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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怎么办?小松原道太郎急得浑身上下直冒虚汗。如果再坚持下去,无疑将死亡;如果在大败的情况下提出后撤肯定得不到上司的认同;如果擅自后撤,肯定会受到军法严惩。

  对于死,小松原道太郎并不畏惧,多年来在武士道精神的毒害下,大多数日本军官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当然,如果能生回,也许此生还有机会。

  小松原道太郎向副官田中少尉要了一张白纸一支钢笔,急急写下:“我首先要谢罪。我失掉了许多部下。我会战至一兵一卒!”右手有些颤抖着递给田中:“这是我的绝命书,你一定要送到荻州立兵军长手中!”

  “嗨!”田中转身冲出指挥部掩体。

  这些日子,荻州立兵从人生的高峰跌至人生的低谷。从十三师团长升任第六军军长,从指挥一个师团到指挥近4个师团,荻州立兵高兴得像喝了他所喜好的烈性酒。但苏蒙军反击后,他每接到一个前线的报告,心头就被重击了一下,全身不寒而栗,而得知已完全失败的消息后,他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窑。

  他想得很多:自己可能被关东军司令部作为替死鬼推出,也可能被参战的官兵后面开黑枪打死。

  怎么办?荻州立兵想不出其他办法,只想到了酒。

  他在将军庙第六军司令部喝开了威士忌,从早喝到晚。参谋人员知道荻州立兵脾气大,打了败仗又喝酒,都尽量躲得远远的。

  关东军司令部参谋辻政信到前线了解战况,8月29日得知全线反攻失败,特别是小松原道太郎被困后,急忙赶到第六军司令部见荻州立兵。

  一见面,醉醺醺的荻州立兵要辻政信一起喝酒。

  辻政信推开酒杯,大声说:“我们必须马上把小松原道太郎救出!”

  “把小松原道太郎救出来?苏蒙军层层包围,我有什么办法?”荻州立兵睁开了醉眼。

  这时,小松原道太郎的副官田中赶到了,大声报告:“小松原司令官命令我送来他的绝笔书!”

  “绝笔书?念!”荻州立兵清醒了许多。

  田中大声念起来。

  听完,辻政信和第六军的参谋们都争着请求荻州立兵下令,让他们带人去救小松原道太郎 。

  没想到田中说:“救司令官是第二十三师团的事,再说了,你们不熟悉前线情况,让我们自己办吧!”

  荻州立兵喊道:“你等等!”说着,写下了一道手令:“贵官要排除万难,立即突围归还。”

  田中接过手令,转身走了。

  “撤回的命令是我下的,我来担这责任吧!”荻州立兵说着,咕冬咕冬又喝下了大半杯酒。

  8月31日,日军两个轰炸机中队在二十三师团司令部阵地投下了一些食品和反坦克手雷、手榴弹等武器。

  小松原道太郎组织官兵用手雷和手榴弹开路,打到第三天,终于撤回到了第六军司令部。

  向部队下达“就是全体玉碎也要进攻”的二十三师团参谋长冈本双腿被打断,后送到海拉尔医院治疗,被伤兵用刀活活砍死在病床上。

  在整个诺门罕战役中,日军损失52到55万人,大佐以上军官伤亡26名,其中少将2名。

  第二十三师团伤亡达98%,第七师团伤亡73%,远远超过日军规定的退出休整的50%的指标。

  此前退出战斗的安岗正臣坦克第一师团的伤亡也前所未有,早已达到了退出休整的指标。

  所有配属的特种兵联队全部损失殆尽,技术兵器和装备损伤率在80%以上。

  前后3个师团被打垮,这是日军历史前所未有的。

  苏军损失18万人。

  总攻开始前,朱可夫几次和尼基舍夫讨论如何对付伪满洲国军队的问题。

  “尼基舍夫同志,您觉得兴安北警备军与日军有什么区别?”朱可夫问。

  “从对作战环境的适应力看,兴安北警备军要强于日军,从装备、战斗力上讲,兴安北警备军显然低于日军。最大的区别还在于日军是要和我军打到底的,而兴安北军则未必如此。兴安北军的官兵与蒙军原来同属一个民族,现在成为对手了,许多官兵并不想相互残杀。”尼基舍夫说。

  “我完全同意你的分析。”

  “正是出于这样一些特殊的情况,前一阶段我们通过蒙古人民军对北兴安军开展了一些工作,特别是利用传单宣传蒙古人不打蒙古人。”

  “效果呢?”

