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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果然,坦克第一师团在进攻中并没有遭遇苏军的坦克集群。但是,苏军的炮火拦阻射击,再加上飞机轰炸,死死地把坦克师团阻挡住。配属坦克师团的山县武光的步兵六十四联队也被阻挡在巴尔其嘎尔高地下。

  山县联队官兵自7月1日从将军庙出发,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正常情况下就跟不上坦克,而今在苏军拦阻射击下,士兵们一个个倒了下去。山县武光只好下令停止前进,让部队休息一下。这样一来,步兵和坦克完全分割开来,安岗正臣底气更加不足了。

  苏军又一批飞机飞临坦克第一师团的上空,一枚枚炸弹落下,一辆辆日军坦克被炸得粉碎。

  安岗正臣急令呼唤日军飞机。

  4架日机飞来迎战,被苏军的飞机击落两架,剩下的两架回身逃窜。坦克第一师团陷入了挨打而无法还手的境地。

  这时,一名参谋跑来:“司令官,小松原司令官来电。”

  “念!”

  “安岗师团长,二十三师团深陷苏军坦克部队包围之中,您师团务必突破苏军防线,前来支援。”

  “突破?放屁!”安岗正臣狠狠骂了一句。

  参谋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直至7月3日,遭受巨大损失的坦克第一师团才进入苏军三十六师的阵地上。可是,不一会儿,前面忽然报告前进不得了。

  苏军三十六师对日军的坦克早有防备,在阵地上布满蛇形钢丝网。日军的坦克履带压上去后,链轨就被缠住了,轻的影响速度,重的坦克原地打转。

  西岸台地上的苏军火炮抓住机会,不急不忙地瞄准射击。如果日军坦克乘员钻出坦克想排除故障,就会被苏军的步枪机枪杀伤。

  冲上苏军三十六师阵地的日军坦克部队没有步兵的支援,成了苏军的活靶子,无奈之下又撤了回来。

  安岗正臣看看天色已晚,命令部队掘壕固守,等待后面的步兵。

  苏军也连夜修复阵地,重新布置战线,准备死死拖住安岗坦克师团。

  入夜,经过了反复考虑的三木开口了:“师团长,仗打了一天一夜了,情况已经很清楚。我第一坦克师团出战,占优势的苏军集群坦克却未出现,这说明苏军在东线仅仅是迟滞我们的进攻,他们的坦克集群都集中在河西岸,其意图就是先击败西线的小松原部队,而后回师与我们决战。当然这也证明他们的力量有限,我认为第一师团坦克可以甩下步兵,突出苏军防线,向西支援激战中的小松原将军,前后夹击苏军的装甲部队。”

  安岗正臣一怔,没想到一向与自己不谋而合的三木会如此建议:“坦克部队没有地面部队,怎么创造战果,又怎么保存自己?再说了,坦克师团前出,东线阵地只靠六十四联队和炮兵能支持得住吗?”

  “我认为可以固守,如果感到没把握,可以命令兴安师派出三个团来支援。”  三木眉头一扬又说,“兴安警备军的四个骑兵团都归属您指挥,一声命令召来,骑兵部队速度快,正好可以保护我们的两翼。

  安岗正臣心中一动,三木的建议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可是兵力和兵种的配置不是一下就能改变得了的。如果攻击成功,皆大欢喜,不成功的话,责任可是自己的。小松原道太郎被关东军被任命为此战的最高指挥官,自己犯不着冒险为别人承担责任,况且说一千道一万,坦克第一师团这支日本陆军中的王牌可不能毁在自己手中。

  “三木君,你认为蒙古骑兵那么可靠吗?”安岗正臣问。

  三木听后,先是一愣,师团长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呢?接着全然明白了,安岗正臣是以此为借口,不愿意夜攻。安岗正臣不愿说心里话而寻找别的理由搪塞,三木觉得自己不宜再说什么了。

  7月4日,二十三师团撤回东岸后,在打击日军二十三师团中大显身手的苏军的坦克装甲集群得到了补充后回师东线。

  苏军坦克沿着巴尔其嘎尔两侧向前推进。在广阔的平原沙丘地带,两军的装甲集群相遇。苏军80辆T—28型坦克和12辆T—130火焰喷射坦克及300辆装甲车,在第五步枪机枪旅的配合下,把安岗师团的87辆坦克和37辆装甲车包围住了。

  一开战,苏军的优势便显示出来。这种优势,不仅表现在数量,也表现在质量上。

  苏军T—28坦克全重31吨,坦克大、装甲厚、火力猛,而且在射速、射程上都占优势。日军吉丸89式中型坦克全重13吨,吨位小、装甲薄、火力也不如苏军坦克。日军的坦克炮打在苏军的坦克上,充其量造成击伤,而苏军坦克炮一击之下,日军坦克立刻碎裂着火。苏军坦克兵一见对方的坦克吨位不及自己的一半,索性冲上去直接撞击,日军坦克不是被撞坏就是被撞翻……

