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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落定(2)


  宁妃却并未坐下,又行礼道:“臣妾想辞去协理宫务的权柄。皇后娘娘也知道,臣妾的二皇子体弱多病、日夜啼哭,臣妾实在分身乏术。”

  宁妃的协理,是当时皇后被冤后,夏侯明命她与懿妃一同协理。

  后来皇后冤情洗脱,懿妃入冷宫,但宁妃却没有交出权柄——因为当时大计在即,事情太多了,皇上顾不过来,连皇后都要忙着送太后去千佛山,就把宁妃给忘了。

  不过宁妃所谓协理,也不似懿妃那样真正地去做些什么。她事事都不闻不问,推说自己从没管过,不会做。

  皇后此时听她提及宫权,略顿一顿,就点头应允了:“二皇子的确需要人照料,本宫也不忍心你奔波操劳。”

  今日的晨省,或许是嫔妃们脸色最好的一日。许多人都得了封赏,怎能不欣喜呢。

  只是距离我不远的地方,那一张空着的座位,众人看着都不解而困惑,却无人敢问一句。

  娴容华……

  她如今怎么样了呢?

  镇国公抄家之后,皇后立即就下懿旨,说她“身子不适”,要她静养。

  就这么给禁足延禧宫了,但至今没有处置下来。

  ***

  我们告辞时,皇后娘娘将我留了下来。

  我心内十分忐忑,事到如今,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应该没有要吩咐我做的事情。

  皇后则是与我笑道:“本宫应该感谢俪昭仪。若不是你们金家在朝堂上拖住了司徒氏,也就没有今日的太平天下了。”

  这话说得太重,我忙惶恐地道:“不敢当娘娘的感谢。臣妾的兄长是按着皇上的吩咐做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若说真正的功臣,还是威北侯大人莫属……”

  我说着,一壁要起身行礼推辞,又因着大腹便便,不便挪动。

  皇后赶紧命我坐下,笑道:“你无须谦逊。你们金家立了大功,你又是身怀龙嗣,当真是后宫里第一金贵的人……”

  我只好一再地谦逊:“臣妾侍奉君王,都是本分,能有孕亦是皇上的大恩……”

  如此在凤仪宫里客套半晌。皇后对我一再夸赞,最后还吩咐袖音送我出来,扶我上轿辇。

  忆芙自然不敢让袖音来伺候,忙一手接过我,一壁对袖音行礼。

  等我的轿辇走出凤仪宫好远之后,忆芙才敢问一句道:“娘娘怎么在里面留了这样久?”

  我微微蹙眉,随即又叹气道:“我本劝皇上不要给兄长那样的高位,可劝不动。皇后一向是这样的心思……我没有法子,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我自从这一日后就不再去凤仪宫请安。一是我不想在皇后眼前晃惹她心烦,二是我月份大了,合该在宫里养着。

  夏侯明最近依旧很忙,镇国公的人脉错综复杂,要尽数清理干净,很需要些时间。

  最重要的是,以往是镇国公的党羽把持朝政,如今皇帝收回权柄,自然有很多人事、政事要重新安排、调动。

  从三四月份准备着要动手,到如今尘埃落定后的收尾,他都忙得天昏地暗。细细地算下来,他已经甚少能够来后宫,即使来了,也只是探看我、探看几位皇子就离去。

  他勤勉的样子,令我越来越要刮目相看。因为我入宫以来,他总是一副闲散懒惰样子,很少勤于政事;如今镇国公倒了,他才能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才干。

  我想起这些的时候不禁心内惊恐,夏侯明,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生为皇子、长为国君,他竟能隐忍到这样的地步,这么多年都……

  再往深里想,当年他是庶妃之子,而司徒皇后名下有三位养子,都是要夺嫡的准备。最后他不仅和司徒太后一块儿扳倒了当时的太子,还把其余所有有威胁的皇子一一处理。先帝的儿子那样多,他身份卑微却能赢到最后……

  总之,我对夏侯明要小心提防,难保日后我不会被他算计死。

  前朝,夏侯明仍然在铲除余党。在六月十五这一日,御史弹劾通州布政司,道其参与了八年前废太子和赵王、齐王三人的谋反。

  我兄长立即就此事联名上书,把陈年旧事挖出来许多。

  我当时并不知晓内情,只知晓当年,这三位皇子是因谋反处死,其中齐王是司徒太后养子。

  若说他们真的谋反,我是不信;若说当年夏侯明没有参与此事,我也不信。

  既把太子拉下马,又害死一个同为太后养子的争储对手。

  不过现在翻出这些事做什么呢?

