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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阳光照不进现实(2)


没有办法,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他,我只得离开,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可以如此忍让和迁就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病人,爱吧,还是因为爱。就比如此刻,我一个人在湖边游来荡去,夜间的温度很低,我穿着单薄的毛衣和裙子,冷得抖成一团,我却没有想到自己冷,而是在想他脾气发完了没有,待会儿回去怎么才能哄他喝下药。

一辆车子缓缓从湖边开过来,车灯将我照得通明。

“Cathy,怎么是你?”车窗摇下,祁树礼探出头一脸诧异,“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说着他打开车门走下来,上下打量我,“出什么事了?他又冲你发脾气了?”

“没,没什么。”

“还没什么,脸都冻青了,赶紧到我那去坐会儿。”他伸手拉我。我不肯,他就说:“阿芷今天晚上没回来,住学校呢。”

“真的没什么,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去。”

“等他气消了,你就冻死在这了!何苦呢?”

“不要你管。”

“我不管,谁管,你爸妈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在一起呢。”他又拉住我的手,“这样吧,到我车上坐坐,里面暖和些。”

这次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实在是太冷了。他把车开到路边一个树林外,将暖气开到了最大,还把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还冷吗?”他搂紧我的肩膀问。

“不冷了,谢谢你!”我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我已经不习惯跟他这么亲近了。

他目光悲凉地看着我,叹息道:“Cathy,就算我们现在分开了,我还是可以照顾你的对不对,有必要这么抗拒吗?”

“你不是有阿芷吗,她才需要你的照顾。”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明白她只是个替代吗?”祁树礼的表情显出惯有的冷酷,“你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对吧?”

“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她那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

“没错,是很年轻,嫩得很,可是床上功夫却是一流,知道怎么留住男人,也知道怎么获取她需要的东西,心计多着呢。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满足她物质上的需要,她满足我床上的需要……”

我的脸一阵发烫,打开车门就要下去。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拉回来,锁上车门:“听不下去了吗?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害羞……”

“我要回去了!”

“他的气没那么快消的,急什么。”祁树礼冷冷地看着我,神色凄怆,伸手又搂住了我的肩膀,“真的一点儿都不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吗?过去我所有的付出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你回味吗?我可是每天都在想我们的过去,哪怕是跟那丫头在床上……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她?因为她的倔脾气很像你,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温哥华一家餐厅里,她跟人打架,让我撞见了,那样子跟当年你上我妈家打架一样。我一下就看上了她,三天工夫,我就把她哄上了床。本来也是想认真地来一回,可是第二次****她就问我要东西,开口就是宾利,一辆价值百万美元的跑车。你呢,跟我两年,从来没主动问我要过东西,所以这让我常常比较,越想越悲哀,真的是很悲哀,无药可救……”

我说不出话,低下头。

“考儿,我真的很难过。”

他又叫我“考儿”!我别过脸不愿看他,他就伸手把我的脸转过去。我看到他眼神的黯淡,顷刻间似乎老了许多,“为什么会弄成这样?考儿,为什么……有时候真是恨自己不争气,为一个女人烦恼这么多年,也想过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如此吸引我。漂亮吗?比你漂亮的多的是!温柔吗?你一发脾气连上帝都颤抖。可我就是这么爱你,没有理由,爱一个人真的没有理由,就跟你对那位伟大的钢琴家一样。你爱他什么呢?比他有钱,比他帅的男人多的是,可你为什么死心塌地地要跟着他?这么冷的天被他赶出来,心里还惦记着他。”

“缘分吧,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淡淡地说了句。

“可能是。但我不相信我们的缘分就这么断了,不会的,我不会向命运低头,现在放纵你,并不等于放弃,而是我知道他确实需要你在身边,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他跟我一样,都很可怜……”

“别说了!”我大喝一声,打开车门就跳下车,狂奔而去。我一路跑回船屋,不敢敲门,蹲在门外哭。他们都很可怜,我呢?我不可怜吗?爱,或者被爱,都无法解脱,这场爱原本就没有结果,就像命运精心布置的一场局,一旦入局就身不由己……

一束强烈的灯光突然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感觉有个人影朝我走来,居高临下,站到了我面前。

“回来了?”他拿着手电筒问。

“我不回来,难道还死在外面吗?”

“我没死,你敢死?”

“连死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当然。”他点头笑,夜色下格外清朗俊逸,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披着的西装外套上,笑容顷刻消失不见,像个爆竹似的一下就点着了,“谁的衣服?”

