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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怎奈何曲终人散(4)


我不知道在街边上哭了多久,头上身上落满雪花,酒店门口聚集的粉丝逐渐散去,我还蹲在雪地里哭。当韦明伦联系不上我开车来酒店找我时,我神志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冻僵了,韦明伦将我一扶上车我就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高烧,呼吸困难,当年溺水时被呛坏的肺旧疾复发。第二天耿墨池将我送到医院,开始以为只是受了寒感冒,不想病情迅速恶化,肺炎引发肺水肿,到次日晚上时因呼吸衰竭我不得不用上呼吸机。我一直在发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不是很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身边不停地有人来来往往,有医生,有护士,也有家人。印象中祁树礼待在我身边最久,总是不停地跟我说话,有时候我明明睁着眼睛,因为药物的作用意识仍不是很清醒,他每说一句话每提到一个人我都要费力地去想这个人是谁,他(她)跟我什么关系,然后又昏昏睡去。模模糊糊的,我好像听祁树礼说,安妮的结婚对象竟然是陈锦森,祁树礼为此大发雷霆,扬言要杀了他,他们闹得很凶,我甚至听到兄妹俩在我病房内吵架。

安妮哭着哀求祁树礼:“大哥,我爱他,我知道他做过让你们痛恨的事,也伤害到你们,可我还是爱他!我当初答应跟大哥举行婚礼,其实是跟Kaven赌气,他忽然就冷淡我,我受不了就赌气。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哥哥把财产转到了考儿的名下才冷淡我,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我给不了他。我们两个都是自私的人,自私到为了自己可以不顾及别人,甚至是伤害身边的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都明白拥有是多么的可贵。我们曾经拥有过,却没有珍惜,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要拥有他,他就是我余生的全部!大哥,成全我们吧,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如果你跟他结婚,你就不再是我妹妹,听明白没有,你不再是我妹妹!”

“大哥,这是我的选择,请成全我们。”

“我不答应!”耳边是祁树礼暴怒的声音。接着是护士过来劝止:“各位,请你们不要在病房内吵架,这会影响到病人休息。”

“对不起。”

接下来,我陷入了更深的昏迷,耳畔再也听不到人说话了,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境零乱而疲惫,我不停地从这个场景跳到那个场景,很多的面孔在脑中旋转。我梦见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因为心爱的玩具丢失而哭泣,转眼就长大,我又因为考试没考好不敢回家,我给暗恋的男生写情书,我第一次喝酒醉倒,我跟街上的太妹打架被撕烂了裙子,我喜欢的男生牵着别的女孩故意让我看到,我在雨中哭泣着奔跑,我用压岁钱给自己偷偷买了双红色高跟鞋结果被父亲扔掉,我在高考的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得大笑,我用口红在龚浩明的备课夹画红色的心,我跟龚浩明在学校的树林里偷偷拥吻,我坐火车去北漂……

很多的影像在我脑中不断交叠,我好像又经历了一次人生,或喜或悲,岁月在我混乱的记忆中刹那间老去,醒来时看到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我恍若隔世。非常意外,我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米兰!她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化妆,仍然美若天仙。我虚弱地看着她,脑子开始复苏,我记得我跟她在酒店争论,下着雪,我在雪地里哭泣。

“你……怎么在这儿?”我虚弱地问。

她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呢?”

我确实很虚弱,说话都觉得吃力,又问:“墨池呢?”

米兰叹口气,直摇头:“你还是只想到他。放心,他还没死,正在做检查。”米兰说着连连咋舌,“真为Frank不值,他为你熬了这么多天,你昏迷了十多天知不知道?他天天守在这里,头发都白了大半,几次吐血昏倒,可就是不肯离开,结果你醒来还是没有问起他……”

我闭上眼睛,眼泪滚滚地落下来。

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米兰又说:“他昨天晚上又昏倒了,没办法,只好由我来守着你。”我扭过头去,还是不愿意在她面前落泪,“你……怎么这么好心?”

“在你眼里,我大概从来没安过好心吧?”她自嘲地笑,居然伸手帮我掖了掖被子,继续说了下去,艰难地、断续地,“你实在是很失败,白考儿,两个男人都这么爱你,却一个都留不住,不过……我比你更失败,争来争去,却什么都没争到,好没意思,谁也没赢谁,谁也没得到谁,谁都是可怜虫……”

“你……你还有中田。”

“哼!他?他是看上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的,确切地说是看上耿墨池的钱!”她倒是一点也不忌讳这件事,悲凉的笑从她唇瓣绽开,“他得知我放弃丈夫的财产后就再也没跟我联系过,其实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可是人在那样的境况下真的好脆弱,只想有个人能给我安慰和爱……你说得对,虽然我喜欢钱,可是我更渴望爱情,像耿墨池这样的男人,对任何女人都具有杀伤力,我爱上他是很自然的事情。所以当初他在婚礼上为我戴上戒指时,我就找不着北了,明知道他是利用我来报复你也无所顾忌。唉,后来我又利用中田来报复他,可是他完全不在乎,他的漠然置之对我的打击很大。于是我又拿出《LOVE》系列曲的手稿要挟他,结果我还没行动他就抢先行动了,可见他对叶莎非常珍视,包括对那个何瑾宜都非常看重,唯独对我冷漠无情,就像你说的,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演戏,没意思,真的好没意思。”

“你刚才说什么,放弃财产?”

