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名尸镇 (4)
“原来你躲起来啦！想攻击我？还早咧！”他露出狰狞的笑容，踩住她的手。
桐杰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中的兴奋感又增加许多，他再次加重脚的力气，狠狠地将她的小手踩到通红。
“啊──”简若桐终于忍受不住，尖叫出声。
“不对！”突然，桐杰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他边想着边喃喃自语：“我是上手铐的啊……她怎么能自己解下手铐呢？”他摸摸口袋，手铐钥匙还好好地在口袋里，那是谁解开了若桐的手铐？这副手铐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他这里，另外一把在……难道……
还来不及想，他的后脑被重重一击，倒在若桐旁边。
“痛……”他喊着，吃力地睁开双眼看清究竟是谁暗地攻击他。“是你！我就知道！除了你还会有谁！”
他从下往上看，李桐欣的脸在灯光的反射下显得极度阴森。
“早就知道你在做这种勾当了！”李桐欣拿着原本掉落在地的铝棒，高高举起，再度给他头部一击。“这样对待女人，你真是不可原谅！”
桐杰被打得头破血流，若桐在一旁看得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深深爱过的男人啊！眼看桐欣拿着铝棒又要下手，她急忙阻止：“好了！桐欣！住手啊！”
桐欣却好像没听见，一棒又一棒地往他头上用力敲下去，她脸上竟带着阴森笑容，偏执地不肯住手。
桐欣的异样让若桐毛骨悚然，她发疯似地猛力挥动手中的铝棒。
若桐再也不忍看到这血腥画面，她起身冲到她面前，将铝棒抢下：“住手！不要再打了！”
“为什么？”桐欣抬头，茫然地看着她，两只眼睛彷佛无法定焦般。她的脸都是桐杰一点一点喷溅的血，看起来好恐怖。“不是你说一定要杀死他才肯走的吗？”
“没错……”正在想该怎么让桐欣相信她不是心软，突然窗外一阵振翅声，还有敲打玻璃的声音。
她们往窗外看去，几只尸鸟围在窗户外面，用嘴啄着窗户，好似要冲进来。
“尸鸟！一定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桐欣说。
“没错！”若桐连忙趁势附和：“要杀不能在这里杀！到时尸鸟冲进来会吸引大家的注意！我们快点把他抬到车上，带去桥上丢！”
两个女人吃力地抬着一个满身是血、尚未断气的男人走下楼梯。若桐去开车，让桐欣躲在铁门内，避免让镇上的居民看到。
若桐边走向车子，边想着桐杰倒在地上的模样，不禁感到心痛。她不是要救他，只是……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狠狠攻击，心里还是很难过，尽管他根本没爱过她。
算她命大，桐欣刚好来找桐杰，看到昏迷且被捆绑的她，便找出手铐钥匙，放了她还叫醒她，救了她一命。她告诉她桐杰的可恶行径，桐欣一开始不相信，但当她看到那堆女人的证件时，就不得不相信了。“这种男人真是不该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桐欣好有正义感，愤恨不平地说。
她将车开到门前，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放心地和桐欣一起抬着桐杰。她抬着桐杰的头，桐欣则抬着脚。桐杰头上的血沾到她的手上、衣服上，让她看了怵目惊心，她一直避免直接看桐杰，看到血肉模糊的他，她会好心痛！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抬上车子后座。
“等等！我先上楼拿个东西！”桐欣回头走上楼梯。
尸鸟顺着血腥味，已经从窗户移来车子上方了，它们振翅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环绕着。
若桐坐在后座，抱着桐杰的头，他的脸已分不出五官，只可模糊见到嘴巴鼻子的轮廓，头上无数的伤口，流出大量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她实在不忍心继续看着他的脸。不可否认，她……依然留恋着他……
桐杰奄奄一息，他的身体软趴趴的，刚才对付她的狠劲都消失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我所爱的男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她低头痛哭着。
“你……”一声微弱的声音从桐杰嘴中发出。
若桐吃惊地看着桐杰，她以为他已失去意识，没想到他还能说话。在这最后一刻，他还想说些什么呢？
她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仔细听着。
“你……不要……信她……手铐钥匙……一把在……她那里……”桐杰吃力地说着。
“什么？”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背叛我……最坏的……其实是她！”
