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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想来也只有贺君能明白。果然,前排的贺君回道:“许小姐一直很平静,不吵也不闹……只是……”

  蒋正楠眉头微皱:“只是什么?”贺君道:“只是叶先生好像动用了各种关系在找她。甚至有怀疑到我们头上……”贺君其实用词已经尽量轻了,叶英章找人在他看来简直可以用“拼命”两字来形容。

  蒋正楠的目光从文件里的数字中移开,抬头:“什么?”

  贺君一凛,道:“不好意思,蒋先生,是我办事不力。当初,我以为能用钱把许小姐收买的,所以就亲自出了面去许小姐的店里把许小姐接了出来……”

  简简单单几句话,蒋正楠已经明白了当中的缘故。这事情也不能怪贺君,当时他也以为这个姓许的女人只要用一笔钱就可以轻松打发的。结果,连他也失了算……

  “算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查不出什么。况且就算查出来了,我也无所谓。”

  “是。”

  蒋正楠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道:“把电脑给我。”贺君的随身电脑里头有她的视频监控。

  画面切到的地方是他的书房,只见她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配套的粉色长裤,盘腿坐在地板上画画,嘴里还咬着一只画笔……

  他手触摸了放大键,画面调到了最大……她的五官比较清晰的呈现在面前,眼睛很漂亮,偶尔盈盈抬眸,令他不由地想到四个字“剪水双瞳”。

  画的是什么呢,放大了才瞧清楚是一副人物素描,五官轮廓分明是个中年妇女……

  那是他的地方,她居然闲适舒服地占为已有。虽然把她安置在他闲置的海边别墅,他也是事先同意的。可……蒋正楠轻轻皱了皱眉,他总是觉得心底某处有些幽微的怪异之感。

  贺君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只听见蒋正楠“啪”的一声盒上了手提电脑。他转过了头,只见蒋正楠正闭目养神……

  蒋正楠的车子在园子里一停下来,便有人过来替他拉开了车门。

  一进屋子,管家兰姨正带人在摆菜。抬头,笑着道:“太太,少爷回来了。”蒋母陆歌卿回了头,笑吟吟地道:“回来了啊?电话里头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他唤了声:“妈,兰姨。”然后才又道:“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所以提早回来了。”

  兰姨笑道:“少爷的口福最好了,难得今天太太亲自下厨。我去喊小姐下来吃饭。”蒋正楠微微一笑:“那今天真的是算有口福的。”他自然知道母亲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家里多的是工人。

  他问道:“璇璇怎么了?好端端的天气闷在房间里头?”陆歌卿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上辈子欠了人家似的……在屋子里头不肯下来……”正说话间,兰姨从楼梯上下来,朝陆歌卿无奈地摇了摇头。

  蒋正楠问道:“怎么了?”陆歌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兰姨瞧了一眼楼上,放低了声音道:“小姐这两天一直不大肯吃饭。所以夫人今天特地下厨做了小姐最爱吃的……”

  蒋正楠敲了敲房门,推了进去:“小璇璇,吃饭了。”蒋正璇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叫了一声:“大哥。”

  蒋正楠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轻拍着被子,放低了声音半哄半诱地道:“小懒猪,这么喜欢这条被子啊,礼物都不要了啊?”蒋正璇还是不肯将被子掀开。

  蒋正楠的声音缓缓地冷了下来:“是不是叶英章欺负你了?看我不去把他揍一顿!”说罢,站起了身。果不出所料,蒋正璇一把从被子里跃了起来,拉住了他:“哥,不要啦。他没有欺负我……”

  眼睛红红的,多半是刚才躲在被子里头哭了。蒋正楠伸手揉着她的头发,下巴的线条勾的极紧:“怎么了,鼻子都哭红了?还真像只小兔子。”

  蒋正璇别过了头,浓浓的鼻音:“没什么?”蒋正楠心知肚明,放柔了声音道:“去洗把脸吧。妈等着我们吃饭呢!”

  蒋正璇也没有什么食欲,面前的碗里碟子里头满满地都是大哥夹的菜。可她动也没有动,用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蒋正楠放下了筷子,道:“好了,不想吃就不要吃了。走,哥带你出去兜一圈。”陆歌卿对这个长子素来放心,便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拉着女儿出去。

  兰姨道:“璇璇这气赌的也有几天了……”陆歌卿叹了口气道:“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所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唉……我们都老了,不中用了……”

  兰姨笑了笑,宽慰着她:“不过是小年轻之间偶尔的吵嘴斗气……谈恋爱的时候,谁不这样啊?”陆歌卿挽了挽嘴,缓缓一笑:“这倒也是。谈朋友的时候总难免会耍耍花腔。”

  兰姨道:“可不是。再说了,璇璇迟早也是要嫁出去的。你看你,现在就这么舍不得了,等以后真要嫁的时候,那还得了?”

  陆歌卿被她逗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一肚子的话便倒了出来:“唉……我就璇璇这么一个女儿,说心里话,真的不舍得啊。可是啊,到那个时候不舍得也得舍了。”

  “可是你看璇璇她,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的,我啊,老是担心她会吃亏!”

