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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云突变


  1.钦点霍庭东出征

  皇后私自出宫的事算得上是大事了,即便是有心瞒着,也必然会有些风吹草动,更何况皇上过了宵禁时才姗姗归来。

  霍庭东的大军未能再往前行进,南宫曜的圣旨以极快的速度送到霍庭东手中,不日,霍庭东进宫请罪。

  霍青桑说得没错,只要霍青桑还是皇后,还在宫中,霍云和霍庭东便永远不足为惧。霍庭东此次进京,也不外乎是在对他警示,霍青桑背后是有人撑腰的。

  南宫曜波澜不惊地看着大殿下跪着的霍庭东,又看了看百官首位讳莫如深的镇国将军霍云,忽而抿唇一笑,朝霍庭东挥了挥手:“爱卿平身。”

  霍庭东起身立在一旁,大殿里鸦雀无声,不知有多少人想着看霍家的笑话,毕竟霍庭东无诏进京,皇后私自出宫见外臣,随便追究弹劾一件都够打脸的了。

  这几年霍家出尽了风头,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都看得出来,皇上看霍家不顺眼,皇后又失了皇子,在后宫不得宠,霍家被拔除怕也是早晚的事,而彼时,霍庭东贸然进京,岂不是落了个把柄给皇上抓着?

  底下众人惴惴不安地等着皇上发难,上边的南宫曜抿唇看着底下的众人,忽而朝身后摆了摆手,侍候在一旁的内侍刘全上前两步,手里托着一纸书函。

  “朕昨日收到马将军的快书,去接苏姑娘的军队在燕山被劫持,为首的是西凉废太子的残余部队。”

  南宫曜话音刚落,底下又是一片哗然,为首的几个言官已经一脸愤愤地跪倒,纷纷进言,苏皖乃是不祥之祸水,岂可贸然接进宫中?

  南宫曜恍若未闻,只目光阴鸷地看着霍庭东,沉声道:“众爱卿,可有人愿意自请出征,配合马将军剿灭燕山西凉废太子的残余部队?”

  大殿一片哗然,几个言官亦是怒目而视,御史大夫更是义愤填膺地站起来以死相逼,迈着颤巍巍的步子,瘦得麻秆一样的身子往大殿的龙纹擎柱撞去。

  几个内侍呼啦一下冲过去抱住这位三朝老臣,一时间哭闹不止,俨然有血溅当场的架势。

  南宫曜凝眉看着底下的闹剧,忽而冷哼一声:“朕意已决,众卿莫要多言了。至于御史大夫,朕感念你三朝老臣,允你致仕,回通州老家颐养天年吧!”大手一挥,御史大夫这官是做到头了,下面本还跃跃欲试的众官见着情势,已知皇上势在必行的决心,纷纷扭头去看霍云。

  谁不知道当年苏皖可是皇上的心头好,当年若不是霍家威逼皇上,皇上又怎忍心把苏皖送给西域王那个老匹夫?此时苏皖归来,必然会记恨霍家,想来霍云这只老狐狸怎么也不会允许苏皖回来吧!

  就在众人以为霍云必然会出来阻止的时候,却听霍庭东突然出声:“微臣请命出征,必不辱圣命,平安接回苏姑娘。”霍庭东低敛着眉,目光薄凉地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满意地看着霍庭东:“朕正有此意。爱卿便带着你的三万大军不日开往燕山吧!”

  言毕,他笑着看了眼霍云:“大将军也许久未见皇后了吧,今日朕在舒兰殿设家宴,你就和庭东用了晚膳再走吧!”

  绵里藏针,无外乎如此。霍云暗自咬牙,既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无可奈何。

  皇上暗地里的动作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自己那痴儿一心爱他,终究会苦了自己罢了。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霍云跪拜谢恩,斜眼看了眼霍庭东,只愿以后庭东能护住青桑,保她不被牵连。

  舒兰殿里。

  素衣跌跌撞撞冲进来,霍青桑正在书案前临帖,见她进来,微微挑眉。这一早上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霍庭东无诏进京这事有些蹊跷,如今看素衣惨白着脸的模样,心中越发不安定。

  烨儿的死讯瞒了这么久,为何早不传过去,晚不传过去,偏偏在苏皖回来的当口传到边关?