“桐杰！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桐欣帮了她、救了她一命！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同伙呢？她摇晃着桐杰，继续追问。
“我们两个合伙……杀了好多人，谋夺他们的财产，但是她想背叛我……她要独吞你的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桐杰头一垂，再也没有反应，只剩下短促的呼吸声。
这……怎么会呢？若桐颓丧地往椅背一靠，脑中一片混乱。
她能相信桐杰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桐杰都快死了，还会骗她吗？她该怎么办？
正在想主意时，桐欣下楼了。
她看到一脸惊慌的若桐抱着桐杰，便狐疑地问：“怎么了？”
她急忙佯装无事地说：“没……没事！”
“真的没事吗？”桐欣走到车前，探头进去观看桐杰的情况。
但若桐已经紧张到整个人往后缩在车门边，态度极不自然。面对眼前这不知是敌人还是朋友的女人，要她自然应对真的很难。
“你怎么了？为什么躲我？”桐欣微笑着，倾身向前靠近她。
尽管她想表现出和善的样子，看在若桐眼里却觉得她心怀不轨，连笑容都那么奸诈。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桐杰刚刚说了些什么？”她虚假地笑着，越来越贴近若桐。
此刻，简若桐心中的恐惧感越来越增多，丝毫不逊于对桐杰的恐惧。她觉得桐欣周遭散发出一股邪魅气息，比桐杰还邪恶。
脑中浮现出桐欣像丧失理智似的攻击桐杰的情景，那眼神、那表情，根本不是正常人！还有，她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找出手铐的钥匙呢？桐杰藏身份证就藏得如此小心，她找了好几天才找到，桐欣不是住在这栋房子里，却能马上找到手铐钥匙？
她不认识桐欣……她不了解桐欣……
耳边还回响着桐杰最后一句话：“最坏的其实是她！”
看着逼近的桐欣带着虚假而阴险笑容的脸，她害怕到发抖。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桐欣伸出手，往她脸上摸。
“别靠近我！”简若桐紧张地大喊着，她拿出在桐杰上衣口袋里摸出的硬物，情急之下就往桐欣脸上戳。
“啊──”伴随着凄厉的喊叫声是大量喷溅出的鲜血，喷得她全身都是，连车子都不能幸免。
这时她才看清楚手上握的是一把锋利的短匕首！这把匕首准确地刺进桐欣的眼窝，当她拔出匕首时，连眼珠都一并拔了出来。简若桐看到匕首上血淋淋的眼球，眼球上的神经束还连接在眼窝里，吓得随手一丢，打开车门往外逃去。
她站在车门外，看着桐欣在车内喊叫挣扎，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在空中晃动，痛苦的表情展露无遗。
若桐双手掩嘴，盖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叫声，被遮掩住的声音在嘴中闷闷地呻吟着。她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情景，眼泪早已流得满脸都是，和脸上的血混合成血水。
尖叫声很快就没了，她往车窗内探看，桐欣已经趴倒在桐杰身上，她身体一阵一阵地抽搐，已经快要断气了。
从她空洞的眼窝里流出混合着血液的脑浆，看来这一刀刺得不轻，准确地刺进桐欣的脑袋里。
不能让他们死在她的车上！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要是让他们死在她车上，她一定脱不了关系！就照原定计划将他们载去桥上丢弃好了！简若桐匆匆上车发动引擎。抛开心中的恐惧惊慌，她得快点离开这栋房子，刚刚的尖叫声想必吸引了居民的注意。
车子开动，但尸鸟的振翅声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声，还紧紧地跟随在车子上方。这些尸鸟在等待着车上的两个人断气，她得快点开到桥上，还要脱掉他们的衣服，这要花上一段时间。
若桐的脑中一片混乱。她爱的男人要杀她，而救了她的女人却不值得信赖。难道真的是这个镇太诡异，连人心都变得如此薄弱、如此不可捉摸吗？她再也无法相信人，再也不能信赖任何一个人！
已经快开到桥上，突然车子剧烈地震动着，她花了好大力气才稳住方向盘。正在纳闷是怎么回事，一只尖锐的红色长喙穿透车顶刺到副驾驶座旁的椅背上！
尸鸟开始攻击了！她从后照镜看去，桐欣已经停止抽动，她断气了。饥饿的尸鸟不停地用长喙戳穿车顶，还有好多只尸鸟从远方的天空飞来，全是为了吞噬已断气的桐欣。
情急之下，车速越来越快，前方突然出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路灯的照映下更显诡异，简若桐还来不及细看，那团黑影便飞速地朝她俯冲而来。当她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尸鸟时，它已撞破挡风玻璃，破裂的玻璃碎片飞散到若桐的脸上，刮伤了她的脸。
“啊──”若桐一时惊慌，方向盘打歪了，车子撞向桥旁的护栏，她也因这剧烈的撞击力量而昏了过去。
大约五分钟过后，简若桐从浑身疼痛中苏醒过来。尸鸟的振翅声全都不见了，比起刚才的混乱，此时四周竟是一片莫名的寂静。