  等了两日,我终于看到了结果。夏侯明在前朝彻查,查出当时的皇后司徒氏曾和齐王一心……

  于是这样不断地挖下去,终于挖出了司徒太后在那件事情里搅了什么局。

  我对此颇为冷笑。等夏侯明在六月下旬才抽出时间来探看我时,他还颇为自得地关起殿门,和我自夸道:“如此,司徒氏也跑不了。”

  我心内觉得可笑,他不过是要害得司徒太后身败名裂,却用陈年旧事来利用。

  当年司徒太后杀太子,是为了扫除争储的阻碍,她好说也是帮过夏侯明的。

  不过她手里有三位皇子,那个时候,她还最看重齐王。

  可是,夏侯明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齐王顺带着除掉。如今又翻出当年她和齐王合谋的证据——恩,夏侯明说起胡话来不打草稿,太后明明是和齐王合谋构陷太子,现在被改成了和太子、齐王合谋造反。

  唉。

  此时却听夏侯明笑道:“……她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太多,今日是一报还一报。朕已经下旨废去她的名分,不得葬入皇陵。”

  我低头不语,并不想在政事上置喙。不过我却晓得——那一日政变时,就是六月初二,是皇后做主将太后以“重病”为由,送往距京千里的山东山佛山静养。

  我是政变的参与者,我知晓,太后在送往千佛山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是皇后命动了手。

  不过,显然夏侯明比皇后更加狠厉。他连一个死后哀荣都不肯留给司徒氏。不得入皇陵那要怎么处理尸身呢?应该是拖去乱葬岗吧。

  我静静地坐着,看夏侯明今日扬眉吐气的得意模样。然他突地抓住我的手,盯着我道:“玉儿,你知道琼宫是什么地方么?”

  我正在心内分析当今政局,猛不丁被他问起这个不着脑的问题,就愣住了。

  我有些呆滞蠢笨地道:“琼宫是臣妾的居所……”

  “不,它也曾是承华夫人的居所,承华夫人是朕生母……”夏侯明沉沉地低语,他的声色那样寥落。

  他诉说的事实那样令人惊愕,我瞪大着眼睛,我甚至不敢看他。承华夫人……

  我只能出于本能地问道:“为什么皇上会住在这里……”

  “承华夫人因朕难产而死,皇后从中作祟,不提生母只提朕是低微庶妃之子,以此夺了朕为她的皇嗣。其实说难产,亦是司徒氏的暗害……这个仇,已经二十四年了。”

  这些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惊心动魄的宫闱秘闻。

  夏侯明的声色低沉而淡漠,他仍在絮絮地说着:“那个时候,境况那样艰难,朕都想不到会有今天。朕十岁那年就遭遇刺杀,不得已逃出皇宫流落了几日……那个时候朕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就算逃出去了也差点饿死……”

  我的手被他握得又紧又疼,我突然有瞬间的怔忡——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在我面前软弱。这样难过而悲伤地诉说当年的伤疤。

  夏侯明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冷漠而残忍的面目,让我恐惧、敬畏。

  我还一直当他是个鬼,狡猾、冷硬、绝情,并且很强大。

  原来他也只是个正常人,一个令我有些同情怜悯的人。

  我心里反而有些平静,我开始重新打量我所居住的宫殿。当年的承华夫人……

  原来她就是夏侯明的生母。

  我心内风起云涌,我怎么也不曾想到,我所居住之地竟然是他生母的寝宫。

  两年前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宫殿时,这里贴满了符咒,我不用想也知道承华夫人是冤死。

  这样的仇恨,他忍了二十四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朕想着,择日就要追封……”说话间,他的面目已经轻松起来,所谓的软弱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微微叹气,低低地道:“司徒氏暗害承华……太后,皇上要查么?”

  他无奈地摇一摇头:“不行。这是丑事,流传出去会损了皇室的脸面。”他又有些苦笑:“司徒氏做了多年的太后和皇后。”

  我这才恍然,难怪他要用政治上的谋害来褫夺司徒氏的名节,而不是彻查司徒氏暗害珍容华的皇嗣、嫁祸徐如姬的事情。即便是走到了这一步,夏侯明依旧是有许多无奈的。

  不过能够如此,承华太后已经足够宽慰了。

  夏侯明在我这里过了一夜。他顾及我的身孕,所以我们是分被子睡的。不过到了早上起来,我却发现他钻在我的被窝里。

  他把头钻进我胸口里去了。

  以往做这种事情,他都是因着情欲,我也不喜欢他这样。不过今日我就心软了,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我娘还在的时候,我每次遇到害怕和伤心,我都喜欢往娘亲的怀里使劲地拱,试图寻找世间仅存的安慰。

  而且,能让你钻进怀里的人,肯定是你信任的人。

  所以在被别人钻进怀里的时候,总会额外地心软。

  虽然我不觉得夏侯明会信任我——这只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熟悉,我们两个是一类人,我们成长的经历相似,是最能理解对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