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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飞机起飞了,植田谦吉和矶谷廉介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诺门罕之战失利带来的心理阴霾散去了不少。

  当天晚上,植田谦吉接到中岛铁藏的电话,说他返回东京后,已敦促22个兵站汽车中队和15个野战高射炮部队开赴诺门罕,从华北抽调第十四师团的命令也很快可以发出。

  “中岛君,请代我向闲院宫载仁亲王陛下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我们关东军全体将士一定为帝国开拓疆场、赢得荣誉!”植田谦吉大声对着话筒喊着。

  9月3日上午,植田谦吉和矶谷廉介很早就到了作战室,准备将复仇仗的计划从头至尾再推敲一遍,以便付诸战场。

  参谋急步匆匆送来电报。

  矶谷廉介接过来,刚看了几行字,脸部的肌肉就扭曲起来了:“司令官,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啦?”植田谦吉嘴上应着,接过矶谷廉介递来的电报。

  这是大本营的三四九号大陆命电报:鉴于形势,大本营准备主动结束诺门罕方面国境事件。关东军方面的攻势作战,为防止发生战斗,应首先将部队配置于哈拉哈河右岸有争议地区之外。作战军主力开始归回原驻地之日期,另行命令。

  两人先是不约而同地沉默,接着是近乎吵架地嚷开了。

  “两天前从参谋本部到中岛铁藏,都支持我们打一复仇仗,他回去还来电话讲调动汽车队的事,怎么一天多的时间就完全变了!”植田谦吉大声地质问。

  “中岛这猪在耍我们?”矶谷廉介怒不可遏,大声骂开了。

  “鉴于形势,鉴于什么形势?”植田谦吉反复念叨着。

  “大本营这些人都是白痴、叛徒!”矶谷廉介说着,拿起电话,“我给东京打电话。”

  “等等。”植田谦吉制止了他。

  矶谷廉介没有动作,作战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像凝固了。

  矶谷廉介仍不甘心:“我们就让中岛这样耍弄了?”

  “……”植田谦吉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参谋又送来了电报。

  矶谷廉介看完电报冷笑起来:“中岛铁藏明天要到新京来。”

  “什么?中岛要来?”植田谦吉接过电报。

  矶谷廉介瞟了正看电报的植田谦吉一眼,踱来踱去,嘴里嘟囔开了:“中岛铁藏还有脸到关东军来,他还来说什么?我让他直着来横着回去……”

  植田谦吉看完电报,摸索着从公文包中取出老花镜戴上,签上字。

  参谋取回电报,立正、转身退出作战室。

  植田谦吉低垂下头,习惯性地用右手拇指顶着太阳穴。

  “司令官,您怎么啦?”矶谷廉介停住步子。

  植田谦吉抬起头来:“矶谷君,你认为中岛铁藏有必要耍弄我们吗?”

  “你的意思是……”矶谷廉介满脸狐疑。

  “中岛铁藏敢在这样的问题上耍弄我们吗?”

  “……”

  “据我所知,22个兵站汽车中队和15个野战高射炮部队确实接到命令,准备增援诺门罕。中岛铁藏要耍弄我们,把这么多部队也耍弄起来了,他是吃了豹子胆了?”

  矶谷廉介听着,觉得植田谦吉的提问、分析不无道理:“那司令官的意思是……”

  “通知第六军,战斗准备暂停……注意,不是取消。”

  “嗨!”

  “但是,不管怎么样,不和苏军再打一仗,你我这辈子就没机会了。”植田谦吉说着,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我完全赞同司令官的意见!”

  “等明天中岛铁藏来了再说吧。”植田谦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9月4日傍晚,中岛铁藏再次从东京飞往新京。

  矶谷廉介没到机场,植田谦吉更没去,只有寺田雅雄课长带一名参谋去迎接。

  中岛铁藏知道此行自己已成众矢之的,不问什么,跟着寺田雅雄上了车。卧车出了机场,径直驶进关东军司令部大院办公楼前。一行下了车,走进关东军司令官室。

  植田谦吉、矶谷廉介板着面孔,坐在椭圆形的大桌旁,两天前亲如兄弟的样子全无了。

  中岛铁藏不理会这些,找了个空位坐下,接过随身参谋从公文包取出的文件:“我先向诸位传达一下第三四九号大陆命。”

  “中岛次长,第三四九号大陆命昨天晚上就传来了,内容我们都能一字不拉地背下来了。我们需要的是解释,为什么两三天的时间,就形成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命令?”

