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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突然出现的未婚夫


  傅明时出差回来,刚下飞机,手机就震动了。

  看眼来电显示,傅明时将手机举到耳边,对面已经传来老爷子平淡的声音,“明时下飞机了吧,晚上过来一趟。”

  晚上还有生意应酬,傅明时边走边回:“今晚走不开,明天我去看您?”

  “我体检报告出来了,肺癌。”

  老爷子还是那副淡淡的腔调,平静得让停下来的傅明时有些恍惚,怎么可能……

  “回来吧,我有事跟你商量。”傅老爷子又说了一句,便结束了通话。

  傅明时依然愣在那里。

  “傅总?”助理高川见他神色不对,疑惑地问。

  傅明时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

  而宽阔的接机大厅中,早已围满了记者,全都是奔着傅明时来的。

  傅家的盛世集团刚刚成功拿下法国一个重要招标工程,让国内竞争企业羡红了眼睛,但记者们关心的并不是盛世集团的商业成功,而是集团总裁傅明时在巴黎的一桩桃色绯闻。

  谁让傅明时不但身家百亿,连五官都俊美到足以让影视圈任何老腊肉小鲜肉失色呢?放眼国内,比他有钱的没他年轻酷帅,某些粉丝心里比他酷帅的,远远没他有钱!光靠一张脸一双大长腿,傅明时这个年仅28岁的企业家就吸引了千万粉丝,尽管他的微博一年也没有几条新动态。

  “来了!”

  下机的乘客们陆续现出身影,傅明时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简直是鹤立鸡群,一身黑色西服完美地展现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想低调都不行。不知谁最先冲过去的,反正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记者们就把傅明时团团围住了,惊得不认识傅明时的路人们还以为他是哪个大明星,兴奋地掏出手机开拍。

  “傅总,听说夏小姐与您是大学同学,你们曾是恋人关系,这是真的吗?”

  “傅总准备何时公开恋情?”

  “傅总与夏小姐在巴黎真的是偶遇吗?”

  “傅总是不是因为夏小姐才投资的《盛世长安》?”

  各种各样的问题,接二连三地抛向傅明时。可傅明时一句都没听见,他脑海里只有老爷子的那句肺癌,甚至连他是怎么坐上车的,傅明时都想不起了。接到主人,黑色迈巴赫不缓不急地驶出机场,傅明时呆坐在后面,许久许久才找回了理智。

  他开始搜索肺癌的相关报道。

  一个多小时后,迈巴赫停在了傅家老宅前,是座打扫得干干净净、景色清幽的四合院。傅明时下车往里走,对路上遇到的管家、佣人视而不见,直奔傅老爷子的房间,最后在后院的老槐树下找到了人。

  傅老爷子正跟他唯一的儿子……傅征下棋,这对最有钱的父子俩,此时却穿着最常见的休闲家装,不看两人的气度,与寻常中老年父子几乎没什么区别。听到脚步声,两人分别看了傅明时一眼,便继续下棋了。

  傅明时捞起房檐下摆着的一个小木凳走过去,坐好了,默默观棋。

  “这么早回来,吓到了?”一局结束,傅老爷子才调侃地问。

  傅明时一点都笑不出来。

  傅老爷子倒想得开,笑着拍拍孙子肩膀,“别着急,医生说我是早期,治愈的几率还挺大的。”

  得知是早期,傅明时脸色稍微好看了点,看看老爷子,素来话少的他憋了半天,才闷声劝道:“以后别抽烟了,我也会尽量多抽时间陪您。”以前他嫌老爷子催婚催得急,老宅是能不回就不回。

  傅老爷子干笑了两声,打发儿子一边去,他要跟孙子下棋。

  傅征看看自己出类拔萃的儿子,暗暗叹了口气。

  傅明时一心惦记老爷子,没留意父亲的异样,低头摆棋子。

  傅老爷子一边摆棋一边幽幽地问:“明时啊,还记得你姑姑是怎么没的吗?”