  这场不对等的坦克大战,犹如牛群与羊群对阵,牛群毫无疑义大大占优。

  而且,苏军在与日军的几次交战中,摸索到了对付日军“肉弹攻击”的办法,便不让日军步兵靠近苏军坦克,使日军步兵面对钢铁大家伙只有挨打,根本无法还手。

  安岗正臣一看这阵势,知道正面交火不是苏军的对手,便改变打法,单车出击,高速移动,利用沙丘地形隐蔽偷袭,从低洼处猛然露头,向苏军坦克的油箱等薄弱部位射击,居然击毁了十几辆坦克和装甲车。

  但是局部的反击得手无法挽救整个战局。

  两个联队的伤亡报上来了:87辆坦克被击毁44辆,37辆装甲车被击毁26辆。日军的坦克损失了近一半,装甲车大部被击毁。

  三木将损失情况报告安岗正臣,安岗正臣一下子瘫坐在地下:大日本皇军中的王牌部队、天之骄子,仗没怎么打就损失这么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损失,按日军的规定已为战斗力丧失而该退出休整了。这可是日军历史上坦克最大的惨败。自己怎么向关东军司令部、参谋本部交待?

  本想通过打这一仗让关东军司令部、参谋本部高看自己一眼,结果适得其反。

  参战前安岗正臣心里燃着一团熊熊烈火,则是填满了冰块。

  “安岗司令官,二十三师团主力已经撤回东岸。”三木报告。

  安岗正臣木讷着,没有回应。

  三木贮立着。

  安岗正臣下意识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脑门,是反悔,还是让自己清醒过来,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半晌,安岗正臣有气无力地说:“回撤。”

  兴安骑兵师4700兵员是6月30日下午接到安岗正臣命令向前线开进的,任务是沿胡鲁斯台河两岸向巴尔其嘎、诺罗高地进发,在坦克师团主力左翼向诺罗高地南方三角标高高地进击。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搞出了伪满洲国,对其原有的军队进行了不断的改组。关东军一些人认为,蒙古人比汉人思想简单,将汉族人部队不断减少,增加蒙古族人部队。日方以蒙古族自治为诱饵,不断挑起官兵对汉族的仇恨;在部队内部,各种公文、命令都用日语,连蒙古人和蒙古人之间对话也要用日语。军队各级主官大多为日本人,偶有少数的蒙古族和达斡尔族人担任主官,遇事也要听日本人的。

  1938年冬,关东军对这支部队再次进行调整改组,在海拉尔成立兴安北警备司令部,下辖4个骑兵团,在通辽成立南警备司令部,也辖4个骑兵团。另设一个兴安骑兵师,这是兴安军中唯一的野战部队。兴安军司令官为巴特玛拉布坦上将,司令部设在郑家屯。另设兴安陆军学校,专门训练蒙古族和达斡尔族军官。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族、达斡尔族官兵越来越清楚地看到,所谓“民族独立”完全是日方骗人的鬼话,伪满洲国早已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各级政权早已成为傀儡。

  兴安军中不满情绪与日俱增。

  兴安骑兵师长是日本人野村登龟郎,被提拔为中将后到任的。野村登龟郎的资历与小松原道太郎、安岗正臣相差无几,被派到这样一支部队任职心里很是不满,对上面的指令常常不当一回事,有什么怨气就往部属身上发。

  偏在这时,关东军司令部派了一名叫野田的中佐来兴安骑兵师担任顾问,野村登龟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日军现役中将,来个中佐当顾问算什么?硬是没把野田放在眼里。

  部队分左右两翼前进,各派出了一个排作为侦察队,每天提前出发,搜索前进。一路上,侦察排与苏蒙军的侦察小分队多次相遇,苏蒙军为了集中力量阻击安岗正臣的第一坦克师团、围攻巴音查冈的二十三师团,更主要的则是没有把兴安军作为主要打击对象,所以往往主动后撤。

  这天,左翼搜索队与蒙军一支装甲分队相遇,如果开战,兴安军肯定不是对手。但此时兴安师主力上来了,蒙军装甲小分队迅速退去。

  搜索队长胡克巴特回返将情况报告了野村登龟郎。顾问野田提出司令部开会研究怎么对付。

  日军军官曾根崎中校提出,前面地形复杂、敌情不明,不如多派几组徒步侦察兵,大部队也将马匹安置于后方,徒步前进。

  没等曾根崎把话说完,野村登龟郎就说不同意,还说“我是师长,听我的!”