“是啊,我已经跟耿墨池协议离婚了,就在前天。”米兰说得很平静。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以为她在开玩笑,可是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素颜的面孔毫无神采,凄婉悲凉,却自有一种痛悟在眼中。

她说:“我也就是那天新闻发布会后想通的,我在酒店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我在车上看到你蹲在路边上哭泣。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在那里哭得很伤心,于是我也哭。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忽然间觉得人生好滑稽,拼命想要夺取的并非是属于你的,拼命要摆脱的却是命中注定的,这场悲剧没有赢家……真的,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绝望过,包括祁树礼,都很绝望,因为你和耿墨池的感情,就是上帝来了,也奈何不得……”

米兰一直在床边喋喋不休,我因为药物作用很快又睡过去。依然是浑浑噩噩的梦境,我仿佛置身一个空旷的天地,看不到一个人,却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若近若远,如轻盈的风,掠过耳畔。意识忽远忽近,我不能确定我到底是醒着的还是在做梦,因为我听出来这次跟我说话的是安妮,她身上的百合香水味我很熟悉。

“考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原谅我了。可是你们也许不知道,我嫁给他是因为……因为要阻止他对你们的报复和伤害。这个男人,贪得无厌、自私透顶,我是爱过他,是真心实意的爱,在新西兰时我就跟你说过,我想跟他有一个好的结果,混乱了这么多年,我想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为了这份爱情我洗心革面改变很多,也付出很多,甚至因为跟他赌气答应Frank的求婚……想想我这一生真是很悲惨,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我,Frank跟我求婚也是为了利用我来达到他个人的目的,而Kaven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获取我哥哥的财富,他转移财产,隐瞒收入,背着我哥从事非法交易等等,我哥是看在我的分上才容忍了他的种种劣行。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账目和报表上做手脚,以严重亏损资不抵债为由将我哥旗下的两个子公司宣布破产,随即他又以亲戚的名义收购,企图鲸吞我哥的财产,我哥这才通过律师将余下的全部资产转到你的名下。他知道后立即翻脸,跟我闹分手,故意冷落我,那个时候我对他还抱有幻想,以为他还是爱我的,所以才答应Frank的求婚,想以此刺激他,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结果……”

“结果我还是失望了,他竟然绑架了你,是早先被我收买的他的一个亲信给我报的信。我简直气疯了,又不敢打草惊蛇,就谎称想回到他身边,想赶过来救你,谁知……唉,命该如此,我怨不了谁,眼睛失明了我倒是不难过,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不用看到世事的残忍,我或许可以活长一点。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又跑到长沙来找我,约我出去重叙旧情,说是要给我报仇,当下我就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了,因为我知道他肯定又是故技重演想利用我打击报复你们。果然,我收买的那个人偷偷告诉我,他在策划一个更大的阴谋,想以结婚的名义将我软禁到国外,明的绑架他是不敢的,他怕Frank,他要我心甘情愿被他软禁,从而以此要挟我哥将财产转过去,而我只不过是他实现这个阴谋所需要的一个道具。于是我决定将计就计,答应跟他结婚,远走高飞,哪怕是付出生命,我也要阻止他继续做伤害你们的事。考儿,我不敢跟你们说出真相,我怕Frank会杀了他,他死不足惜,但我不想我大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我这条命是真的无所谓了,活着对我而言就是痛苦,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安妮在我床边说了很多话,我都听见了,可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睁不开眼,但我知道我在流泪,一直在流泪,是安妮给我拭去的泪水。她知道,我听到了她的话。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很模糊,只依稀听她附在我耳边说了句:“我会带走他,带走所有的灾难,只要你们幸福,我愿意为你们带走灾难……”

然后我又陷入了长久的昏睡。

但耳边还是有人在说话,几乎没有停过。

“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活下来,否则考儿怎么办?”

“就怕我等不到那颗心脏了。”

“别急,Smith说,那边已经不行了。”

“我才是真的不行了。”

“你要撑住。”

“我怕我撑不住了,我们不是血型相同吗?”

“那又怎样?”

“或许我的……可以给你,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撑不住的时候。”

“你舍得让我跟她在一起?”