  傅明时动作一顿。

  他是有个姑姑,比父亲大三岁的姑姑,小时候母亲跟他讲过,说姑姑出嫁前刚学会开车。婚礼前几日,姑姑跟朋友聚会,喝多了,醉酒驾车,回家路上意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那时父亲还没认识母亲,他也没有出生。

  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姑,傅明时谈不上什么深刻的感情。

  老爷子现在提起姑姑,是因为得了肺癌,容易缅怀故人了?

  没等他有所回应,傅老爷子继续道:“明时信报应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傅明时不想听老爷子说这些,“现在医术发达,只要您配合治疗……”

  傅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抬头看孙子:“你想多了,爷爷我没怕那个,一把年纪了,多活两年少活两年有什么关系,其实……如果不是当年有人冒死救了我,几十年前我就该死在战场了。”

  傅明时面露惊诧。

  傅老爷子慢慢靠到椅背上,手里把玩一颗棋子,与孙子对视了几秒钟,忽的笑了,视线转向远方湛蓝的天空,眼神渐渐放空,陷入了回忆。

  他十九岁娶妻,第二年妻子怀孕了,他也去当兵了,遇到一位姓甄的连长。甄连长只比他大两岁,偏远山村的,没什么文化,但特别勇猛,打鬼子时天不怕地不怕。有一次鬼子在天上扔炮弹,危急时刻甄连长将他扑到地上,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受了点轻伤,甄连长却炸伤了要害,没法治,只剩两三天的命了。

  傅老爷子感激甄连长的救命之恩,一直在旁边守着,期间两人拜了把子,得知他家里媳妇怀着孩子,甄连长还想跟他定娃娃亲,若傅家生了姑娘,就嫁给甄家两岁的儿子。

  傅老爷子家境不错,读过书,作为一个文化人,傅老爷子不太赞同娃娃亲,但甄连长是他的救命恩人,眼看要死了,傅老爷子不忍心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第二天,甄连长牺牲了,他继续打仗,三年后才回家。

  妻子居然真生了一个女儿,都虚四岁了,白白净净的,特别好看。得知他定了娃娃亲,男方还是小山沟里的,妻子抱着女儿跟他哭闹,扬言不跟他过了。傅老爷子对妻、女有愧,想想甄连长死了,就选择忘了那桩娃娃亲。

  回忆到这里,傅老爷子忽然泪流满面,“明时啊,这就是报应,我半路毁约,有负恩人,老天爷故意选在你姑姑出嫁前让她出事,让我跟你奶奶一辈子活在自责里,现在老天爷想起我来了……”

  “爷,这都是巧合,您别想太多。”傅明时不信命也不信报应,起身安慰老爷子道,顺便讲道理,“每年全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酒后驾驶,姑姑那只是意外,您得肺癌,是抽烟抽太多了……”

  “我不管,我说是报应就是报应,我既然答应人家就该做到,活着做不到,死了我也没脸去见甄连长,没脸去见当初一个连的兄弟们!”傅老爷子抹了眼泪,目光坚决地盯着孙子。

  傅明时眉头紧锁,“可……”

  傅老爷子再次打断他,拉着孙子的手,眼睛发亮,“明时,我查过了,甄连长儿子也没了,但他还有一个孙女,今年二十岁,配你刚刚好。你姑姑的事是爷爷做的不地道,现在他孙女孤零零一个人住在山沟里,你跟她结婚照顾好她,甄连长九泉之下知道了,应该会原谅我。”

  让他娶一个山沟里的女人?

  傅明时目瞪口呆,这也是他担任盛世集团CEO后,第一次失态。

  傅老爷子却想到了孙子在巴黎的绯闻,脸沉了下来,“那个夏颖是怎么回事?”