  思及此,心底越发冰寒。这几年,南宫曜行事越发诡异莫测了,莫不是他有意泄露消息,逼着霍庭东回京?

  越想越发寒,手里的笔一顿,墨迹把刚刚临好的帖子模糊成一片。

  霍青桑理了理心神,把写坏的帖子揉烂丢进纸筒,抬起头时,微敛的眉眼淡淡地看着素衣,问道:“可是哥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前面刚传来消息,大公子亲自请命去燕山剿匪,营救被西凉废太子残余部队劫持的苏皖。”素衣偷眼看她,心里知道这几年皇后和皇上之间横着心结,这苏皖若真回来,皇后的日子怕是越发的不好过了。

  霍青桑闻言微微颤了一下,果然,南宫曜是故意放消息引霍庭东回京,又利用自己牵制霍庭东去燕山剿匪救人。还是,他本就想借着这次机会让霍庭东折在燕山?

  心口一下一下地抽疼,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年一意孤行以死相逼要父亲扶植南宫曜,因着她对他的私情,她把霍家推上了外戚当政的险境,现在南宫曜要除了霍家,她还有什么能力扭转乾坤?

  “娘娘,娘娘?”素衣轻唤了两声,霍青桑恍惚地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大好的时光中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身体里仿佛驻留了一片片寒冰,每呼吸一次,冰凌都刮着血脉,血淋淋,痛入心扉。

  她长叹了一声:“素衣,联系爹爹埋在宫里的暗线,我想见哥哥一面。”

  素衣的脸色微白,霍青桑挑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

  素衣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娘娘,老爷埋在宫里的暗线,能用的怕是都被皇上盯住了。”这几年皇上越发提防霍家,宫里埋着的暗线被一次次循着由头拔除,能用的人,真的不多了。

  霍青桑苦笑一声:“是我糊涂了,前几日爹爹刚送来了苏皖进宫的消息,皇上便知道了,又变着法地把烨儿的事送到边关,怕是宫中已无可用之人了。”她前脚出宫,他后脚跟上,她还能瞒着他什么呢?

  爱情到了她这分儿上,还真的是卑贱到了极致。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宣德门劫人吧!”已经撕破脸,她倒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左右不过一场吵闹罢了,现在他还不至于杀了她。

  “娘娘,容奴婢把话说完。”素衣一把拽住她的袖摆,“刚才御前的刘公公回了话,下了早朝,皇上留了老爷和大少爷在御书房,晚上在舒兰殿设家宴。”

  霍青桑抬起的脚步一顿,却越发猜不透南宫曜的心思了。

  2.舒兰殿家宴

  霍庭东跟着霍云被内侍公公领进舒兰殿的时候,霍青桑已经装扮妥当,人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大殿里,手中捧着本《烈风西游录》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脚步声,霍青桑抬起头,脸上带着少女时才有的娇憨笑容。

  霍云紧走几步,直到近前才猛然发现,当初他最宠溺的小女儿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模样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娇艳和无法忽视的哀伤。

  “爹。”她轻唤了一声,起身迎过去。

  霍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好长时间之后才吐出一句:“傻丫头长大了。”

  霍云是刀里来剑里去的粗人,不喜宫中繁文缛节,看着霍青桑,满眼都是笑。

  南宫曜进来的时候,霍青桑正笑眯眯地给霍云和霍庭东倒茶,升腾的茶气熏染了她的脸,使她本来有些英气的眉眼看起来多了几分似水温柔。

  她抿着唇,唇角微微上扬,也不知低声说了什么,霍云和霍庭东笑得前仰后合。他不动声色地紧走了几步才听明白,她是在讲早几年跟霍庭东在边关战场的事儿。

  “也不知道这丫头当时哪儿来的主意,竟然真的派人在汉王逃跑的必经之路设下了埋伏,若是普通的路障也就罢了,竟然还借了火势,爹你当时不知道,火连车一排排冲下山去,汉王的三万残余大部分被冲散了。”霍庭东一边补充一边抿唇饮了口茶,眯眼看着霍青桑笑。