  野田明知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无话可说。

  7月2日凌晨,野村登龟郎率兴安骑兵师继续前进,胡克巴特依然带左翼搜索队走在前面。

  行前,胡克巴特向军需官、日本人谷原长次领给养。谷原长次对蒙古族、达斡尔族官兵抠得很死,只给了一日份的饼干。搜索队干粮不足,只好消极怠工。

  行军途中,野村登龟郎欲与安岗正臣联络,找不到搜索队员,便派出自己的副官佐藤带一名勤务兵前去。

  二人不熟悉地形,又没经过侦察兵技术训练,没走多远就被苏军侦察兵俘虏了。佐藤为了保命,将自己知道的兴安师和第一坦克师团的情况合盘托出。

  自己的副官被俘了,并供出了所有军情,问题很严重。野村登龟郎为了自己的脸面既不向安岗正臣通报,也没向部属说明,将此事压下来了。

  苏蒙军知道了日军和兴安军的行动计划,很快作了调整,迎击敌人。

  兴安军一路走来,多次受苏蒙军侦察分队伏击。

  7月3日拂晓,兴安师抵达苏军阵地前沿。野村登龟郎正要组织部队攻击,没想到苏军又是火炮,又是轻重机枪,使兴安骑兵师几个团的伤亡都很惨重。特别是炮兵团损失最大。兴安师的火炮射程短、精确度差,打不到苏蒙军,反而不断暴露自己。12门山炮很快损失8门,整个团成了空架子。好在此时苏蒙军主要打击对象是巴音查冈高地二十三师团步兵旅和巴尔其嘎尔高地前沿的坦克第一师团,火力大多调往这两个方向。

  兴安师各团损失很大,纷纷提出,或者后撤,或者要求主力支援。

  野村登龟郎曾当着安岗正臣拍着胸脯说“兴安师包打一面!”现在当然没法按部队要求来办。

  野村登龟郎命令胡克巴特尔向各团传达他的命令:“坚守阵地,不许后退一步!”

  兴安师各团部队撒得很开,胡克巴特尔单人独马,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命令传达到各团。

  待到二十三师团、第一坦克师团后撤的消息传来,兴安骑兵师已溃不成军了,后撤已经名正言顺,便仓皇撤退。4700兵员已伤亡过半。

  二十三师团步兵旅后撤了,坦克第一师团后撤了,伪满洲国骑兵师也后撤了,二十三师团司令部也撤回到将军庙。下一步怎么办?小松原道太郎召集了作战会议,总结前一阶段的作战,研究下一段的办法。

  与会人员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好半天,无人吭气。

  还是安岗正臣先开口:“我们的坦克遭到苏军重炮的拦阻,应该知道,我国现在的坦克可是抵御不了重型火炮,这可不是坦克第一师团能够解决的问题。”

  显然,安岗正臣想先把自己撇开。

  小松原道太郎正要说什么,安岗正臣诘问道:“小松原司令官,第二飞行集团6月27日偷袭塔木察格布拉格之后,完全掌握了制空权,为什么不集中轰炸苏军炮阵地,尤其是重炮阵地?”

  小松原道太郎刚要解释,小林恒一也迫不及待地讲开了:“我们步兵是难以与苏军坦克对阵的。第二飞行集团没有利用有利时机轰炸苏军坦克阵地,消灭苏军坦克。步兵旅团的士兵再勇敢,终归不是坦克部队的对手呀!”

  小松原道太郎知道,小林恒一是自己多年的下属,总是向着自己的。这次步兵旅团伤亡太惨重,已经忍无可忍了。而且这话完全是冲着第二飞行集团,冲着关东军司令部甚至参谋本部的。

  野村登龟郎也跟着起哄:“兴安师的装备无法与苏军抗衡,如果要与苏军打,不更换装备就别打了!”

  小松原道太郎说:“安岗君,小林君,野村君,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我也多次向关东军司令部提出过,乘苏军丧失制空权之机,我空军重创苏军炮兵和坦克部队。但是,关东军司令部以参谋本部不许飞机越境为由,未能采纳我们的意见,以至失掉了极好的战机。”

  这些情况,安岗正臣、小林恒一和野村登龟郎也都知道,但刚结束的战斗中吃了太多的苦,死了太多的人,3人仍然怒气冲天,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个不停,心中全然没了“长官”、“上级”的概念。

  “又要和人家打,又不放开手,这真他妈捏着鸡巴撤屎!”小林恒一骂道。

  “怕惹事就拿我们的士兵来对付苏军坦克,拿我们这种轻型坦克让苏军当活靶子打!”安岗正臣边说边拍打桌面。

  “不给鸡喂食,又想鸡生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愿投入,我看把兴安军解散得了。”野村登龟郎火气一点也不比二人小。

  大家的矛头都指向第二飞行集团,指向关东军司令部。小松原道太郎心中暗自高兴,未加制止。大家都把失败原因往上面推,上面还来追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