  “记者乱编的,我是跟她读一个大学,可读书时我根本不认识她。”傅明时如实回答,读书时不认识,后来夏颖在影视圈走红,他才有所耳闻,但也只限于听说过夏颖的名字,巴黎酒席上如果不是夏颖自报身份,他哪里知道她是谁。助理提醒他夏颖是集团投资影视剧的女主演,他出于礼貌与夏颖寒暄了两句,没想到被狗仔拍到,还编了一个吸引眼球的荒唐标题。

  孙子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一心痴迷工作,傅老爷子信了,马上又把话题转到了甄连长的孙女身上,“那孩子长得特别水灵,打扮打扮不比电视上的女明星差,对了,相片在我桌子上,你等着!”

  心急让孙子帮他完成夙愿,傅老爷子步伐矫健的往屋里跑去。

  傅明时目送老爷子进屋,满脸无奈,若非父亲也回来了,若非甄连长孙女的出身太低,不符合老头子平时挑选孙媳妇的标准,他真想怀疑老头子的肺癌是假的,目的只是哄骗他结婚。

  “找到了,明时你进来!”

  屋里老爷子声音洪亮,傅明时揉揉眉心,抬脚进屋。

  傅老爷子第一时间把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递了过来,故意反着递,一脸神秘。

  傅明时面无表情地转过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条小溪旁,一个年轻姑娘抱着一盆衣服正往回走,底下一条灰裤子,上面一件白衬衣,带着几道褶皱,配着腰间的陈旧木盆,俨然贫困山村需要救助的学生打扮。她左侧还跟着一条黑毛小土狗,右边是……几只鹅。

  这样的衣着、环境,人能多好看?

  傅明时最后才看向他亲爷爷为他安排的未婚妻的脸。

  照片里的女人,梳着一条长长的大辫子,从右肩这边垂下来,明明很土的扮相,可她在笑,笑容纯净,像路边一朵小野花,因为有蝴蝶肯落在她的花瓣上,她便心满意足。

  看到这张笑脸,傅明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很美,美得自然,美得能让人忽视她的土,可最让他惊艳的,却是她……

  傅明时无法形容,非要表达的话: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春天,温暖,明媚,生机勃勃。

  租来的黑色大众轿车中,傅明时透过墨镜,看向车前的小路。

  那是一条几乎只能容一辆半轿车通行的水泥路,在一片望不见尽头的丘陵盆地中蜿蜒向前。改革开放让中国大部分城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对于这片丘陵山地,最大的改善,可能就是这条狭窄的水泥路。

  老爷子说甄家住在偏远山沟,傅明时脑补的是那种村民需要翻山越岭或划船渡江的深山区,到了这边,才发现情况比他预料的好点,从偶尔开过来的面包车数量看,这一带居民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现在车子开进了一座小村庄,一群鸭子摇摇摆摆地正在过马路,他们只能等。

  视线扫过附近几个围观他们的本地居民,傅明时重新闭上眼睛。

  他有点累。早上出发,飞了三个小时,下飞机后一路坐车坐了五个小时,据说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的路程。现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如果今天无法劝服甄宝随他回帝都,晚上他只能留宿这边,明天继续劝。

  身体累,心也累。

  甄宝的确很美,可她读完高一就弃学了,一个只有高中文化程度的女人,与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对于自己的婚姻对象,傅明时没有太高要求,但至少得读过大学吧?

  理智上讲,傅明时对他与甄宝的婚姻不抱任何希望,只是老爷子治病要紧,傅明时不敢违背老爷子,必须替老爷子完成他的夙愿。但傅明时也不想草率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敲敲腿上的公文袋,傅明时慢慢睁开眼睛,墨镜底下,男人黑眸幽深平静。

  因为类似的“鸡鸭”堵车,下午四点多,黑色大众才驶进了一座更小的村子。村子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山丘,放眼可数的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地分布,有两层镶瓷砖的小楼房,也有两层砖瓦房,本地湿热,居民大多都住在二楼。

  “傅总,那里就是甄家。”