“舍不得也没办法,只能来世再抢回来了。”

“来世我要比你先遇到她。”

“难说,我肯定比你先遇到。”

“不可能总是你先。”

“那就等着瞧好了。”

“怕了你,总是跟我争。”

“是你跟我争。”

听出来了,是那两个男人在说话。哪句话是耿墨池说的,哪句是祁树礼说的,我分辨不清。但肺部的不适感却是清晰的,仿佛身体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将我整个人都要生生撕碎,可是心上早就烙下耿墨池最深最重的印记,永不能磨灭。

终于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又是梦境,他的脸竟如此清晰,夜那样的静,我居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床头开着一盏小灯,我有些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熟悉的带着睡意的眼睛,他也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好似突然之间,他下意识地痉挛着一下子抱住我,长长地吐了口气,将脸埋进我的发间:“考儿,我的考儿,你终于醒了!”

“Frank!”

“嗯,是我,是我。”他连连应着,紧紧抱着我,唯恐一撒手我就消失不见,“老天啊,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米兰说你醒来一回,我却是怎么都不信,如此……老天还是仁慈的,终于还是把你留在了人间。”

我只能发出喃喃的声音:“安妮呢?”

他突然就僵直了身体,抱着我一动不动。

“她怎么样了?”

“她……”他松开我,温暖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表情极度绝望,“忘了她吧,我们都忘了她,失去太久的东西,再找到已不是原来的样子。”

我双眼模糊起来:“别怪她……”

“没人怪她,她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她嫁人了,跟着陈锦森嫁到了英国,前两天走的。”他说得很平静。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猛然想起安妮在我耳边说过的话,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叫了起来:“快,快去追,别让安妮跟他走!”

他冷冷的,面无表情:“别提这些了,说了,我已经忘了他们。”目光闪了闪,忽然又问:“你不问问他吗?”

“可是安妮……”

“其实你最想问的是他,却怕我心里有想法,继而才问安妮怎么样,对不对?”他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伸手轻抚我的脸,“傻瓜,爱就是爱,何必顾虑那么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你嘴上不说,我在你的眼睛全看到了,你的眼里只有他,就如我的眼里只有你一样……”

说完他轻声叹着气,又将我拥入怀中,越拥越紧,似乎要将我整个地嵌入他的生命。除了耿墨池,没有人这么抱过我。

“你怎么了?”我的肩膀突然感觉到了湿意,侧过脸一看,他竟然在落泪,“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推开他,伸手将床头的灯开到最亮。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显然很不适应强烈的光线,忙用手遮住眼睛,也有可能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流泪。

“你骗我,肯定是有事!”

“你误会了,考儿,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祁树礼恢复了些镇定,拍了拍我的脸,“你完全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追逐了半生,好像就是为了跟你相遇……虽然我知道你不可能爱上我,但我还是阻止不了对你的付出。这段时间我想通了很多事,我知道你不可能失去耿墨池,就如我不能失去你一样,所以……我才这么费心费力为耿墨池的病操劳,因为我知道,即使你不回到他身边,只要他还活着,你也才能活着……”

“对不起,我……”

“什么都不用说,我能理解。”祁树礼笑了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Smith大夫找到了一种新药,可以暂时缓解耿墨池的病情,以让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来找到合适的心脏。”

“真的?什么药这么有效?”我一听马上兴奋起来。

“我不是学医的,我怎么知道?”

“谢谢你,Frank。可是他的病,我很清楚……”我心底一搐,那一瞬间只觉无力。祁树礼握住我的手,“所以我决定把他送回美国做手术,Smith大夫那边已经接洽好了,等你康复后我们就走,Smith大夫一定会有办法,事实上现在也有些眉目了……”

“眉目?怎讲?”

“Smith说,要救耿墨池只能做手术。”

“什么手术?”

“心脏移植。”

“这个我知道,上次就听Smith大夫讲过,可是上哪去找合适的心脏呢?找到合适心脏的概率比手术本身的成功率还低,但是听你的语气,好像有一点把握了。”

“把握谈不上,希望倒是有一点。”祁树礼起身踱到窗前,背影透着坚定,“不瞒你说,现在已经有了目标,我们通过互联网找到了一位绝症病人,他的各方面条件都跟耿墨池吻合,他自己也愿意捐出心脏,可问题是……他的家人不同意。我们派人去接洽过,出多少钱他们也不答应,你知道如果家属不同意,他本人同意也是没用的……还有就是,手术的成功率可能比我们预料的还要低,因为耿墨池的病拖了这么多年,身体各种机能已经开始衰竭,也许被推进手术室后就再也出不来,即使能出来,他身体能否适应移植的心脏也很难说。”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的声音一下又咽住。

听到我的哽咽声,祁树礼连忙又来到床边拥住我,把手****我零乱的发丝间,轻轻摩挲,“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生死有命,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