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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怎奈何曲终人散(2)


“唉。”他背对着我,一声长叹,“可是我对父亲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走的时候我太小,什么都不知道。我常想,如果我父亲还在世,我母亲一定比现在幸福。我若有个正常的家庭,也许……我的境遇也比现在好,很多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墨池!”

“我这一生的悲剧实在太多,连死都不能瞑目,不知道我前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对不起很多人,所以我不怪米兰要置我于死地,我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只是我保不了叶莎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说得很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我嗫嚅着说:“米兰不就是想要钱吗?”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钱只是她的一个手段,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叶莎还有我身败名裂,要我到死都记着她。”耿墨池像把什么都看透了一样,神情更加坚定,他转过身看着我说,“我提醒你,不要想我死后,你转移财产或者捐赠什么的,该捐的我都替你捐了,包括我刚刚建立的一个慈善基金,就是希望可以将财富在一定程度上回报社会,这些我都有安排。剩下的你不能转赠给谁,你没有这个权利,因为你已经签字,协议书上写明了不能转赠……”

我舌头打结:“我,我什么时候签过字啊?”

“西雅图签的,你忘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些财产成为你的负担,会有专门的管理机构替你打理,你这么笨,是做不好这些事的。除了不能转赠,你可以自由支配这些财产,包括我名下的三个基金,你都享有支配权和管理权。”

我有些意外,“三个基金啊?”

耿墨池点头,一一给我介绍:“是的,一个是面向贫困孤儿的慈善基金,一个是‘心相连基金’,用以救治那些跟我一样身患心脏病的人,还有一个是设立在音乐学院的专项基金,用以奖励那些在音乐上有突出才华的年轻人,给他们提供深造的机会。”

“哦,我好像听瑾宜提起过这个基金,叫什么名字?”

“HCX音乐基金。”

“HCX?”我心下诧异,这不是安妮跟我提过的《心之弦》的作者吗,同时也是《LOVE》系列曲的作者。这人是谁啊,竟让耿墨池如此重视,我瞅着他不解其意,“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的名字,这明明是你设立的基金!”

这回轮到耿墨池无言了,他缓步移到床边,僵硬着身体躺了下去,什么都不肯说了。连这都不能说,什么意思啊?但我不敢问,默默关上了窗户。因为屋子里有暖气,窗户一关上,玻璃上的雪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我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照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一眼望过去,感觉那黑暗如深渊一样无边无际。耿墨池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眼睛疲惫地合上又睁开,声音低而微:“你走吧,我自己睡。”

我站着没动。

四下里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

耿墨池对我置之不理,过了一会儿终于沉沉睡去。我依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却不敢碰他,远远地缩在一边看着他睡,我才能心安。可是当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耳畔悲怆地说了句,“但愿明天早上我还醒得来。”

第二天早上,他醒过来了,安妮却不见了踪影。

我们围着山庄前前后后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人,直到在书房的桌子上发现了她写的便条,我们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山庄。她眼睛看不见,怎么离开的?已经好些日子了,她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在来落日山庄的头天晚上,我还跟她有过沟通,我问她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敞开跟大家谈的,她先是沉默不语,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反问:“你说牺牲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让身边的人幸福?”

“不一定,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没什么,我就想知道你们是不是都爱我。”

“这还用问吗,你是我们的天使。”我握住她的手,试图用诚恳的态度打动她,“你的存在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安妮答:“我也爱你们,我也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当时我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有办法跟她继续谈下去,她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耿墨池也猜测,她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果然,两天后回到彼岸春天,安妮当晚就给我们扔了颗炸弹。

她非常坚定地大声对我们说:“我要结婚了!”

事情果然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耿墨池对安妮突然宣布结婚的态度是听之任之,“你自己的路你自己走好了,别后悔就是。”他只有这一句话,包括米兰召开记者招待会,他也是听之任之。而让我很意外的是,记者招待会的头天,瑾宜突然来到长沙。

我以为瑾宜是来看望耿墨池的,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瑾宜一来就被耿墨池叫到在水一方的楼上书房谈话,两人谈了很久,关着门,我隐约听到他们好像还有争论。瑾宜从房间出来时,红着眼眶,耿墨池黑着脸,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马上回上海,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公司的人都来了。”耿墨池人很虚弱,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非常坚决,我从未见过他用这么严厉的表情跟瑾宜说过话。印象中他对瑾宜始终是温和迁就的,至少比对我温和。

瑾宜的样子像要哭了,“我相信我爸若在世,他一定不赞成这么做。”

“你爸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我说了算!”耿墨池即便病着,仍然很强势。我看得出来瑾宜是有些怕他的,低着头,咬着嘴唇,很委屈的样子。耿墨池这时目光瞟到了我身上,终于意识到还有我的存在,吩咐我说:“马上给瑾宜订张回上海的机票,送她回去。”

我搓着手,不知所措:“出什么事了,瑾宜才过来就走?”