  司机停下车,指着西北角那座两层颇有年头的砖瓦房说,他也是傅老爷子身边的保镖,傅明时之前看的照片,就是他不远千里飞过来,偷拍的,这次自然由他替傅明时引路。

  傅明时嗯了声。

  司机咳了咳,尴尬解释道:“傅总,那边土路难行,只能走过去。”

  傅明时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拿起公文袋,推门下车。

  男人脚下高定皮鞋擦得油光锃亮,刚踩在这唯一一条灰扑扑的水泥路上,立即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土。傅明时视若无睹,戴着墨镜跟在司机后面下了水泥路,朝目的地走去。

  甄家院子围的是篱笆墙,篱笆还没傅明时腿长,傅明时停在篱笆门前,飞快打量眼前的农家小院。两边都种着菜畦,几只土鸡三三两两卧在院子四处,看到他们也不慌,只转了转鸡脖子。

  一楼堂屋屋门开着,主人应该在家。

  不用傅明时说,司机就高声喊了起来,“甄小姐!”

  连续喊了三声,没人应答,隔壁院子里倒是走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认出司机,老太太用地道的土话问:“又来找凤宝啊?”

  司机也是本地出身,笑着点头,“甄小姐在家吗?”

  老太太扭头,指着后山说:“凤宝去放鹅了,刚走的。”

  司机翻译给傅明时听,“要不傅总先去屋里等着,我去找甄小姐?”

  傅明时扫视一圈附近的丘陵,皱了皱眉,都快黄昏了,她一个年轻女人竟敢单独去山里,就不怕出事?还是这边民风都淳朴?

  “一起去。”再次看眼那昏暗的堂屋,傅明时一点都不想进去坐。

  司机朝老太太挥手道别,带傅明时往后山走。

  走远了,傅明时问他:“刚刚那个老太太,叫她凤宝?”这两字他听清了。

  司机笑,“上次我来也弄糊涂了,仔细打听才知道,甄小姐出生那天,附近山林里的鸟都飞过来了,落在甄家房顶院子里,赶都赶不走。村人迷信,说百鸟朝凤,甄家人就给她起了凤宝当小名。”

  傅明时扯了扯嘴角,并不相信,可能碰巧飞来几只,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一群鸟。

  爬上一个小山坡,迎面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傅明时一眼就看到里面草地上坐着一个穿白色短袖的女人。她歪着脑袋看里面吃草的几只大白鹅,乌黑的长发与照片上一样,梳成了一条长长的大辫子,这次垂在背后。

  “汪汪汪!”

  一条小黑狗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朝他们吠叫。

  甄宝扭头,认出两个黑衣男人中的一个正是上个月来这边旅游的摄影师,她又惊又喜,拍拍手站起来,先低声喝住黑蛋,再小跑着跑出竹林,站在林边朝司机笑,“你们又来旅游了啊?”

  五月了,天气炎热,她上面是件半旧的白色短袖,下面是条到膝盖的牛仔短裤,在身后碧绿竹林的衬托下,她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细腻,手臂匀称,小腿笔直纤细,却又不是病态的那种瘦。

  而她的人,比照片还要漂亮,鹅蛋脸,眉目清秀,唇红而不艳。

  美人有千百种,甄宝却是傅明时见过的,最清新淡雅的美人,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但他只简单打量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低声问司机:“旅游?”而且,为什么甄宝与他很熟悉的样子?

  司机苦笑,边朝甄宝走边小声解释:“我当初想偷拍两张照片,没藏好,被黑蛋发现了,只好假装成来这边旅游。”

  傅明时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黑蛋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甄小姐,这是我老板,你可以叫他傅总。”到了甄宝面前,司机指着傅明时介绍道。

  他们二人过来时甄宝就打量过了,浅浅地朝傅明时笑了下:“傅总。”这人长得好高,看脸型应该也挺帅的,但甄宝不喜欢他鼻梁上的墨镜,总觉得打招呼时也不摘墨镜的人,都有点倨傲。

