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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朱可夫1931年2月晋升为骑兵第二旅旅长,1932年2月被任命为骑兵总监部副总监,1933年3月任骑兵第四师师长,1937年秋到1938年春为骑兵第三军、第六军军长,1938年在中国任短时间军事顾问后升为白俄罗斯军区副司令员。

  想到这些,朱可夫对此行更加不知所终。

  很少抽烟的朱可夫打开皮箱,找出香烟抽了起来,烟雾圈儿在车箱里盘旋、升腾,他的思绪尤如这烟雾圈绕来绕去……

  很多将领就是接到一纸通知后一去不复返的,这个电话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呢?如果自己被确定为肃反对象,该怎么办?

  他认为自己热爱红军,热爱布尔什维克党,热爱苏维埃政权,热爱苏联人民,他应该有一个良好的人生结局。

  唉,是凶是吉,是死是活,只有到时才能知道。

  朱可夫想着,扔掉烟蒂,拉过毛毯蒙头睡起来了。

  6月2日清晨,莫斯科火车站雾气朦胧,楼房、行道树都披着一层浅灰色的薄纱。这样的天气在红莓盛开的六月是很少有的。

  朱可夫乘坐的列车徐徐停住。

  站台上,人们步履匆匆,没有宽松,没有笑容,甚至相间连打个招呼也很少。

  这样的场面和氛围是朱可夫不原意看到的。

  一名佩戴上校军衔的高个子军官径直找到了朱可夫的卧铺车箱,立正敬礼:“副司令员同志,我奉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同志的指示,前来接您。”

  很显然,国防人民委员会已经将朱可夫的行程以至火车的车次、车箱号都搞清楚了。当然,也可能是白俄罗斯军区主动报告的。

  “谢谢您!”朱可夫回答。

  朱可夫借上校弯腰帮着提东西之机,瞥了上校一眼。上校木无表情,不冷不热,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上校帮着提东西这一动作,使他似乎有些释然。

  朱可夫跟着上校下了车,巴维尔从货架上取下军用皮箱,跟在他们后面。

  吉斯—101型小汽车出了火车站后快速行驶在莫斯科大街上。不断移动的街景朱可夫很熟悉,当年在毛皮作坊里当学徒时多次走过,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到莫斯科,其中也添了些许变化。

  但是,朱可夫没心思看街景,只想从坐在右前方的上校言行举止中再得到点什么。上校仍然面无表情,完全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

  朱可夫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转向巴维尔,巴维尔注意到了朱可夫的眼神,把身体侧向朱可夫,想听他的吩咐。

  “如果我有什么,你回去告诉我的妻子亚历山德拉,要她照顾好我母亲,照顾好我们的孩子艾拉……”朱可夫看了一眼坐在右前方的上校,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看到朱可夫不愿说什么,巴维尔只好坐正了身子。

  小车猛地拐了个弯,到了国防人民委员会门口嘎然停住。高大威严的铁门旁有5名哨兵荷枪实弹。

  朱可夫跟着上校下车、上楼,走进了国防人民委员的接待室。

  伏罗希洛夫的秘书赫梅利尼茨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吩咐上校:“你回去吧。”随即转向朱可夫,“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同志已经在等您了。”

  赫梅利尼茨基说着,做出了一个示路的动作。

  朱可夫与赫梅利尼茨基比较熟悉,这位熟人与上校一样不冷不热的,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但是,朱可夫似乎读到了与路上自己想象不同的内容。

  “等你?人民委员同志在等我……”朱可夫反问的话差点没说出口来,几天来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瞬间挪开了一道缝隙。

  未及朱可夫说什么,他们已经走到伏罗希洛夫办公室的门口,赫梅利尼茨基催促说:“你进去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远行的行装。”

  “准备行装?远行?”朱可夫很感意外。

  “进去吧,人民委员会告诉你一切的。”赫梅利尼茨基没有回答朱可夫的问题,还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朱可夫跨进办公室,一个标准的立正动作后亮开嗓子:“人民委员同志,白俄罗斯军区副司令员格奥尔基·康斯坦丁诺维奇·朱可夫前来报到!”

  伏在板栗色办公桌上的伏罗希洛夫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向自己的老部下打招呼:“你好,朱可夫同志!”

