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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苦衷?嘿……”米兰又是冷笑,“你知道他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如果是你怀了他的孩子,他无条件接受,是我怀的,就是太子他也不要!这是人说的话吗?我纵然再不如他的意,孩子总是无辜的吧,他当初利用我报复你,把我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我就这么好欺负吗?现在我晚上做梦都梦见那个孩子哭,我恨他!恨死了他!”

“他可能是怕把病遗传给孩子吧,他就是遗传他父亲的心脏病。”

“那他为什么愿意跟你生呢?你比我出色很多吗?”

“米兰,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就算他对不起你,但他的日子不多了啊,原谅一个人真的有这么难吗?”

“不是这么难,而是不可能!就凭那个孩子我也不会原谅他,何况他现在完全切断了我的经济来源,不给我一分生活费,目的就是逼我离婚,我现在吃的用的全是以前的老本……”

我看着她不说话。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好像不是为了逼你离婚吧?”

“你知道什么?他不给我钱就是要跟我离婚!”

“米兰,不要一味地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也应该有数。就算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终究是你的丈夫,而且他也是有身份的人,你带给他一些不好的影响他当然反感了。”

我话说得很轻,但也很重,米兰当即就变了脸,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尖着嗓门吼:“白考儿,用不着你来评论我们夫妻间的事!别以为你得到了他的爱就了不得,你充其量也就是陪他****而已,你永远也别想名正言顺地拥有他……”

“我是不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他,不过你就能名正言顺地跟你的日本********吗?”

就是这一句话,让米兰彻底抓狂了,她端起咖啡杯朝我的脸上泼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脸上头发上全是咖啡。好在咖啡已经凉了,如果是滚烫的,只怕我会被毁容。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也端起咖啡杯朝她泼了过去,她名贵的白色DIOR洋装立即染上咖啡色的污渍,她大叫一声,绕过桌子就朝我扑了过来。想跟我打架啊,她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输过?

两个女人厮打在一起,绝对是道风景,她扯我的头发,我抓她的领子,把她领口的****撕得稀烂,咖啡厅内立即乱成一团,老板大叫着要喊警察。警察还没来,米兰已经招架不住了,被我推到地上,她尖利的指甲抓上了我的脸,我毫不客气地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打架,她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当我第二次扬起手时,我的手腕被捉住了。我以为是警察来了,抬头一看竟是祁树礼。他不由分说就把我拉了起来,拖到他身后,米兰从地上爬起来又朝我扑的时候被他拦住了:“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

米兰披头散发,这才认出他,暴跳如雷:“关你什么事?滚开!”说着又要朝我扑过来。正在这时,警察来了,祁树礼跟警察交涉没用,我和米兰都被带上了警车,我听见祁树礼在后面打电话:“Steven,你赶紧过来,你的太太和你的女友打架了。”

祁树礼说,他是跟朋友在楼上喝咖啡,听到楼下有人打架就跑下来看,结果看到的是这个场面。我们从警察局里出来后,他把我们带进一家餐厅用餐。他问前去保释我们的耿墨池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就听到你那边挺热闹。”

他真是会说话,明明是吵架说是“热闹”。自前日我们从新西兰回来,米兰就找上门跟耿墨池吵架,这么大的动静,祁树礼不会听不到。

“前天回来的。”耿墨池脸色很不好看。也没办法好看,一个是太太,一个是女友,大庭广众之下打架,还打进了警察局,他真是怄得可以。

“考儿,在新西兰玩得很开心吧?”祁树礼又笑容可掬地望向我。

“很开心啊,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说着我还把右手伸给他看,“瞧,墨池送给我的戒指,好看吧?”

祁树礼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定定地看着我的戒指,因为戒指是戴在无名指上,老外对这都是很讲究的。祁树礼在国外生活多年,自然也很介意,他以前也送过我戒指,可我从来只戴在中指上。老实说我不是给他看的,我是给米兰看的。果然,米兰顿时脸色大变,狠狠地说:“真不要脸,他是有老婆的人,你还把他送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你给我闭嘴!是我戴在她手上的。”耿墨池为我说话。

这下轮到祁树礼变脸了,看看我,又看看耿墨池,目光毫不客气地杀过来。耿墨池瞪我一眼,我这才意识到太张扬了,就算不顾及米兰,祁树礼还在这呢。我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米兰岂肯罢休,当下质问耿墨池:“你给她戴戒指是什么意思?”

“只是个形式,不具备法律意义。”

“形式?好啊,耿墨池,你听好了,只要我米兰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跟她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你等着瞧好了!”