  “你这次要住几天?”甄宝热络地同“摄影师”说话,上次他给她拍了几张照片,临走前还说会寄一份回来给她,甄宝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失望过后,本来都忘了,没想到他又来了。

  她眼眸清澈,司机虽然不知道这姑娘还在惦记送照片的事,却不好意思再继续撒谎骗人,挠挠脑袋,询问般看向老板。

  “你先去山下等着。”傅明时取下墨镜,看着司机道。

  司机二话不说,立即走了。

  傅明时这才转向甄宝,十分正式地朝她伸出右手,黑眸凝视她的眼睛,“甄小姐你好,我是傅明时,我爷爷与你爷爷是当年抗战时一个连队的战友,这次我是奉他老人家所托,前来拜访战友后人。”

  而甄宝早在他摘下墨镜时,就看呆了!

  隔壁奶奶家有个黑白小电视,甄宝见过电视上的大明星,可跟眼前的男人比,那些明星仿佛真的变成了黑白的,只有这位傅先生,才是彩色的,尽管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浑身上下,只有嘴唇是红的……

  傅明时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受女生追捧,接管集团后迷恋他这张脸的女人更多,因此面对甄宝的惊艳,傅明时毫不意外,神色平静地等她回神。

  小腿被黑蛋蹭了下,甄宝痒痒,低头时才发现男人还伸着手,顿时臊红了脸,连忙跟他握了下。男人手心温热,才碰到甄宝就触电般缩了回来,还把手放到了身后,几根指头乱动。她不怕见外人,但不习惯与男人有身体接触。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料到她没听清,傅明时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清越,耐心十足。

  甄宝恍然大悟,原来是爷爷的战友。小时候奶奶总给她讲爷爷当兵的故事,还说爷爷当了连长,要不是牺牲地早,肯定能当上大官。

  “谢谢他老人家还记着我们,也辛苦傅总大老远跑一趟,是不是坐了很久的车?”想到爷爷,甄宝挺感慨的,既然是故交,她看傅明时也有了一种淡淡的亲切感,谈话变得自然起来。

  “还好。”傅明时没有提及自己的辛苦,看看甄宝,他直奔主题,“甄小姐,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冷静地将两个老人定娃娃亲的情形说了,包括老爷子得了肺癌,希望他们两个孙辈结婚。

  甄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不可思议地指了指傅明时与她自己,“他老人家……”

  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娃娃亲?

  “你我初次见面,我知道这门婚事会令甄小姐为难,只是老人家得了肺癌,需要放松心情治疗,所以我恳请甄小姐帮个忙,与我做一段时间的假夫妻,等老人家病好了,或是……我会与你离婚,还你自由。”

  傅明时声音平稳,如谈生意,跟着取出公文袋里的婚前协议递给甄宝,“这里装着一份婚前协议,你先看看,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是婚前协议,也是一份雇佣合同,她唯一的职责,是扮演他的妻子。事后他会送一笔丰厚的资产给甄宝,作为她的青春损失费,婚姻存续期间,他也不会强迫她履行夫妻义务,两人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甄宝是附近乡邻们公认的村花,也是学校里的班花校花。

  甄宝自觉当不起这份荣誉,但她知道自己长得确实不错,小学还好点,读初中、高中时,经常有男生给她写情书。学生们追求手段比较文明,甄宝还遇到过专门诱骗单纯学生的社会人士,甚至被疑似人贩子的坏人盯上过。

  经过的奇葩事情多了,甄宝的警惕心渐渐强了起来,虽然因为没钱辍学了,在老家过得很安逸,但甄宝的防备还在。

  傅明时说两人的爷爷是战友,她信,愿意把他当朋友招待,但当傅明时说他爷爷得了肺癌,扯出老旧的娃娃亲,还想哄她跟他结婚,甄宝再信,那她就是傻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另一种高级的人贩子?万一她糊里糊涂跟他扯了证,从此再也摆脱不了他的控制怎么办?