  “有一定效果。双方避战的情况时有发生。”

  “很好。北兴安军中不论是蒙古族、达斡尔族还是其他民族的官兵,实际都处于日本的奴役之下,只有少数上层人员死心踏地跟着日本人走。因此,我们对北兴安军应该掌握好度。”

  “朱可夫同志,您的意思是……”

  “北兴安军在日军挟持下与我们作战,我们不打不行。但是,他们不会死心踏地地跟着日本人,我们对其打击时要震慑,但也要以打促变。”

  尼基舍夫想了想:“朱可夫同志,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乌尔金中将指挥的北兴安警备军骑兵第一团在7月4日的巴尔其嘎一仗中全团覆没。其后,乌尔金奉命带北兴安警备军其他部队到谢尔陶拉盖以北的霍金冈嘎,担负日军井置中佐部队的外侧警戒。

  乌尔金中将带领的骑兵第二团、第七团、第八团作一字排开,长达6公里多。官兵选择生长着柳条的沟坎挖掘战壕,以抗击苏蒙军坦克、装甲车的进攻。

  乌尔金和日本军事顾问市村大佐不断检查各团,并以发放烟酒等形式鼓舞士气。

  但是,北兴安军中多为蒙古族,与蒙古国官兵同宗同族,加之苏蒙军飞机战前战中不断散发传单,宣传“蒙古人不打蒙古人”,“日本侵略者是我们的共同敌人”等,许多官兵更是不愿打仗了。

  8月20日凌晨,苏蒙军总攻开始了,苏军30余架飞机飞临霍金冈嘎上空,又是轰炸又是扫射,北兴安军警备军躲进战壕里,无还手之力。

  人躲进去了,马却无处躲。北兴安警备军骑兵多军马,一下子集中到霍金冈嘎周围,军马缺吃少喝,只好在夜间放牧到草原上。没想到苏蒙军的轰炸凌晨即开始,军马听到爆炸声到处乱窜,不少被炸死炸伤。

  飞机轰炸、扫射刚结束,苏蒙军的大炮响起来了。北兴安军阵地开始修建至今已半个多月,苏蒙军早已准备了射击诸元。炮弹过来,覆盖了大部分阵地。好在兴安军阵地宽达6公里多,苏蒙军打击的重点又在日军阵地,不少官兵免遭炮击。

  乌尔金的指挥所设在第七、第八团之间的一道沙丘后。乌尔金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炮兵,炮兵快还击!”

  北兴安军独立炮兵连长急忙组织士兵将炮推到沙丘上,开炮还击。

  独立炮兵连只有4门山炮、两门速射击炮,射程很短。这样开炮还击只能暴露目标,引来苏蒙军炮弹。不大一会儿功夫,4门山炮、两门速射炮全被摧毁了。

  苏蒙军的炮声停了,苏军第七装甲旅、第六坦克旅、第十一坦克旅的大量坦克、装甲车冲向北兴安军阵地。蒙军骑兵第六师两个团的骑兵在师长丹达尔率领下,跃马挥刀扑了过来。

  本来就无心恋战的北兴安军官兵一看这阵势,纷纷跳出战壕,回身就跑。6 公里长的阵地一下子被冲垮了。

  乌尔金一看感到无能为力了。

  日本顾问市村大佐站在土坎上,大声吼叫着:“我们已被包围,突围已不可能。为了表达对日本天皇和满洲国皇帝陛下的忠心,我们全体自决!”说着,举起了军刀。

  乌尔金不愿自杀。他环视了四周一眼,走到市村跟前:“市村顾问,我们司令部在一片洼地里,苏蒙军忙着往前追赶,未必能看到这情况。您听听这苏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声,是开向陶拉盖高地的。”

  市村一听,果真如此。

  乌尔金怕市村还强迫大家自决,又说:“蒙军未向国境线里追击,如果追过来了,我们脱不了身时再自决也不迟。”

  市村嘟囔着收起了军刀。

  乌尔金和市村都趴到地上,他们怕苏蒙军发现,怕被炮弹击中。

  两个多小时后,乌尔金派出去探路的两名士兵回来报告:“可以走出去。”