  霍青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块桂花糕送进嘴里:“哥,你这是笑我吧,当时我初出茅庐不知死活,为了抓住那汉王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哥你替我挡了那一刀,今天怕是没有我了。”

  几个人闲话家常,分外和谐,可就是这份和谐让南宫曜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他想去打破,也那么做了。

  “皇后当年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极其自然地走过去揽住霍青桑的肩膀站在她和霍庭东中间,一伸手,端起霍青桑面前的茶杯浅酌了一口,剑眉瞬时皱起。

  霍青桑扑哧一声乐了:“这是红茶,皇上喝不惯的。”说完,果然见南宫曜面色有些阴沉,招呼素衣给他换了杯君山银针。

  看着茶叶在茶盏中轻旋,南宫曜的心里跟有只猫在抓挠一样。

  生在江南的南宫曜自是喝不惯口味浓烈的红茶的,偏生霍青桑跟着霍云这么些年早习惯了喝提神的红茶。以前南宫曜来,她便要素衣沏君山银针或是碧螺春,甚少拿红茶出来,所以南宫曜倒是不知道她喜欢这个口味。

  思及此,他又不免阴鸷地瞟了霍青桑一眼,声音却分外柔和:“要人上菜吧!今日是家宴,两位爱卿就不必拘束了,特别是庭东,明日就要赶往燕山剿匪,今日就算朕替你饯行了。”说着,笑弯了眉眼地看着霍庭东。

  待八十一道菜上齐,南宫曜遣退了伺候的内侍,兀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递到霍青桑面前的小碟里,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似水柔情,仿佛幽深的潭水,不消片刻便能将她溺毙。

  “吃吧,朕特意要御膳房给你炖的牛肉盅。”说着,弯身凑到她身前,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拂过她额角的碎发,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庭东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吧。”

  霍庭东拿筷子的手一抖:“回皇上,正是。”

  “合着该娶一门亲事了。”说着,又夹起一只虾子送到霍青桑嘴边,见她无意接下,笑了笑,又把虾子送进自己口中,“忠义侯府的嫡长女倒是不错的,这次剿匪回来,便订亲吧。”说完,也不看霍庭东一下子苍白的脸色,颇为得意地扭头看霍青桑,见她唇角有些油渍,拿出明黄的帕子轻轻为她沾掉。

  他动作轻柔自然,丝毫不见扭捏,仿佛坐在他身边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可只有霍青桑知道,他不过是在演戏,演给霍云和霍庭东看。嘴里的饭突然变得如同嚼蜡,眼前的人,仿佛一幅泼墨山水画般让她看不透,却已身在其中,无法抽离。

  这世间的情爱,从来都是你追我赶,穷途陌路,抑或是水到渠成,锦上添花,而她从来不是后者,如今想来,她是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

  感觉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狠狠握了一下,她仿佛被蜇了一下,猛地抽回手,侧目看霍庭东。

  霍庭东清俊的脸上染了一抹坚毅,他微敛着眉,道了声:“臣现在还无心娶妻。”

  话音未落,便见南宫曜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扬眉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大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仿佛只听得见几个人错乱的心跳声。

  突然,南宫曜剑眉一挑,大笑两声:“莫不是庭东有了心上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隐在桌子下面,掌心按在霍青桑的大腿上,五指用力向下抓了一下,疼得霍青桑微微皱眉。

  霍庭东不经意地扫了霍青桑一眼,却没逃开南宫曜的眼。

  南宫曜心中冷笑,胸口却莫名泛开一抹酸意,逼得他忍不住挑起眉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霍庭东。

  “庭东的婚事,还凭皇上做主。”一直沉默的霍云突然出声打破两人间的僵局。

  南宫曜抿唇一笑:“朕自然会为庭东寻一个品貌相当的贵女。”

  说完,扭头看着霍青桑,别有深意地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今儿是烨儿的忌日,皇后不会忘了吧!待会儿陪朕去翠银湖走走吧!”

  霍青桑的脸瞬间一黑,心仿佛被什么人狠狠地抓了一下。

  他是故意的,是故意用那刀子往她心里狠狠捅啊!