  他的西装皮鞋看着挺贵,但也可能是骗子故意装有钱人来了。

  心里怀疑,甄宝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确实挺为难地摸了摸脑袋,“这个,你爷爷的病,我挺同情他老人家的,只是娃娃亲是封建糟粕,傅总一看就接受过高等教育……反正,你还是回去吧,好好劝劝你爷爷。”

  “我劝过,老人家固执,坚持要完成当年的许诺。”傅明时早就预想过甄宝不会马上答应这个荒唐的要求,那份婚前协议既是为了他自己考虑,也是为了甄宝好,免得她担心被他占便宜,“甄小姐,我可以先付你一笔定金,一千万,希望你帮我一次。”

  他诚心跟她谈交易,没想过利用她的愚昧无知,少给钱。

  一千万?

  甄宝差点笑出来,这人真能拿出一千万,又怎么会跟一个乡下女人结婚?打钱是吧,听说现在诈骗手段越来越高了,好像可以先让你卡里多出钱,后面还能撤回去。

  笃定傅明时是骗子,甄宝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扭头往回走,“真的不行,傅总回去吧。”别说他是骗子,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答应,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没必要为了钱嫁一个陌生人。

  她拒绝地太干脆,傅明时皱眉,跟在她后面问:“甄小姐怎样才肯答应?”

  甄宝背对他叹气,“我不想骗人,也不想跟陌生人假结婚,傅总别为难我行吗?”

  自以为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傅明时眉头皱的更深,但想到家里得了肺癌的老爷子,傅明时最终选择妥协,看着甄宝高中生似的背影道:“如果甄小姐愿意,我们可以做真夫妻。”

  也不算太勉强,当初如果不是甄连长救了老爷子,也不会有现在的他。

  甄宝这次真笑了。做真夫妻?他目的就是骗她啊,反正只要她跟他走了,路上他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譬如卖到更偏远的山区。

  “对不起,我真的不愿意。”停下脚步,甄宝转身直视傅明时,第一次特别坚定地拒绝,脸上也没了笑容。

  她才二十岁,脸长得还特别嫩,傅明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自然不会被甄宝冷脸的样子震慑住。他只是头疼,一方面明白自己的要求很荒唐,一方面又要为了老爷子争取。

  “协议我留给你,甄小姐先看看,明天我再过来。”傅明时把婚前协议递了过去,目光诚恳地看着甄宝。这次算是摸清她脾气了,晚上他再想对策。

  甄宝只想快点赶他走,接了过来。

  “明天见。”傅明时淡淡告别,转身走了。

  甄宝继续去放鹅,婚前协议丢到地上,刚要坐下去,那边傅明时又转了过来,甄宝顿了顿,觉得现在掩饰也来不及了,干脆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对方一个骗子,她给他面子做什么。

  傅明时看眼被她当垫纸压在地上的婚前协议,默默将劝她早点下山的话吞了回去,加快脚步下了山坡。

  甄宝知道他生气了,可她挺痛快的。

  小黑狗黑蛋跑了回来,钻到主人怀里撒娇。

  甄宝抱起黑蛋,再看看竹林里悠闲吃草的七只白鹅,心旷神怡。

  距离甄宝家五十里外有个小镇,鸿发酒店是镇上唯一一家宾馆,司机上次来就住在这边。傅明时当然要住最好的客房,不过这种小地方,最好的客房也比不上傅明时别墅的卫生间。

  司机有过经验,后备箱里特意准备了新床褥被子,殷勤地替他换好,“傅总,您先将就将就。”

  傅明时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手机响了,老爷子的电话,“见到甄宝了吗?”

  傅明时声音冷淡:“她不愿意,我说给她一千万当礼金,她也不愿意。爷,算了吧,你觉得让她嫁进咱们家是照顾她,但她在家乡住久了……”

  “少废话,我不信你连一个小丫头都说服不了,你就是嫌人家土!明时我告诉你,带不回甄宝,你也别回来了!”