  中岛铁藏完全不理会矶谷廉介,一字一顿地把第三四九号大陆命念了一遍。

  “中岛次长,传达完了?请您把矶谷廉介参谋长提出的问题,也是我——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大将所准备提出的问题,给一个答复。”

  中岛铁藏不紧不慢、声调平和:“司令官、参谋长,我会作出解释的,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把闲院宫参谋总长的指示传达一下。”

  闲院宫参谋总长有指示,这还有什么说的,植田谦吉、矶谷廉介只好耐下性子来听着。

  中岛铁藏展开电文,照样一字一顿地读开了:“根据大陆命第三四九号,务期隐忍持重,以待他日雪耻。切望抑制上下,妥善收拾时局。鉴于欧洲形势紧迫,今后预定进行日苏一般邦交之调整,尤其对国境案例之外交谈判,但原则上不进行停战谈判。”

  “鉴于欧洲形势紧迫?我不明白,鉴于欧洲形势紧迫我们就自认对苏作战失败,并甘心失败了?”矶谷廉介问。

  中岛铁藏未作回答。

  “中岛君,你是参谋次长,按三四九号大陆命,按闲院宫参谋总长的指示,东京是罢战了。不过我们还是不明白,罢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植田谦吉问。

  “植田司令官,哦,还有矶谷参谋长,东京罢战的根本原因是德国和苏联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中岛铁藏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苏联和德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可能吗?”矶谷廉介大声发问。

  “苏联能和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植田谦吉也不相信,瞪大下眼袋很重的双眼。

  中岛铁藏没作回答,又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本想先递给矶谷廉介,但转身递给了植田谦吉。

  植田谦吉拿过文件,标题赫然醒目:德苏互不侵犯条约。植田谦吉一怔,每一个字,都仿佛灼痛了他的眼睛。

  植田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往下看:“缔约双方保证不单独或联合其他国家彼此间进行任何武力行为、任何侵略行为或者任何攻击”;“如果缔约一方成为第三国敌对行为的对象时,缔约另一方将不给予该第三国任何支持”;“缔约国双方政府今后将彼此保持联系,以便对与他们共同利益有关的问题交换情报,进行协商”;“缔约国任何一方将不加入直接或间接旨在反对另一方的任何国家集团”。

  “德国完全背弃了《日德防共协定》,背弃了我大日本帝国!”植田谦吉无力地瘫坐下,《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掉在桌下。

  矶谷廉介捡起《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我们完全被希特勒出卖了,被出卖了!你们守在东京,难道对这样的事一点觉察也没有吗?”矶谷廉介质问中岛铁藏。

  中岛铁藏毫不客气:“我们要有觉察还能不采取措施吗?不要说参谋本部不知道,就是平沼浅一郎内阁也不知道呀,为此,平沼内阁已经宣布集体辞职了。”

  “内阁也因此辞职了?”植田谦吉一下子蒙了。

  “内阁也因此辞职了?这是被希特勒出卖了,这是被斯大林打垮了!”矶谷廉介大声喊叫着。

  良久,植田谦吉显得平静了一些:“打一复仇之仗看来是打不了啦。我们作为部属当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这点,请次长回东京后如实禀报。”

  “我会禀报的。”中岛铁藏显得很平静了。

  “不过,作为关东军的司令官,我有个要求不能不提出来。”

  “什么要求,司令官尽管讲。”

  “是这样的,二十三师团及配属部队还有几千具尸体在河东岸没来得及收拾,请参谋本部充许我们到河东岸收拾尸体、清扫战场。”

  中岛铁藏一怔:“几千具尸体在河东岸……河东岸现在苏蒙军手里,我军采取这样的行动,能不打起来?”

  “要去收尸,不能不打起来。但绝不会打大了,这个完全由我来把控。”植田谦吉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矶谷廉介顿时明白了植田谦吉是想借收尸打复仇仗,赶紧说:“中岛君,我们虽然在前一段的战斗中出现了一些损失,但总体还是能把握住的,这点请一定相信我们。”

  中岛铁藏一下子警觉起来:二人显然要把自己套进去。

  中岛铁藏觉得,再跟他们解释都没用处,便说:“二位的想法我很理解,但我是奉闲院宫载仁总长的命令而再次到新京的。闲院宫载仁总长的指示很明确,我军在诺门罕前线必须停止一切军事行动。二位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向总长汇报。”

  矶谷廉介一听,火气又上来了:“中岛次长,参谋本部的指令我们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不过有些涉及到你的情况,我们能不能问一问?”

  “涉及到我的情况,我能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禀报二位。”中岛铁藏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我就说吧。中岛次长两次到新京,时间相隔不到3天,对诺门罕我军的行动态度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这是什么原因?如果说是因为希特勒与斯大林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所至,那这条约是8月23日签订的,也就是说是10天前签订的,你作为参谋次长,难道是10天后才知道这事?这能让谁相信?我不能不怀疑,中岛君中间做不光彩的事,耍弄了关东军!”矶谷廉介像打机关枪。

  中岛铁藏显得格外平静,本来他想讲《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后日本最高当局有一个研究的过程,最后才确定终战的方案,但一看二人那劲,觉得这样讲未必会有什么好效果,便说:“我最近两次来新京,要传达什么,不传达什么,都是参谋总长亲自向我交待的。你们不相信我,有什么可以直接向总长请示!”

