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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怎奈何曲终人散(3)


“各位请听我把话说完,耿先生隐瞒这件事绝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情非得已。因为当初他答应了这个系列曲的原作者,不得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提到他,所以耿先生多年来一直是以其前妻叶莎女士的名义发表这些作品的,不幸的是叶莎女士去世了,耿先生出于对亡者的尊重一直没有跟公众说明这件事情。因为作者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系列曲得以广泛流传,这也正是原作者毕生的心愿……”

“那作者到底是谁?”

“是谁?”

“对啊,快讲是谁。”

“各位不要急嘛,既然我们今天举行这个发布会,一定会将事情跟各位说清楚的。”韦明伦很会控制现场,不慌不忙地说,“很遗憾,我不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我只能告诉大家,这位伟大的民间音乐家已经不在人世,他去世很多年了……”

“不会吧,肯定是骗人的!”

“到底是谁啊?”

台下又闹哄哄的,有记者站起来问:“既然你说《LOVE》系列曲的作者已经不在人世,那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系列曲的作者就是他呢?”

“当然有证据,不然我们召开这个发布会干什么?”韦明伦微笑起来,“因为这个作者的女儿今天也来了,下面有请何弦小姐来给大家作详细说明。”

片刻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上了台。

我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瑾宜?

没错,就是瑾宜,她竟然没有回上海!而且,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何弦?我完全混乱了,摘下墨镜直直地看着镁光灯下的瑾宜缓步走到正台中间,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所有的镁光灯对着她,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显然很紧张。韦明伦将麦克风放到她跟前时,隔这么远我都看到她在发抖,对着麦克风颤声说:“很,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这是家父生前绝对想不到的。他一生清贫,默默无闻,视音乐为他的第二生命,从来就没想要追名逐利,因为家父认为音乐是神圣而沉静的,是灵魂的产物,不应该被世俗喧嚣所污染,所以他一直隐姓埋名,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包括我,也是在成年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是位音乐家,因为家父创作这些乐曲的时候,我还很小。如果再往前追溯我还没出生,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创作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的创作手稿最早的时间是在三十年前,第一首曲子叫《心之弦》……”

我目瞪口呆。

“何小姐,就凭这好像不能说明令尊就是《LOVE》系列曲的创作者,我们要看的是真凭实据,而不是你的口述。”

“对啊,我们要看证据。”

“请问何小姐,令尊的创作手稿现在在哪里?”

“就算是你父亲写的曲子,那么耿墨池先生是如何得到这些曲子的呢?有没有正式的授权书,可以出示给我们看?”

台下记者连珠炮似的逼问让瑾宜有些招架不住,小小的一张脸涨得通红,韦明伦就坐她旁边,见状忙对她耳语了几句,她这才重新稳定情绪,低低地说:“那些手稿不在我的手上,在耿墨池先生的现任太太米兰女士手里,至于她是怎么拿到这些手稿的,你们去问她好了。她明天不是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吗?你们可以现场问她那些手稿上是不是都写着我父亲的名字。而我在这里还不妨将那些手稿的详细情况告诉大家,我父亲一生共创作有六十多首曲子,我指的是有记录的曲子,而大家所熟悉的《LOVE》系列曲只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大家请看……”瑾宜说着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一大摞陈旧的文稿,“这些都是家父留下的曲子,其实这只是他记录下来的,还有很多没有记录的就已经流失了,这是很遗憾的事情。至于大家刚刚说到的授权问题,家父去世时写有遗嘱,指明这些曲子全部交由我保管。也就是说我继承了这些作品的版权,是我亲自授权给耿墨池先生演奏的,这是我个人的自由和权利,你们若有疑虑可以去咨询法律界人士。”

“那可以公布下您父亲的名字吗?”

“对不起,家父一生淡泊,最不喜欢被人议论和关注,否则他不会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我希望大家能给一个亡者以安静。在此我要特别感谢耿墨池先生,因为正是他的天才演奏让家父的作品得以流传于世间,实现了这些作品最大的价值,家父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让我很感动的是,三年前耿墨池先生以家父的名义设立了一个音乐基金,用以奖励那些在音乐上有突出才华的年轻人,培养音乐后辈。他完全可以以自己的名字设立的,却坚持要以我父亲的名义设立,他说是《LOVE》系列曲成就了他,但我要说其实也是他成就了《LOVE》系列曲,这些曲子就是因他而存在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神秘的“HCX”就是瑾宜的父亲!