  烨儿的忌日她岂会不记得?分明已经过了半月,他却旧事重提,是给谁听的?

  霍庭东的反应更在南宫曜的意料之中,霍庭东那点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他喜欢霍青桑,可那又如何?即便自己不喜欢,霍青桑总归是自己的女人,霍庭东没资格惦记。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快意,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在场几个人迥异的表情,只觉得一种复仇的快感让他恨不能大笑几声。

  舒兰殿外的宫灯延绵数十米,九曲回廊的尽头,霍青桑已经看不见霍云和霍庭东的背影。南宫曜站在她身后,细长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仿佛两人就此融合纠缠。

  霍青桑不想说话,任夜风撩起轻薄的衣袂。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南宫曜突然伸手扳过她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凉的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唇。

  霍青桑狠狠地张嘴咬住。

  “嗯!”南宫曜闷哼一声,忽而一笑,弯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抬脚踢开舒兰殿的大门。

  霍庭东的大军拔寨离京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南宫曜醒来的时候,身旁的被褥已经一片沁凉。

  霍青桑私自出宫,五更过后便独自一人站在城门上发呆。

  隔着几十里的距离,她依稀能看得见困龙山下星星点点的篝火,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向往,那种急切的渴望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身后是静谧的皇宫,身前是辽阔的九州,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就此离开,可到底还是舍不得那个人。

  而彼时,舒兰殿的大小宫女、侍卫仿佛经历了一场劫难,皇上勃然大怒,但凡舒兰殿当晚当值的奴才,一律杖责二十,以儆效尤,殿外更是由人重兵把守,御林军的统领亲自坐镇。

  点卯时上朝,内侍回报,霍庭东的大军已经起寨开往燕山。

  南宫曜听了抿唇一笑,殿下的御史大夫突然出列,紧随的几个尚书省内官、刑部尚书纷纷上书弹劾霍云勾结西凉废太子余党,意图半路劫杀苏姑娘,目的嘛,自然是为了巩固霍家的地位。当年霍青桑逼迫皇上把苏皖送去西域的事满朝皆知,如果苏皖回来,怎会不报复?

  南宫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着令内卫扣押霍云,刑部差人搜查镇国将军府,不到一个时辰,刑部上书在镇国将军府缴获了藏银一百二十万两,另有数封霍云与西凉废太子往来书信。

  直到此时,霍云恍然大悟,昨夜的家宴竟是一场鸿门宴。

  御书房里,暗卫首领追云侧身立在书案两侧,低敛着眉不敢看南宫曜的脸。

  从霍云入狱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南宫曜一言未语,手里的手捻玉葫芦互相碰撞发出一下下的声响。

  这场变动发生得太快,整个朝野都还在震惊当中,镇国将军已经入狱,任何人不得探视。

  几个弹劾的大臣此时都闭门家中,府外皆有重兵把守。

  “追云啊!”南宫曜突然抬起头,薄光中的脸如同玉般剔透,追云却无端打了一个寒战。

  “怕吗?”南宫曜笑道,显然不是要听他的回答,兀自拿起刚刚临摹好的字幅,“你说,现在霍庭东到了什么地方?”

  追云一愣,立马回道:“大概出京一百里,半个月后能到达燕山脚下。”

  “消息绝不能传到霍庭东耳朵里。”

  追云心中苦笑,京城已经全部戒严,但凡参与此次弹劾和抄家的官员府中全部重兵把守,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出去的。

  南宫曜满意地笑了,扬眉看着字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巳时。”

  “是吗?已是巳时了啊。去叫刘全进来吧。你悄然去舒兰殿守着吧!切记,不要露了行迹。”

  追云领命离开。

  刘全进来时,南宫曜已经把临摹好的字幅揉烂丢进纸筒:“去淑妃那儿传旨,朕晚上去她那里。还有,说朕虚火上升,要她的小厨房炖一盅川贝雪梨来吧。”

  3.淑妃小产

  这深深的宫闱里,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心惊胆战,舒兰殿被重兵围堵,奴才集体被罚,皇后娘娘不知所踪,后宫的一干嫔妃早就翘首以盼,等着看霍青桑的笑话。