耿墨池瞪我一眼:“不关你的事就少问!”这家伙,对我说话从来就没好语气。但他说的我不敢不去做,不管我承不承认,我其实也有些怕他的,这是个炮筒子,惹不得。可怜的瑾宜,刚到两个小时,行李还留在客厅呢,就得“打道回府”。

机票订好后,耿墨池还特意交代我:“你要看着她上飞机,否则唯你是问!”

送瑾宜去机场的路上,瑾宜一路都在哭,我问她什么,她只摇头。我不由得叹息,耿墨池和瑾宜的过去不是我能了解的,他们严守着那道防线,我永远也别想知道他们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存在于耿墨池的现在,至于未来……我心底泛起忧伤,我们还有未来吗?

非常意外,我在机场停车场居然碰到了刚刚下飞机的韦明伦以及耿墨池的律师黄钟,此外还有另外几个人,他们正准备上一辆商务面包车。韦明伦先看到的瑾宜,远远地冲她打招呼,然后撇下同伴跑过来,那表情非常复杂,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韦明伦跟瑾宜走到一边说话,似乎刻意避开我。黄钟这时也走上前来跟我打招呼,我这才注意到他们那边来的人里居然还有两个外国人,金发碧眼,衣冠楚楚。我顿觉气氛紧张起来,因为我猜他们都是为米兰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而来,这么兴师动众?

我跟黄钟是认得的,诧异地问他:“你们这是?”

我不得不说,耿墨池的这帮死党个个都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黄钟虽然没有艺术家的气质,却亦是一副精英模样,对于我的问题他回答得很含糊:“我们来处理些事情。”继而又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墨池还好吧?听说他要去美国做手术,什么时候动身?”

“不知道。”我有些不悦,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到底什么事瞒着我?我再看向不远处的瑾宜,居然又跟韦明伦争论起来了,还眼泪汪汪的……

“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吧?”我冷着脸,没好气地说,“多大的事啊,不就是个记者招待会吗?瞧你们紧张得,个个把我当间谍了!”

黄钟连忙赔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这事有点复杂,而且与你没有关联,墨池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希望你体谅。”

“你们反正都是一伙的!”

黄钟笑出了声:“我们的确是一伙的,从小就认识,墨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那我呢,我在你们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您是墨池最爱的人。”黄钟回答得毕恭毕敬。

我白他一眼,不理他了。

这时瑾宜和韦明伦已经谈完了,好像还达成了共识,因为我看到瑾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明明刚刚还在哭。看样子韦明伦比耿墨池懂得哄女人,他潇潇洒洒地走过来跟我说:“考儿,上我们的车吧,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我还要送瑾宜上飞机呢。”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送什么,她自己不会上飞机啊?”韦明伦一边将我往他们那边拉,一边跟瑾宜说,“你路上多保重,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瑾宜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然后又看着我,笑了笑,“考儿,好好照顾墨池,你们什么时候去美国,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真的不要我送啊?”

“不用了,我又不是犯人。”

这让我没话说了,只好目送她进了机场候机厅。韦明伦则将我拉上了他们的面包车,路上还交代我,“如果墨池问你瑾宜上飞机没有,你就说上了。”

我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对,“她当然会上飞机,难道她还不上?”韦明伦哈哈大笑:“是啊是啊,当然要上,墨池说的话谁敢不听……”

两天后,米兰真的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可是让我大感意外的是,耿墨池抢在米兰前一天宣布举行新闻发布会,当然他本人没有出席,是韦明伦以经纪人的身份代他出席的,同时参加的还有耿墨池的东家JPY唱片公司的代表,也就是当初发行《LOVE》系列曲的出品方。原本耿墨池不让我过去凑热闹,但我狠狠发了顿脾气,说他把我当外人,完全不把我放眼里云云,他想了想,于是说:“你去下也好,免得你成天疑神疑鬼的。”

新闻发布会设在某五星酒店的会议厅,我坐耿墨池助理小王的车赶到现场时吓一跳,酒店门口不仅聚集了很多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还有不少乐迷等候在那里。他们几乎人手拿着张耿墨池的专辑,还有的举着海报和牌子,一见车子停下来就大声喊着耿墨池的名字,什么我爱你,我永远支持你之类的话不绝于耳。因为人太多,酒店出动了大批的保安,在门口两边拉起了隔离线,我大感意外,原来耿墨池这么“偶像”。

我问助理小王:“这些人怎么知道我们要在这举行发布会的?”小王跟随耿墨池多年,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很淡定地说:“他们有他们的渠道。”