  “婆婆跟妈可不一样,得捧着,哄着……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转眼就要嫁给人家去做媳妇了,我想想就一万个的舍不得……恨不得呀,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啊,那怎么可能啊……”

  “好在啊,我看叶英章他父母对我们璇璇还是很满意的……唉……”

  兰姨夹了筷菜给她:“夫人你就不要去多想了。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说了,少爷在,能让小姐吃亏吗?我看他呀,比你们两个老的还宠小姐。”

  陆歌卿闻言,忆起从前,不由地微微一笑:“那个时候生璇璇,还怕他们两个相差岁数太大。大的会欺负小的。谁知道啊,正楠从小就宝贝这个妹妹宝贝的来……连我都要眼红了。”

  兰姨笑吟吟地道:“这还不是夫人的福气。所以说啊,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车子一路往市区繁华地带而去。蒋正楠伸手揉着妹子的一头卷发,宠爱地笑道:“想去哪里?”蒋正璇恹恹地侧靠在车椅上,偏着头,也不说话。

  蒋正楠索性把妹妹直接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拨了个电话给叶英章:“英章,在哪儿呢?到我这里来。”

  脱了西服,卷起了衬衫袖子,从吧台的酒柜里取出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递给了蒋正璇,道:“喝吧,你现在需要点酒。”

  蒋正璇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酒杯,紫红色的液体隔着水晶,隐隐散发着魅惑的光泽。她双手捧起了酒杯,仰头“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蒋正楠又给她倒了满满一杯。自己则坐在边上的沙发上,闲闲地把玩着酒杯,偶尔浅饮一口,也不开口说话。

  果然,蒋正璇怔怔地喝了第二杯后,放下了酒杯,忽然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呜咽着:“哥,叶大哥说要跟我分手!”

  她开始细细的抽泣:“哥……我不要跟他分手……哥,我不要。哥,我只喜欢他。我只喜欢他而已……我不要跟他分……我不要跟他分手”

  一串一串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了下来,跌在他的手上,滚烫!

  家里从小宠到大的宝贝,今日居然会了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哭成这个样子。蒋正楠的心不由地发紧发疼。他和蒋正璇足足相差八岁,一直以来十分地疼爱她。在他心里,谁也不能欺负他妹妹,就算是以后的妹夫也不准。如今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越想越火。一瞬间,整张脸都阴沉了几分,好似被严霜冻住了一般。

  蒋正楠搂紧了蒋正璇,拍了拍她的肩,语调和煦的道:“放心,他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他还会跟你结婚,生宝宝,生很多很多的宝宝……在大哥的屋子里跑来跑去,争着抢着叫舅舅……”

  大哥的声音似五月的明媚流光,温暖伏贴地流过心房的每一处。蒋正璇含着泪从他怀里仰起了头,目光里头将信将疑,但分明闪烁一种喜悦:“真的吗?”

  蒋正楠望着她,目光坚定,认真无比:“当然真的。大哥跟你保证。你说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要哭了。嗯!”

  蒋正璇低低地“嗯”了一声,好似只小猫一般趴在他肩上,因方才哭的过凶的缘故,身子还是偶尔一抽一抽的。

  外头响起了车子声。不一会儿,叶英章推门而进,显然他过的也不好,脸色发青,神色憔悴。但蒋正楠心里头清楚的很,叶英章的邋遢和憔悴可不是为了他最爱的妹子。

  蒋正楠轻轻拍了拍蒋正璇:“乖,你看,谁来了?”明显感觉到蒋正璇的身子一颤,缓缓站了起来,如痴了一般地凝望着叶英章。

  蒋正楠朝叶英章点了点头:“好好照顾璇璇。”说罢,将两人留在了客厅,自己则头也不回地上楼。

  等他洗好澡下楼的时候,蒋正璇已经趴在叶英章的腿上睡着了。

  叶英章见了他,欠了欠身,道:“蒋大哥。小璇在你这里,我也放心,我就先回去了。”

  蒋正楠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没有蔓延至眼底。状似随意地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我这里多的是房间,你不如就留下来住一个晚上吧。”

  叶英章小心翼翼地蒋正璇的头挪到了沙发上,这才起身。大约是维持同一个姿势久了,他的腿移动的时候有些古怪。

  蒋正璇的手一直拉着叶英章的手臂,叶英章一动,她似有知觉似地转头,在梦里喃喃呓语:“叶大哥,不要走。”叶英章一怔,便没有再动弹。

  蒋正楠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叶英章,自己端起方才喝过的那杯:“我也忙,很久没见你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叶英章缓缓一笑,垂下了目光:“就那样吧。”蒋正楠淡淡一笑:“听说这次洛海市的市委要变动,叶叔上来的希望很大!”

  叶英章似乎极冷淡,半天才敷衍了一句:“是吗?我不大清楚。”蒋正楠也就没有再多说下去。对于他和叶叔的事情,在调查许连臻的时候,他也顺带了解的十分清楚了。

  半晌,叶英章有聊没聊地问道:“对了,蒋哥,最近听说你经常出差?”蒋正楠似笑非笑的道:“是啊,公司目前很多个开发案,忙的昏天暗地的。这不,今天上午还在七岛市呢!”

  两人闲聊了片刻,叶英章似下定了决心,放下了酒杯,道:“蒋大哥,很晚了,我先告辞了。你好好照顾璇璇。”

  叶英章才一转身,蒋正楠的笑容已经倏然不见了,长眸微眯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脖子一仰,将水晶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又是一系列的饭局。事实上,在酒桌上,蒋正楠虽然是主客,但一直喝的并不多。在众人中间,他只是姿态闲适地坐着,接连不断的人过来敬酒,哪怕是玩笑,也没有人会说一句:“蒋先生,干杯。”

  而他不过是浅浅地抿上一口半口,说上一句半句:“量浅,海涵。”敬酒之人便会堆起满脸的笑意,连连道:“我干掉,我干掉。蒋先生您随意,您随意。”

  不过连赶了两场,又都是白酒,到最后,到底是有些微熏了。

  车子一路行驶,贺君觉得车子太过安静,便打开了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