  淑妃命人炖好了川贝雪梨,等不到晚上便坐着轿辇往乾清宫的御书房而去,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果真见消失了一早晨的霍青桑沉着脸,疾步往乾清宫走。

  “姐姐。”淑妃撩开轿帘,莺声燕语地唤了一声。

  霍青桑仿佛没听见般继续往前走,进了回廊,脚步越发急促了。

  轿辇里的淑妃脸色阴沉如水,右手轻轻地覆在还未见隆起的小腹上。当今圣上少子嗣,除了当年早夭的大皇子,膝下只有一个不太受宠的公主,如今肚子里的这个,若真是皇子,自己问鼎后位倒也不是痴人说梦了。

  思及此,她看着霍青桑消失的方向发出一阵冷笑。

  早些时候,霍青桑一进宣德门,霍家安插在尚宫局的一个小太监就把人拦住了,言简意赅地把舒兰殿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断断续续把今早皇上查办镇国将军府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霍青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却又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事情走到这一步,其他的事倒是显得合情合理了。

  苏皖这步棋,南宫曜走得高明,一方面激怒自己和霍云,另一方面又放烨儿的消息去边关把霍庭东引进汴京。苏皖燕山被劫,便顺理成章让霍庭东去燕山剿匪。西凉废太子残余势力盘踞燕山以北一个省,军事实力不弱,霍庭东此去必然是要损兵折将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折在燕山。

  霍庭东在燕山尚且不能自保,而镇国将军府被抄,消息肯定放不出去,等霍庭东到了燕山,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思及此,霍青桑恨得咬牙切齿,脚下的步子更是迈得急促。

  御书房外的刘全远远就看见了霍青桑,心里暗道,皇后娘娘这是来给大将军求情的了,只可惜皇上未必念及旧情啊!

  霍青桑敢肯定,南宫曜此时必然在御书房里,可是她亦知道,自己未必见得到他。

  “哎哟,我说皇后娘娘,您可是出现了,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刘全装模作样地苦着脸迎上来。

  “本宫要见皇上。”霍青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往御书房冲。

  “娘娘留步。”刘全跟过去,一伸手拦住霍青桑。

  这时,隐在暗处的内卫呼啦一下聚拢过来,将御书房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霍青桑冷哼一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皇上说了,谁也不见。还是请娘娘先回舒兰殿吧,若是为了霍大人的事,还是莫要开口了。”刘全劝慰道。

  霍青桑可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刘全,怒目瞪着面前的十几名内卫:“让开。”

  内卫首领抿唇不语,不动如山地站在御书房门前。

  “好,不让是吧,本宫砍了你的狗头。”说着,她闪电般伸手抽出他腰间的冰雪白刃佩刀,刀锋在半空一闪,直直朝他头顶劈了过去。

  他纹丝未动,刀锋劈到眉心,到底没有落下。

  霍青桑颓然跌坐在地,刀落在青石板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卫首领面无表情地捡起刀插回腰间:“娘娘请回吧!”

  “我要见他。”

  “皇上不会见娘娘的。”他挺直身体,如塔一样立在御书房门前。

  刘全连忙冲过来把霍青桑从地上扶起来。刚刚那一幕吓得他差点没尿了裤子,舒兰殿这位说闹就闹的主儿可不好惹,刚刚那一刀,要真是砍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我说娘娘啊,您还是先回去吧,要么等皇上气儿消了您再来?这正当午时的,太阳毒辣,恐伤了凤体。”刘全苦口婆心地劝说,回头给内卫首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劝诫两句。

  “消气?”霍青桑一阵冷笑,“他不会消气的,不杀了我霍家满族如何消气?”

  说罢,一脚踹开刘全,颇有些歇斯底里地朝御书房大喊:“南宫曜,你个奸诈的伪君子,我霍家如何对不起你了?你要如此嫉恨霍家,还千方百计设计我哥回京,又设下鸿门宴栽赃我爹!南宫曜,你何不出来与我对质一番?”