  丢下一句还算平静的威胁,傅老爷子果断结束通话。

  傅明时看看屏幕,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

  司机假装没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收拾完房间,他戴上手套安静如鸡地去卫生间消毒,忙完便灰溜溜拎着工具回了隔壁房间。

  傅明时锁好门,简单冲洗了下,出来时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四角裤,露出精壮胸膛,八块儿腹肌明显却不夸张,一双大长腿足以令T台上的一众男模失色。司机在椅子上铺了着自带新竹垫,傅明时坐下,打开笔记本查看邮件,作为一个工作狂,傅明时很快就把甄宝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傅明时习惯地五点起床。

  清晨六点,大众车又开在了路上。

  傅明时对着窗外的丘陵出神。金钱诱惑不了甄宝,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影视剧似乎有不少契约婚姻的梗,但通常都是女主先欠下男主什么,不得不答应,甄宝可不欠傅家。

  男人皱着眉头,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作为一个不想留在这边继续兼任贴身保姆的专职保镖,司机咳了咳,有些没底气地提议:“傅总,我觉得您可以先劝甄小姐随您回去,先培养培养感情再求婚。”

  两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甄小姐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哪能上来就求婚?这种情况下甄小姐如果痛痛快快地答应,要么是看上傅总的钱了,要么就是看上了傅总的色,动机不纯。

  傅明时抬眼看他,眼神锐利。

  司机憨厚地赔笑:“我随便说说,傅总别当真。”

  傅明时却茅塞顿开,眉头舒展开来。

  甄宝也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吃完早饭刷完锅,正在后院给菜田间苗,忽然听前院传来一阵鹅叫。脑海里浮现昨天那个大骗子道貌岸然的身影,甄宝继续拔了几株苗,这才拍拍手,往前院走。

  篱笆墙外,傅明时脸色铁青,篱笆墙内,七只大白鹅齐齐仰着脖子,扎愣着翅膀朝他鸣叫示威。

  “你的协议书我看过了,对不起,我还是不同意。”甄宝站在堂屋门口,毫不客气。

  她换了一条颜色更淡的牛仔裤,上面搭件黑白横纹短袖,五官秀美,嘴里却出人意料的强硬。傅明时已经意识到错误了,努力忽视那几只大白鹅,他高声道歉:“甄小姐,昨天是我考虑不够周全,过于急切了,这样如何,你先搬到傅家,如果最终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我再送你回来。”

  老爷子喜欢甄宝,只要甄宝在帝都,老爷子就能安心治疗。

  甄宝嗤笑,这人是看她不好骗,故意退后一步吗?

  懒得与一个骗子浪费时间,甄宝朝他晃晃手里的老旧款诺基亚手机,冷声警告道:“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声音高低能反应一个人的心情,甄宝与村人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现在这么大声,黑蛋与大白鹅都猜到主人不欢迎这个陌生人,顿时叫的更大声了。

  隔壁老太太好奇地走了出来,用土话问甄宝怎么回事。

  傅明时不想甄宝说他坏话,抢在甄宝开口前请求道:“甄小姐,看在咱们两家长辈的交情上,你能不能让我进去?”他想心平气和地与她谈谈。

  甄宝看看他,扭头跟邻家奶奶撒了个小谎,说傅明时是推销东西的,然后真的朝门口走去。

  大白鹅们在主人面前又是一个样,乖乖退到两侧,让出道路。

  傅明时以为甄宝想通了,等甄宝走近,他再次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甄宝仰头朝他笑,“你现在马上离开,我就原谅你。”

  她笑得明媚,比照片里还甜,傅明时怔了怔才回神,“甄小姐,我……”

  他不珍惜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甄宝耐心耗尽,突然使劲儿推他。傅明时练过功夫,本能地攥住她手,甄宝见他反应这么快,更加肯定他是坏人,一脚踩在他皮鞋上,然后趁傅明时松开手,敏捷地闪到了篱笆里面。

  她闪了,里面的大白鹅却争先恐后跑了出来,一起去拧欺负主人的坏人。

  “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