说完她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厅。

祁树礼还算有风度,一直跟我们用完晚餐才道别。我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一阵阵反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奥克兰的时候,我就感到身体很不适,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一种似曾相识的印象在我的意识中可怕地复苏,此刻更是恐惧到极点……耿墨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和祁树礼站在餐厅门口吹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看我,冷冷地说:“Cathy,不要让我恨你!”说完径直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走去。

“Frank!”我叫他。

“什么事?”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注意开车。”我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原本想说的话被我生生咽了回去。他转过身,眼神比这夜晚还寒冷,“早晚你会来求我的。”说完这句话他就决然地开车扬长而去。

晚上回到家,我问耿墨池,在日本是不是让米兰怀过孩子。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自顾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抽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回答我啊。”

他还是不出声。

我彻底死心!这个男人我了解,固执得可怕,不愿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去做,想想米兰对他的恨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我现在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就没看透过他,他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谜,记得当年他亲口跟我说他希望有个后代有个继承人,可是却坚决不肯跟米兰生孩子。那是他的骨肉,不管他情不情愿,孩子终究是无辜的,难道他心里一点内疚都没有吗?米兰这次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打算怎么办?

面对他的沉默,我又气又伤心,一个人爬****用被子蒙住了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的,蒙胧中感觉他在被中紧紧拥住了我。“唉,”我听见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好像还说了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我……”

早上醒来,他又坐到了沙发上,穿着睡衣,一手端着咖啡,慵懒地在看一份文件。窗帘是半拉着的,阳光透过纱帘温暖地洒在他的肩头,让他的脸呈现出异样的温情。他的样子很从容,眉头紧蹙,尽管病情越来越重,但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的颓废,这个男人的精神气是最让我倾慕的地方。

“醒了?起来吧。”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又落在文件上。

我溜下床光着脚走到他身边,也去看那文件,“什么东西啊,大清早的看得这么仔细。”说着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准备去浴室洗漱。

“先在这上面签个字吧。”他把文件递给我。

“我?”我诧异地接过文件,一看就发晕,全是日文,一个字都不认识,我翻阅着天书一样的文件问,“干吗要我签字?签哪儿?”

“签在最后面那一页。”

“是什么啊,你不会把我卖了吧?”我拿过笔天马行空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我这么老了,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签了这份文件,你就是价值连城。”他看着我笑。

“是吗?那我多签几份。”

“嗯,这里还有,你签吧。”他又递给我两份文件,我看都没看就画上名字。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会不会把我卖了啊?我虽然不懂日文,可刚才粗略地瞟了下,上面有美元的货币符号,有很多款项,每一款项后面的数字都有很多个零……我在想,把我卖给谁都可以,只要不卖给祁树礼。

我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卧室里已不见人影,楼下花园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冲到阳台上朝下面喊:“喂,你还没喝药呢。”

香槟色的宾利跑车一溜烟地驶出了花园。

我用过早餐也来到花园,好些日子没有打理花园了,里面已长了很多野草。弯腰刚干了会儿,就头晕眼花,强烈的恶心突然来袭,我来不及跑回房子,就蹲在一株波斯菊下哇哇地吐了起来,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吐到后来口里全是黄胆水。当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直起身子喘气时,祁树礼石像一样地站在花园栅栏那边,跟我仅隔了不到两米,他阴冷地上下打量我:“你该不是怀孕了吧?”

米兰是真疯了!她几乎每天都来闹,歇斯底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为。我开始还好言好语地劝她,就让我来照顾耿墨池,因为我熟悉他的生活起居,让一个垂死的病人多活一天不过分吧?可是她根本就不听我这套,每次来都气势汹汹、大呼小叫,我忍无可忍,又跟她打了几次架,有两次还是当着耿墨池的面。

让我懊丧的是,耿墨池看都不看我们,我们怎么打他完全漠不关心,照样看他的报纸,弹他的琴,当两个女人是透明的。后来我明白了,他根本就不屑去劝或是去拉,因为他知道在打架这上面我是决不会吃亏的,米兰养尊处优了这几年,怎么会是我的对手?那次她竟然砸烂了我跟耿墨池的合影,我真发飙了,扑过去就要跟她拼命,那合影是我和耿墨池在新西兰的农场照的,仅有的一张!米兰夺路而逃,跑到花园转了两个圈,竟然翻过栅栏跑到祁树礼那边去了,我气红了眼,杀气腾腾地追了过去,一直追到客厅,祁树礼正在打电话,米兰躲到了他的后面,她以为我不会对祁树礼动手。这个时候我哪还认得谁是谁,扑上前就拽祁树礼,把他西装的纽扣都扯掉了,他把我拉住,控制我的双手,冲米兰说:“她已经疯了,你赶紧走吧。”