  尽管伏罗希洛夫的话里没有热情,动作也是程式化的,但朱可夫感到一天多来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头被完全被搬开了:这不像大清洗。

  未及朱可夫回话,伏罗希洛夫又伏下身子看桌上铺展开的大幅地图。

  偌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朱可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等候着伏罗希洛夫的指令。

  伏罗希洛夫身着合体、笔挺的元帅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军衔徽章在吊灯的照耀下闪烁。伏罗希洛夫的头埋在地图上,朱可夫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种表情。

  好一阵子,伏罗希洛夫重新抬起头来:“朱可夫同志,请你过来。”

  朱可夫走到伏罗希洛夫身边。

  伏罗希洛夫举起右手,食指在地图上划动着:“日军突然侵犯我友邻蒙古的边界。根据1936年3月12日的苏蒙条约,苏联政府有责任保卫蒙古不受任何外敌侵犯。这是入侵地区5月30日的情况图。”

  伏罗希洛夫素以讲话简洁而闻名于苏军上层,人们说他讲话不仅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没有一个废字。

  地图上红箭头、黑箭头纵横交错,不细看看不出名堂,但这地图加上伏罗希洛夫刚才的话语,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朱可夫,是让他到东方去打仗,是来领受作战任务的,与肃反没有关系。朱可夫顿感释然。

  “你好好看一看。”伏罗希洛夫说。

  朱可夫的目光定格在一条标著着“哈拉哈河”的蓝带上。

  硕大地图上远东地区和蒙古共和国部份标示出的黑色箭头显示,日军已经侵入哈拉哈河蒙古国的领土。

  伏罗希洛夫指着地图说:“在这一带,日军长时间地对蒙古边防人员进行小规模的挑衅性袭击,而在这一带,日军的海拉尔警卫部队侵入蒙古人民共和国领土并袭击防卫哈拉哈河以东地区的蒙古边防部队。”

  朱可夫看到,伏洛希洛夫手指划动处,黑色的箭头密布。

  伏罗希洛夫抬起头来,目光对着朱可夫:“很遗憾,我得不到第五十七特别军军长关于那里发生了什么和他认为事态将会如何发展的明确报告。”

  朱可夫立即意识到,伏罗希洛夫了解前线的许多情况,但认为态势尚不完全明朗。

  伏罗希洛夫指着地图上的“诺门罕”:“我认为,这里孕育着严重的军事冒险。无论如何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你是否可以立即飞到那边去,如果需要的话,把部队的指挥权接过来?”

  “我可以马上起飞。”朱可夫回答得宏亮、干脆,但他的目光没有马上从“诺门罕”移开。

  “非常好,”伏罗希洛夫说,“你乘坐的飞机16点可准备好,在中央机场。你到斯莫罗基诺夫那儿去,在他那里你可以拿到必要的材料,同时商量好今后同总参谋部的联系问题。我已指示他给你派几个专业军官,在飞机场等你。再见,祝你成功!”

  “再见!”

  一切都显得干脆利落。这当儿,朱可夫判断赋予他任务前国防人民委员会已经作过研究。

  实际上,昨天朱可夫在明斯克召集作战演习讲评时,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按照斯大林的指示在莫斯科召开了紧急会议,听取总参谋长沙波什尼科夫的报告,详细讨论哈拉哈河一带的军事情况汇报。

  “伏罗希洛夫同志,总参谋部认为,日本关东军第二十三师团进驻海拉尔,说明日本有扩大边境冲突的准备,即准备在蒙古在我国的整个远东地区进行军事冒险。”沙波什尼科夫说,“我们认为,从1936年2月的奥拉奥战事到1938年7月的张鼓峰事件可以看出,日本想占领蒙古国,进而占领我国的远东地区。”

  “我想了解最新的情况和你们的打算。”伏罗希洛夫打断了沙波什尼科夫的报告。

  “近来德国吞并了奥地利,侵占了捷克斯洛伐克,极大地刺激了日本****者的野心,他们在这个时期挑起军事冲突绝不是偶然的。我们建议选择一名有实战经验的优秀骑兵指挥员到远东地区指挥部队。”

  “你们有人选吗?”