  御书房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刘全已乖乖退到一旁,皇上可是说了,若是皇后来闹,拦不住就不拦,随她。

  若说皇上记恨霍家,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可是对于这么位马上出身的皇后,皇上的态度却有些微妙,让人猜测不透他的心思。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回廊间传来,淑妃娘娘的步辇停在廊外,人被宫人簇拥着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是一盏幼雪白瓷的盅,微微热气从气孔散出,把她那张娇艳的脸衬得越发粉面桃花。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淑妃微微倾身,幅度微小,一旁的宫女赶忙过去扶着她的臂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腹部。

  烨儿早夭后,霍青桑虽然甚少再出舒兰殿打理后宫事宜,但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一年来后宫争宠手段频繁,其中又以这位淑妃娘娘最有手段,短短一年时间内从美人一路升到淑妃,可谓是荣宠不衰,如今腹中又有了子嗣,行事难免越发乖张。

  霍青桑挑眉上下打量她,想起素衣曾说过,淑妃本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如今看来,爹爹的事,刑部怕是出了不少力,思及此,心中便越发的恨,目光冷冷地看着淑妃的腹部,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听说淑妃娘娘有两月身孕了,这些奴才也真是的,送个炖品也敢劳驾你,不如拖出去杖毙算了。”说着,恶狠狠地看着淑妃身旁的宫女。

  那宫女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得了,皇后娘娘说笑呢,你还当真了,起来吧!”淑妃笑眯眯地道,目光落在霍青桑略显惨白的脸上,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听家父说,霍大将军的事皇上着实恼怒呢,不过姐姐也不要担心,皇上是个念旧情的人,断然不会为难霍将军的。”

  霍青桑只觉得一股子火气顶在喉咙口,看着淑妃矫揉造作的样子,心里恨不能撕了她的嘴脸。

  好一个刑部尚书,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好手段,这后宫里的阴险手段她不屑为之,可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可惜那个人还一心期待,却不知,那不过是个短命鬼而已。

  一个靠着催卵药生出来的孩子,一个靠着吃紫河车才能补齐营养的孩子,生下来若非妖孽,便是痴儿,这样的怪物生出来,这大燕朝倒是成了天下的笑柄了。

  她冷笑着望着淑妃的肚子,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淑妃的心里。淑妃心虚地退了两步,幸而身后的宫女扶住她的腰。

  霍青桑一步步逼近,英气的眉眼此时带了丝杀气,突然一个俯身,凑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句:“不知道这紫河车吃起来是何等滋味?”

  淑妃心里猛地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霍青桑。

  霍青桑笑而不语,转身欲走,淑妃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抓住她的袖摆,手里的幼雪白瓷盅微微倾斜,滚烫的川贝雪梨一股脑全洒在霍青桑背上。

  霍青桑感觉到后背火辣辣地灼烫,抬手下意识地想甩开淑妃的手。

  事情发生得很快,几乎是眨眼的工夫,淑妃已经尖叫着从后面的台阶跌了下去。

  “啊!”

  女人尖锐的叫声绵延不绝于耳,霍青桑还未来得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淑妃身后的宫女已经冲过来一把推开她,地上的淑妃脸色青白一片,殷红的血从她桃粉色的宫服下摆溢出来,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快请太医,娘娘小产了!”宫女歇斯底里地大喊,一旁的刘全早吓得六神无主。

  霍青桑静静地看着闹成一锅粥的一群人,背后还在火辣辣的疼,心却如同浸在一桶冰水里一样,连血液都是冷的。

  她没想到淑妃的反应会那么快,在自己戳破她诡计的瞬间就想出应对的法子,甚至不惜牺牲这个孩子,不,或许不是牺牲,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的,能一举把她这个皇后斗倒,岂不是造化?

  她缓慢地抬起头,目光却是对着御书房的门。沉稳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随着门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紧闭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南宫曜面沉似水地站在门后,目光越过她看着地上的淑妃。

  “来人,宣太医,淑妃若是有什么闪失,都提头来见。”说着,他大步从霍青桑身边越过,俯身弯腰将淑妃紧紧抱在怀里,急匆匆地往淑妃的焦芳殿走去。

  偌大的御书房外一下子静谧下来,眼前的青石板台阶上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霍青桑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寒,却又忍不住苦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如同碎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