米兰撒腿就跑出了客厅,奔出花园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我抓狂了,对着祁树礼又踢又打,认识他这么多年,跟他一起生活两年,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动手。他没有还手,任由我出气,愣愣地看着我,眼眶渐渐变得潮湿,泛着红。

“考儿!”他捉住我的手,“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愿意天天让你出气。”

我停住了手脚,也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就醒了过来,挣脱他的手,推开他:“抱歉,我……”

“考儿,面对我真的有这么难吗?”他逼近我,泪光闪闪,像是被什么灼痛了眼睛似的,让我几乎不能与他直视。我转身就要逃,他拽住我的胳膊,“我真的比不上他吗?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留恋?上次冒犯你,虽然我很抱歉,但却不后悔,因为拥有你的感觉如此幸福,我不会让这幸福转瞬即逝,我一定还可以追回你的……”

“Frank!”我叫了起来,甩开他的手,“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这点转不过弯,我不值得你付出,你随便找个女人过日子都比找我要强,我不想害你……”

“那你怎么不随便找个男人过日子呢?明知他有太太,还要死要活地跟他在一起,就算你接受了他的戒指,你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拥有他!”

“用不着你提醒我他有太太,拥有与否跟名正言顺有关系吗?米兰跟他名正言顺吧,她拥有过他吗?Frank,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爱的是他,只要他还活着,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空气中有他的味道,我就拥有着他……米兰来闹又怎样,我不是要跟她争,她是争不过去的,这爱早就在我和他的心中生了根,任谁都夺不走。我留在他身边是想照顾他,给他多一点温暖,让他离去的时候不那么遗憾。哪怕他有时候冲我发火,我也会觉得很欣慰,因为他还有力气跟我吵,他还存在于这世界上,我还拥有着他……”

祁树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潮湿的眼眶突然一下子变得血红,他挥舞着双手大声朝我吼:“是的,你拥有他的爱,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爱也是一样的呢?就算你不爱我,只要还在我身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就觉得我还拥有你,这个要求也过分吗?我一直宽容着你,让你回到他身边,我就是想给这爱留条后路,希望将来你……还回来……我不期望取代他的位置,但至少可以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

“你是想等他死吧?”我打断他,心里一阵阵的绞痛,这个男人的用心如此险恶,他的确是天天盼着耿墨池死呢,这样就不会有人再和他争了。我仰起面孔,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回到你身边!”

说完我转身就走。

他没有再拦,也在我背后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回来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我没有走,走不动,因为耿墨池直直地站在门口。

毫无疑问,刚才我们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沉默,可怕的沉默。每个人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耿墨池一直站在那里,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心如死灰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他眼神灰暗,整个人都是灰色的,表情木然,好似一尊等待了千年的雕像。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耿墨池再度昏倒入院的时候。听到我和祁树礼的谈话,他肯定受了刺激,直直地倒在了我的眼前,倒下去时没有一点声音,不是因为铺着地毯,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已经耗尽了他生命的所有。我扑过去瘫跪在他的一侧,把他的上身紧紧搂住,不住地颤抖着,泪雨纷飞,说不出话来,像个疯子一样狂乱地吻他的手,吻他痛苦而绝望的脸,吻他眼角的泪,吻他苍白的唇。屋子里乱成一团,最后还是祁树礼给医院打的急救电话。

依然是特护病房,依然是冰冷的玻璃窗,我趴在上面,感觉隔着的不只是时空的距离,我最爱的男人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点滴瓶里冒着泡泡,听起来像死神在喘息。到这个时候,我知道他已经快步走向他最终要去的地方了,这一次在医院待的时间特别长,足足有一个月。米兰一如既往地来闹,闹得更凶,她巴不得耿墨池快点闭眼,又害怕他闭眼,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有没有留遗产给她,每次都是医院保安把她拉出病房。

已经是春天了,医院花园里种的几棵吉野樱温柔地绽放着,站在病房的窗前看,远远的像飘着一团粉色的云。不要以为赏樱只有在日本才行,西雅图就是个赏樱的绝好城市,无论是幽静的西雅图大学,还是普捷湾的湖边,随处可见樱花雨漫天飞。

耿墨池转出特护病房后,总要我开着窗,他坐到窗边边晒太阳边看樱花,他跟我说他对日本没什么好感,却很喜欢日本的樱花,转瞬即逝,却美到了极致。

“陪我到花园里坐坐吧。”早上醒来,他看着我说。

我答应了,拿了件羊毛外套披在他身上,扶着他来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旁边刚好有棵樱花树,才坐了会儿,我们的头上肩上就落满花瓣。他轻轻替我弹去沾在发梢上的花瓣,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笑了笑,虚弱地说:“真是很奇怪,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你别说,还真有点天鹅的气质。”

“我本来就有天鹅的底子。”我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