  “我们建议派白俄罗斯军区副司令员朱可夫同志去。”

  “你们为什么主张派他去?”

  “朱可夫长期在红军骑兵部队任职,毕业于伏龙芝军事学院高级干部深造班,曾经担任布祖卢克斯克骑兵第三十九团团长,该团是我军使用坦克的试点部队,朱可夫同志被公认为红军中的坦克专家。最近一年来,他多次撰文强调多兵种协同作战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他在白俄罗斯军区狠抓了这一项目的训练。”

  “你们认为远东地区特别需要懂坦克的指挥员吗?”

  “是的。”沙波什尼科夫回答,“特别需要,那里地势宽阔平坦,更主要的是这样做可以发挥我军的优势。”

  伏罗希洛夫挥了挥手:“哦,不错,这是个非常好的同志,我认为斯大林同志也会赞成的。”

  “为了朱可夫同志担任这一重任,我们已经为他作了一些准备。”沙波什尼科夫补充说。

  “好,好。”伏罗希洛夫严肃地扫视在场的几名高级军事指挥员,“同志们,所有的迹象说明,日军在哈拉哈河的挑衅和集结带有险恶的意图,联系到欧洲的局势,是有其战略目的。因此,必须给予坚决的打击,这样做也是对中国抗日战争的一个有力支持。立即下命令,要朱可夫同志到我这里来。”

  没想到朱可夫转身要走,伏罗希洛夫再次叮嘱:“你要很快将上述情况搞清楚报告我!”

  “是!”朱可夫敬礼,退出伏罗希洛夫的办公室。

  在赫梅利尼茨基引导下朱可夫赶到总参谋部,走进代理副总参谋长斯莫罗基诺夫的办公室。

  斯莫罗基诺夫也正在看地图。

  朱可夫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铺展着的地图与伏罗希洛夫那里的一模一样。

  斯莫罗基诺夫转过身来:“朱可夫同志,人民委员已经向您介绍情况了,我就没有可补充的了,我们只安排了一下今后的联系问题。”

  二人很快商定了具体的联系事宜。

  斯莫罗基诺夫说:“我请你到达目的地后,立即弄清当地的情况,然后坦率地告诉我们你的意见,我们再向人民委员,甚至向斯大林同志报告。”

  “人民委员反复向我交待了这些意思,我会按你们的要求办的。”朱可夫回答。

  下午3点半,朱可夫和巴维尔赶到机场,迈进入口处。

  朱可夫安然无恙且领受了国防人民委员赋予的任务,巴维尔十分高兴。当下的形势,自己的身分决定了不好多问什么,但他脸上还是掩饰不住轻松与笑意。

  通过安全检查口后,朱可夫说:“巴维尔,你得想法搞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副司令员同志。”

  “关于日军的资料,包括日俄战争的特别是近年的资料。”

  “包括日俄战争的资料?”巴维尔有些不解。

  “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特别是军队、战争。任何一支军队总有许多传统的东西,这些东西渗进了军队的血液、骨髓里,他们过去进行的战争总会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们今后的行动。了解日军的过去,了解日俄战争的情况,对于我们下一步的作战是很必要的。”

  “我明白了,不过我们现在要上飞机……”

  “托人搞到后捎到前线去。”

  “好,我找军校同学。我尽快给他们打电话说这事。”

  这时,一位佩戴中校军衔的空军军官走过来,向朱可夫报告:“副司令员同志,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后起飞,请您休息一会儿再登机。”说着,将朱可夫引进一间配有两排皮沙发的休息室。

  朱可夫知道,这位中校和上午到火车站的上校一样,都是例行公事,但他觉得中校似乎坦诚得多。不过朱可夫很快觉得,这是自己心理作用所致,便不再想了。

  一位着便服的女服务员送上了咖啡。

  空军中校、巴维尔、女服务员都退出去了,朱可夫靠坐在沙发边上,想打个盹儿,人疲乏却毫无睡意。

  到莫斯科后大半天的一切都简约得不能再简约,似乎一句多余的话、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人与人之间,包括过去十分熟悉的老战友之间都变得不冷不热。朱可夫心里却无法简约,他知道此去不会是一桩例行公事的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