瑾宜说到这里簌簌地落下泪来,抽泣道:“今天来参加这个发布会同时也是为了宣布,家父留下来的其余尚未发表的作品都将属于耿墨池先生,我将这部分曲子整理后分成了两个系列,分别是《REBIRTH》和《FOREVER》,即重生和永恒的意思。在我看来,这些曲子不是简单的五线谱和音符,而是家父毕生的心血,也是家父对爱对生命对信念的理解。而耿墨池先生正是凭借一颗宽厚仁爱的心来诠释的这些作品,他与病魔抗争至今也正表达了他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他对音乐孜孜不倦的追求是很多音乐人的榜样。既然我手上的这些曲子尘封三十年都可以重见天日,那么我相信耿墨池先生一定也可以战胜病魔重获新生!他高尚的人格魅力、他为音乐后辈树立的榜样、他的音乐和他的爱将永恒存在,Forever,He’s love will last on forever!”

有零星的掌声响起。

接着掌声连成一片,现场记者陆续站起身来鼓掌。

瑾宜此时已泣不成声,她也站起身,对着台下再次深深鞠躬,很久很久她才抬起头来,镁光灯中她脸上的泪水已经淌成了河……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因为发布会后记者们将瑾宜团团围住,韦明伦和小王还有几个耿墨池的手下护送瑾宜回酒店,人太多了,谁也顾不上我。

我从会议室大门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站在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拐角处的米兰,宝蓝色的呢裙外套了件黑色裘皮短大衣,大波浪的鬈发披散着,鬓发后的钻石耳钉熠熠闪亮,彼时刚好有束灯光自她头顶的天花板打下来,尤显得她整个人光芒四射。我不得不承认,米兰天生就有当贵妇的底子,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她越发气质雍容了,只是她眼底的目光太冷,让她妆容精致的脸上表情僵硬。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想必她也知道她手里的王牌已经失效,不仅如此,刚刚新闻发布会的最后,韦明伦还宣读了耿墨池个人的一份声明,称将解除和现任妻子米兰的婚姻关系,相关法律程序随后将启动。米兰大抵还是不了解耿墨池的,这个人要么默不做声,一旦他决定了什么事,那种决绝的冷酷让人害怕。

长久以来,耿墨池对米兰一直是容忍和迁就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亏欠于她,当初若不是他开了那个愚人节的玩笑,米兰不会成为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的牺牲品。但耿墨池可能没有想到,正是他的纵容和冷漠,让米兰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直至钻入死胡同,米兰不依不饶地闹了这几年,以为耿墨池还会像几年前一样妥协,殊不知耿墨池现在只剩了一口气,他反倒什么都不怕了,所以才决定结束这场荒谬的婚姻,从而不声不响地给了米兰致命的一击。

足足有两分钟,我跟米兰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我不知道还可以跟她说什么,走到这一步,鱼死网破,已没有赢家。

米兰在走廊的尽头冷冷地瞥着我,高昂着头,那神态酷似演艺圈的某国际章,冷艳中透着狠劲,让人无法亲近。她还不肯认输吗?“米兰,到此为止吧。”我看着她说,声音低微,十分疲惫,“都几年了,你老这样闹难道不累吗?何苦让自己这么不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米兰冷笑,“我乐此不疲!”

“米兰!他都要死了,你还乐个什么呀?我知道,你这么不顾一切地闹并不是真的想要争他的财产,因为我了解你,你虽然喜欢钱,可是你心里更渴望的是爱情。耿墨池给不了你要的爱,所以你才这么恨他,你无法容忍他对你的忽视,你逼着自己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不过是吸引他的注意,哪怕为此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米兰,值得吗?”

我这么问她,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好受,我踏着柔软的地毯一步步走向她,最后站到她的跟前,已经没有力气与她针锋相对,我只是说:“他就快死了,你继续闹吧,就算最后赢了,也不过是赢得了一具尸体,而你为此付出了几年的青春,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米兰,你真的很可怜,我原本是恨你的,可是恨到现在我反而同情你了,当我们所有的人都退出,就剩你一个人还在台上唱独角戏,无人喝彩,没人欣赏,你流的是你自己的泪,你懂吗?”