“怎么回事……？”她摇摇仍然晕眩的头，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睛。
当她一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只巨大的尸鸟！它站在破裂的挡风玻璃前，红色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若桐。从没有人清楚地看到尸鸟的真面目，但她却看到了！更让她惊讶的是尸鸟的面孔，和一般鸟无异，唯一的差别就是它们的脸孔是由一张一张拇指般大小、血红的脸孔组合而成！在这堆脸孔中，若桐看到了一张面熟的脸──不就是那个曾向她求救的受虐男孩的脸吗？她始终忘不了男童求救时的表情：彷佛找到希望般的惊喜，却在他们不肯施救下转为绝望、漠然的表情。原来尸鸟的脸就是由它们吞食的人类面孔组成的！
若桐感到作呕欲吐。眼前尸鸟的脸彷佛患有皮肤病，大小不一的人类面孔就像疙瘩似的令她感到恶心。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却发现车子四周、后座、副驾驶座，都挤满了尸鸟！每一只尸鸟都露出虎视眈眈的眼神望着车后座的两具尸体，却没有一只有任何动静。它们就像等待开饭，静静地待在一旁，锐利的眼神透露出饥饿和不耐。
若桐想到桐杰说的：“尸鸟要等尸体衣服脱掉后才会开始进食。”尽管全身疼痛不已，耳鸣也因头痛没有停过，她仍然决定把桐杰和桐欣的尸体拖下车、并脱下他们的衣服，要毁灭证据，就得靠尸鸟。没错！要靠尸鸟毁灭证据！
想到这，若桐突然恍然大悟，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暗笑容。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尸鸟能毁掉的证据不只是这两具尸体，还有她在分手的那一天就杀掉的前男友啊！她逃到若桐镇，就是怕别人发现尸体，每天注意新闻，也是因为怕罪行被发现。桐杰说的没错，她会如此坚持地寻找身份证，就是怕万一尸体被发现，她成为通缉犯，桐杰会向警方通报啊！
她必须先解决掉眼前这两具尸体，再离开若桐镇载另外一具尸体来这里！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尸体被发现了！怎么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呢？她笑自己的笨。桐杰说的没错，若桐镇真是个好地方啊！
她开门下车，那些尸鸟自动飞开让她便于行走。正要关上车门时，“碰！”一声猛烈的撞击声将她撞离地面！
若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剧烈地震动着。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脑中只有一片空白。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一个穿着汗衫短裤的男人，蓄着胡渣，脑满肠肥，一身邋遢模样。
男人身边是一辆大货车，他懊恼地看着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若桐。“唉！又撞死一个了！这个月还真倒霉啊！”
撞死？我死了吗？我还没死啊！我还可以讲话啊！听到男人这样讲，若桐着急了，她张口想要求救，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呻吟声。“救……救……”
“我怎么救你啊！我不想负刑责啊！小姐！这样算过失杀人哪！你原谅我……”司机蹲下解开她上衣的钮扣，边喃喃对她说：“你看你下半身都支离破碎了，还是早点解脱早点投胎，好过下半辈子瘫痪啊！”
她吃力地抬头一看，天啊！她的脚呢？
她的两只脚从大腿根被辗压分开，分散在对面的行车道上。撞击力道之强烈，让她的血肉飞散在桥上，奇异的是身上竟感受不到疼痛，也许是痛楚到达了某种极限让她失去了知觉。
啊，原来看到尸鸟的真面目的下场就是死啊──难怪从来没人见过尸鸟的脸，因为见到的人都死了……！
她只感觉到身体内的某种力量渐渐消失，感觉……还有好多事没去做……要把桐杰和桐欣的衣服脱掉……要把前男友的尸体搬来这里让尸鸟帮她解决……还有好多好多，她想不起来了……
司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若桐镇真是个好地方啊！让我解决了好多被撞死的尸体，要不然啊，不知道会赔多少钱呢！我想你也是一样的想法吧！我会帮你把车上的尸体衣服都脱掉，你放心走吧！”
她听到尸鸟振翅飞来的声音，眼中出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尸鸟的脸，那布满人类脸孔的脸……在那众多的脸中，她看到了桐杰，也看到了她自己……
那些脸渐渐模糊，最终，成为尸鸟脸上大小不一的疙瘩。
欢迎来到若桐镇，这里有淳朴的人们、自然的景色、稀有的尸鸟，还有满地遍布的尸体！若你不怕自己成为这座无名尸镇的无名尸，那么若桐镇永远张开双臂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