我默然。

没错,我知道耿墨池有很多粉丝,听说有的骨灰级粉丝只要他在哪里演出就追到哪里,甚至演出结束离开后,他住过的酒店房间也会被狂热的追随者订下。我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有粉丝将他在酒店用过的杯子公然拿到网上拍卖,我当时看到那个帖子还开玩笑地问过他,“那是你用过的杯子吗?”他当时在边上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知道,大约是的吧。”离谱的是居然还真有人买!他在日本的寓所附近,据说长年有粉丝在那里溜达,试图与耿墨池浪漫“邂逅”,他个人的官网、贴吧一直是各路粉丝聚集的地方,他的生日、血型、星座、体重、身高等个人信息被大家热烈讨论,如果谁能拥有他的签名,那绝对是粉丝们极其艳羡的事情。

可是从前,我并不是很关注这些事情,因为在我眼里他不过就是个凡人而已,我爱他,跟他是不是什么钢琴家没有关系。我固执地认为他是我一个人的耿墨池,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我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粉丝。然而现在我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耿墨池不是我一个人的耿墨池,他属于音乐,属于钢琴,属于千千万万的乐迷和粉丝,我不可能独占得了他,于是这越发让我难过,因为哪天他若真的离去,悲伤的何止我一人。我唯愿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唯愿!

进入酒店大堂时,门口两边的粉丝快把我耳朵喊聋,因为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我,“看,那是耿墨池的女朋友!”“哪个哪个?”“就是她,没错,我见过她的照片!”然后呼啦一声,两边的人纷纷朝我拥来,我吓得夺路而逃,若不是有保安死守门口,我只怕会被那些嫉妒得眼睛发红的粉丝撕成碎片。进了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我问:“小王,只是个新闻发布会,这些人至于这么激动吗?”小王摇着头说:“没办法,耿老师已经有两年没有公开露过面,演出更是终止了有三年,乐迷们很想念他,昨天晚上我们才发的通告,你想想他们的本事有多大。”

“米兰知道吗?”这是我最担心的,她该不会来闹场吧?

“知道了也没用,她不过是孤身奋战,我们这么多人她奈何不了的。”

我一想也是,耿墨池强大的幕后团队可不是吃素的,但我仍然有疑惑,“那你们怎么现在才出手呢,她闹了可不是一天两天。”

几年前米兰正是以此事要挟,逼迫耿墨池与她登记结婚,那时候耿墨池为了息事宁人被迫妥协,现在怎么又想通了呢?

小王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们先赶到八楼的贵宾室跟韦明伦他们碰面,那两个老外估计就是JPY公司的代表,得知我是耿墨池的女友,连忙很绅士地对我行吻手礼,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他们是法国来的,JPY公司总部设在巴黎。韦明伦将我拉边上,特意交代我发布会开始后我只能以记者的身份进入现场旁听,什么话都不要说,也不要跟任何人搭讪,总之我当看客就可以了。说着他还吩咐旁边的人给我象征性地挂了个工作牌,又给我戴了顶鸭舌帽,还架了副墨镜,就差没把我脸给蒙起来了,小王的解释是,刚才进大堂的时候已经有粉丝认出我,难保没有记者不认得,而且我以前也在媒体工作过,说不定还会碰上熟人。

“任何人跟你打招呼,你都不要理。”韦明伦如是说。

我一下就紧张起来,感觉像做间谍。我在小王的带领下混入现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各路记者,长枪短炮地对着主席台。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紧张得后背都出了汗,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状况,只能祈祷一切顺利。稍顷,发布会正式开始,我从人缝里看到韦明伦和那两个JPY的代表从容不迫地从后台进入现场,发布会主持人也尾随其后,全场立即镁光灯闪成一片。韦明伦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第一个问题就充满火药味,记者质问为什么耿墨池没有出席发布会,韦明伦好脾气地解释,“很抱歉,耿先生身体有恙,无法出席,如果各位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医院,耿先生昨天都还在医院里接受检查。”

“他到底什么病?有传闻说耿先生得了不治之症,是真的吗?”

韦明伦沉着应对:“不治之症还谈不上,但病情确实很严重,因涉及个人隐私,我不方便在这里透露他的病情。而且我们今天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也不是来谈他的病情的,是针对《LOVE》系列曲的版权问题来给各位媒体和广大的乐迷朋友作一个说明的。因为近几年来,不断有人借《LOVE》系列曲的版权问题对耿墨池先生进行人身攻击,给耿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甚至连带已经去世的叶莎女士也受到恶意毁谤,这是耿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

“那这些曲子到底是不是叶莎的作品?”台下的记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

韦明伦深吸一口气,扫视全场,好似下定了决心般,终于说:“不是。”

就两个字:不是。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镁光灯又闪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