  乌尔金和市村急忙起身,其余30多人围护着二人,向巴新冈嘎走去。

  和乌尔金的北兴安警备军相反,伪满洲国第一混成旅防守最南端。

  这个旅有步兵两个团,骑兵、炮兵各一个营,旅长石兰斌少将原系抗日将领马占山部下,江桥会战后任骑兵五十五团团长,五十五团在马占山会攻哈尔滨时表现得相当英勇。马占山退入苏联后,石兰斌带500人投奔日军,反过来“讨伐”孙裕国的救国军。五十五团三连上尉连副郭凤来带兵起义,石兰斌带四五人逃到齐齐哈尔,死心踏地地当了汉奸。

  7月9日大战中兴安师溃败后,第一混成旅被调到前线。

  第一混成旅大部分军官是日本人,但下级军官和士兵大都是马占山黑龙江省省防军人,其中不少参加过马占山领导的抗日战役——江桥战斗。他们知道,以前吴松林旅长曾率领部分士兵通过蒙古国转热河进了长城继续抗战。满洲里抗日将领苏炳文、张殿九,吉林抗日将领李杜、邢占清等等都途经苏联退回关里。他们的老上司马占山也退到宁夏抗日。这些士兵或因没有机遇,或因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待在石兰斌旅。

  8月20日战斗打响后,苏蒙军的机械化部队显示了巨大的神威,早想脱离第一混成旅的官兵谁愿意抵抗?全旅5000多人很快就散掉了大半。

  步兵一营营长西贞久早就在士兵中做了许多工作。这天夜里10点半,西贞久看到日军已无暇顾及,便带领200多名官兵杀死营里的日本军官,携带武器弹药投奔蒙军第八师,要求经蒙古回到关内抗日。

  得知一营哗变的消息,对日军深怀不满的官兵纷纷效仿,杀死日军军官投奔苏蒙军,辗转回到关内抗日。

  两三天工夫,第一混成旅已经完全不能作战,关东军司令部只好将其调回原驻地齐齐哈尔。日本宪兵进驻各营审讯,石兰斌则被以治军不严而被投入监狱。

  “日军的完败已成定局。”应邀前来观战的外国记者、武官们形成一致的看法——尽管被邀者多数来自被日本认为是友好的国家,甚至是其同盟者。

  德国武官认为:“日军的装备和战略战术思想至少比苏军落后10年”,“日军的战斗力低于一般的欧洲国家。”

  情况报到到希特勒处。

  希特勒本来就持强烈的“种族优胜论”,认为日尔曼民族是天下最优秀的民族,根本瞧不起日本人。1936年11月双方签署《反共产国际协定》后,日方再三要求建立军事同盟,德国一直虚于委蛇,不予明确答复,就是这个原因。如今日军大败,希特勒更是没把日本放在眼里。

  意大利的记者报道:“日军的战力战术思想还停留在一战时期。”武官则认为“日军根本没法和欧洲国家联合作战”。

  欧洲的报纸、电台开展了一波又一波的宣传浪潮:“日军落后”,“日军不是苏军的对手”……

  8月30日,乔巴山来到第一集团军司令部。

  仅管战中通过电话、电报朱可夫与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但两人见面仍感到格外亲切。

  朱可夫先开口:“乔巴山元帅,我要向您报告,侵入蒙古人民共和国边界的日军第6集团军已经被打垮了。”

  乔巴山满心欢喜地要说什么,朱可夫又说:“所谓被打垮,是按照他们的规定,伤亡已经大大超过应该退出战斗的标准。当然,现在还不能说诺门罕之战已经完全结束,但可以说大局已定。”

  乔巴山紧紧握住朱可夫的双手:“我代表蒙古人民革命党,代表蒙古人民,衷心感谢苏军官兵以自己的鲜血证实了他们对所承担义务的忠诚。”

  朱可夫说:“我们感谢您所表达的蒙古人民革命党、蒙古人民对我们的深厚感情,但我要说的是诺门罕一仗不仅是为蒙古而战,也是为苏联而战。而且,在战斗中,蒙古人民军官兵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蒙古政府、蒙古人民给了我们极大的支持,没有我们的并肩作战,不可能取得这样的胜利。”

  泽登巴尔问:“朱可夫同志,诺门罕一仗将对日军以后的行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日军一个集团军精锐部队遭到前所未见的全军覆没,将迫使日本执政当局重新考虑苏蒙武装力量的威力。”朱可夫说,“我们不能认为日本从此就放弃对苏蒙的战争野心,但有这样的野心和敢不敢再打是两回事。”

  乔巴山说:“蒙古人民将永远记住诺门罕之战,永远记住英勇的苏联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