米兰依然昂着头,可是表情已有了活的迹象,纵然是悲伤和怨恨,脸上至少没有那么僵硬了,她嘴角微动,直直地看着我。

我凄然一笑:“你看我老了很多是吧,你也一样。虽然你脸上化着妆,可你眼底掩饰不住苍老,米兰,我们没有多少青春可以耗了,我累了,什么都不想争了。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谁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耿墨池,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他从小饱受病痛折磨,不过是想要一颗健康的心脏,可是他没有,他现在每多活一天都是奇迹,他纵然有钱有名有地位,又有什么用,眼一闭,地下一躺,什么都是空的。”

“你不是得到了他的爱吗?你还有什么没得到的?”米兰逼视着我,嘴角依然是惯有的冷笑,我知道,她还是放不下架子。她这人太要强,骨子里那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毁了她一生。我的目光绕过她望向了她身后的落地窗,这个酒店最气派的地方就是面向街道的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雪了,零星的雪花扑在窗玻璃上,瞬间融成水珠,无声地滑落。

我看着那些水珠,犹自哀伤地说:“米兰,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不过是想要跟他在一起,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再多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都抵不上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哪怕他冲我发脾气,我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就好了。可是我还能守着他多久呢,如果等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他就只能死,那时候我还能跟他在一起吗?我认识他都十年了,分分合合,挣扎到现在我落了什么好处?两次流产,差点连命都送掉,现在都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上,米兰,我并不比你幸运多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重复她的话,终于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没有认识他,没有爱上他,这样我就不会吃这么多的苦!你也一样,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还会选择这场从一开始就死亡的婚姻吗?你还会以毁灭自己为代价把他拖入地狱,结果自己也万劫不复吗?你会吗?”

“都是你逼的!我自认什么都不比你差,我巴巴地想要的东西,你眼睛都不瞟就得到了,先是祁树礼,然后是耿墨池,你凭什么?”米兰陡然扬高了声音,眼底也蓄满了泪水。

“我什么都不凭,我也从来没有想要和你争,感情这种事情是争得来的吗?两相情愿才能琴瑟和鸣,你总是把自己当做受害者,觉得所有的人都亏欠了你,你失去的东西都是别人抢走的,所以你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幸福?”

米兰咄咄逼人,冷哼道:“你嘴巴倒是会讲!既然你看得这么透彻,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放手?你如果没有霸着他,死缠着他,他会对我这么冷漠吗?”

我凝视她片刻,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落地窗边,指着外面说:“你看,今天天气很冷,下很大的雪,你再看下面的酒店门口,新闻发布会都结束了那些人还不肯走。他们都是耿墨池的忠实追随者,大冷天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不过是想看耿墨池一眼。他们不甘心,他们更伤心,于是不肯走。米兰,耿墨池从来就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他属于所有爱他的乐迷和粉丝。我原来以为他是我一个人的,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不可能,他这样的人注定了是站在舞台中央的,没有人可以独占得了他。我们每个爱他的人都唯愿他好,粉丝爱他就支持他,只要他在哪里有演出就追到哪里捧场;我爱他就留在他身边默默照顾着他;瑾宜也爱他,于是将父亲的作品全部交给他,并为他保守秘密这么多年;他身边的朋友爱他,就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事,帮他,扶持他;那么你呢,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你为他做了什么?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是在爱他吗?你不是在爱呀,你是嫌他活得太长,千方百计地想整死他,掐断他最后一口气,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表达的爱吗?这世上最伟大的爱情就是你这样的吗?”

说到这里,胸腔里骤然迸发的痛楚令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捂住脸恸哭起来。我不想在她的面前哭,过去无论被她伤得多深我从来没在她面前哭过,可是此刻我再也承受不了这哀痛,心上像是有尖锥在狠狠地扎一样,我躬着身子扶着墙壁,痛得整个人都要蜷在一起了。

我一直就这么哭着走进电梯,步履蹒跚,再也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看都不想朝她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寒风刺骨,我走出酒店时手机响了,我根本没有力气接电话,最后蹲在了街边上哭泣。我说米兰可怜,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可怜,这么多年了,我的下场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就算他现在已经死了,在我面前已经僵冷,我抱着的是一具尸体,我都是无能为力的。就像英珠的死,我只能这样哭,这样心碎,这样跟着埋葬自己的一部分甚至全部,即使将自己撞个粉身碎骨血流如注,也都是枉然,我还是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我应该知道的,男女间的爱情好似一场战争,多深的爱也抵不过命运的翻云覆雨,爱情究竟是什么,我付出九年的青春到最后也不过是绝望地看着他上路。我不是上帝,我留不住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