  “中岛君,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这变化太快了,矶谷君这些话,你不要往心里放。”植田谦吉唱起了红脸,“不过,你是总长的特使,专门来处理诺门罕战后事宜的,有件相关的事,务望你回去后很快向亲王禀报。”

  “司令长官有什么事需我禀报的,我一定向总长禀报。”

  “诺门罕之战的失利,责任完全在我本人。作为司令官,现在我连到战场收尸的权力都没有了,我不能再留在统帅的位子上,请你向总长禀报,赶快派新司令官来收拾这个摊子吧。”植田口气平缓,但无疑是一杀手锏。

  “诺门罕失利,我们也有责任,我们也应免职,甚至送军事法庭,把我们也免掉吧?再说了,方针变化太快,我们也适应不了,已经无法履行职责!”矶谷廉介简直是嚷起来了。

  作战课长寺田雅雄也闯进来了:“现在的作战方针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我们无法执行,把我们也免了吧!”

  中岛铁藏明白关东军一伙人在围攻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最好的办法是往闲院宫载仁那里推:“对于人事问题,总长没有对我讲什么,我无权在这里对诸位说什么,我也不会回去反映的。”

  “中岛次长,二十三师团连在战场上的尸体都不收容,以后再重建这个师团谁还去呀?谁还参加关东军作战?”寺田雅雄提高声调。

  “连尸骨都不让收,简直是冷血动物!”中岛铁藏的话是在骂人了。

  植田谦吉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争取获得收尸的机会,借机再打一仗:“矶谷次长,我们不是为难你,别的我们就不说了,二十三师团战死官兵的尸体不收回,关东军其他活着的人会怎么想?我们是不为死人也得为活人呀!这个,你回东京后务望向总长禀报。”

  “植田司令长官,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我回东京后一定向总长报告!”

  莫洛托夫送走前来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后,急忙从机场赶回克里姆林宫汇报。没想到走进斯大林的办公室看到伏罗希洛夫也在坐。

  “当下,战争和外交是两个车轮子,必须协调一致,所以我请伏罗希洛夫同志也来听一听。”斯大林解释说。

  伏罗希洛夫微微起身向莫洛托夫致意。

  看着两人坐定,斯大林说:“莫洛托夫同志,你一直主持与英法德等国的外交谈判,你把《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签订的过程讲一讲,让伏罗希洛夫同志也有详细了解。”

  “这些都是在您的直接指导下进行的。”莫洛托夫呷了一口茶,慢慢讲开了。

  《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是在极其复杂的历史条件下的一个产物,也是其后数十年间一直争论不休的一个历史事件。

  十月革命及苏联建立后,视无产阶级革命为洪水猛兽的英、法等老牌帝国帝国主义国家与苏联的矛盾激化。到20世纪30年代末,英、法的主要战略对手是苏联,而在东欧地区的问题上又与**德国发生了冲突。**德国向来仇视共产主义,但要向苏联采取军事行动必须经过东欧。

  对苏联而言,与英、法等国的意识形态冲突显而易见,而**德国的崛起更是直接威胁到苏联的国防安全。故此,西方、德国与苏联三方之间展开了极其错综复杂的斗争。

  希特勒上台执掌德国的大权后,一面声称要消灭社会主义苏联,一面又加紧准备向西方侵略扩张。

  面对德国咄咄逼人之势,英、法一味退让,推行绥靖政策,企图“祸水东流”。1938年9月29日旨在肢解捷克斯洛伐克的《慕尼黑协定》签订,标志着英、法绥靖政策迈向顶峰,德军并吞了捷克斯洛伐克后大大改善了其战略地位。

  面对日益迫近的大战,从1939年4月中旬到8月下旬,苏联与英、法进行了关于缔结互助条约的谈判。苏联向英法提出一些建议:缔结英、法、苏之间有效期5至10年包括军事援助在内的反侵略互助条约;三国保障中欧和东欧国家的安全;缔结三国间相互援助的具体协议。然而,谈判毫无结果。英、法同意了**德国在东欧和中南欧自由行动,拒绝了苏联提出的保障中欧和东南欧国家安全的建议。

  斯大林为了保护苏联的安全及利益,决定放弃与英、法共同对抗**德国,反而与德国保持表面上的友好关系,以争取时间及空间应对其在日后可能进行的军事行动。另一方面,希特勒也想避免过早地与苏联发生冲突,陷入两线作战的困难境地,所以也愿意与苏联签订非战条约。

  1939年5月,日本在远东地区挑起诺门罕战争,而德、日两个***国家又在谈判结成军事同盟,苏联腹背受敌的危险大大加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