我真的不太懂耿墨池,在船上住得好好的,忽然嚷嚷着要搬到岸上去住。我不答应都没辙,他决定了的事岂是我可以反驳的?可是搬家那天,当他把我领到亨利太太的房子前时,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我差不多是被他拖进了新家,一进门,我就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亨利太太的家虽然装修大致没变,可是所有的家具摆设全换了,包括窗帘、地毯、装饰品,全都是焕然一新。耿墨池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一直很高,吃住都是很讲究的,从来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显然,他买下这房子绝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晚上祁树礼过来串门,耿墨池刚好下楼,对我没好脸色,却对他的新邻居也是老邻居露出了笑脸,“不好意思,刚搬来挺乱的,不好招待你。”

“没关系,我们又做邻居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祁树礼看着我们搬到他隔壁,眉开眼笑,非常热情地伸出手,“欢迎,欢迎,这下就热闹了,我们很有缘分嘛。”

“是啊,很有缘分。”耿墨池也笑呵呵地握住他的手。

我瞪着这两个握手言和的男人,气得半天说不上话。祁树礼还在客气地寒暄:“以后就跟自家人一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来安排……”

“谢谢,暂时没有。”

“用人呢?用人请了没有?”

“这个……还没来得及请。”

“那我把朱莉娅叫过来帮忙吧,反正她也跟了Cathy两年,互相了解,你就不用再去找了,身体不好,免得费神费力。”祁树礼体贴入微。

“那你家怎么办?”

“我嘛,再找人就是了,一个电话的事情。”

“那真是谢谢了。”

“又来了,说了不要这么客气,跟你做邻居我很高兴,知根知底的,还可以免费欣赏世界一流演奏家弹琴。”

“对,我们都知根知底,呵呵。”

“是啊,呵呵。”

两个男人坐在新换的沙发上,笑容可掬,侃侃而谈,礼貌绅士得跟两国元首会面似的。耿墨池始终没告诉我为什么搬过来跟他的死对头做邻居,我一问,他就打太极,“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他的回答。

耗子和猫也能做朋友?鬼都不信。可是这两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居然又做了邻居不说,还处得真像“朋友”,你来我往的,一到周末就结伴去钓鱼、打球,让我怄得没话说。反正都没安什么好心,因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也包括我。

两家的房子挨得很近,花园连着花园,仅隔了道栅栏,三楼卧室的阳台相隔也不过几米,站在阳台上打招呼没有一点问题。晚上有窗帘拉着,白天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在房间内的活动。我就经常看到祁树礼的小****阿芷穿着背心短裤走来走去,冬天呢,她也不怕冷。不过那丫头身材确实不错,虽然脸是还没长开的样子,身体却是提前发育了,凹凸有致,总是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她的鬈发很长,披散在腰间很有风情,每当她靠在睡椅上,跷起修长的美腿看书或者修指甲时,最是迷人。这样的美人儿别说男人,女人看了,也会艳羡不已。我就很羡慕她的胸部,圆圆鼓鼓,俯身或弯腰时可以看见很深的乳沟。

我跟耿墨池说我想去隆胸,谁知他连连点头:“好啊,我陪你去,你做隆胸,我就去变性,反正我现在跟个太监似的……”

他还是对自己不能过性生活耿耿于怀。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也睡在一起,却井水不能犯河水,所以他的脾气还是一样暴躁,并不因身体的恢复而有所改善。尤其看到祁树礼和那个小妖精在对面的房子里的亲密举止时,就格外地受刺激,没事都会找我发火。

祁树礼对此是一点儿也不忌讳的,经常抱着阿芷坐在落地窗边“表演”激情戏,又搂又抱又摸又啃,连窗帘都不拉,什么意思?

同样的,他们那边自然也可以看到我们这边,可我们却没什么激情上演,大多时候是我一个人在卧室里搞卫生。耿墨池很怪,有洁癖不说,还不允许别人进他的卧室,包括朱莉娅,卧室的卫生必须得我自己动手。我还是跟个仆人似的,整理被褥,换床单,擦家具,给地毯吸尘,清洗浴室,刷马桶,什么活都干。耿墨池最痛恨房间有头发丝,只要看到了就有我好果子吃,每天他起床后,我就赤着脚,在铺着厚厚拉毛地毯的卧室里找头发丝,床****下,沙发边,窗帘后面来回地找,就差没拿放大镜找了。祁树礼几次看到,都在对面阳台大声问:“Cathy,在找什么呢?”

我不好意思说找头发丝,回答道:“找魂呢。”

大概是见我整天在房子里搞卫生,估计我在家里地位不高,阿芷看到我总是爱理不理的,很傲慢,出门碰到,连招呼都不打。

但她很喜欢上我家来串门,对耿墨池与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客气礼貌,甚至有讨好的嫌疑,总是说:“Steven,你家的房子布置得真漂亮,看得出你是个有品位的人。”完了还拿怪怪的眼神瞟我,大意是房子布置得这么有品位,却找了个没品位的女朋友。

在这位高贵的公主眼里,我肯定是没品位的,一天到晚蓬头乱发,衣着随便,素面朝天,不是忙着做清洁,就是忙着熬药,厨房里跑进跑出,跟朱莉娅属于一个档次。唯一有点儿区别的是,我可以陪主人****睡觉。这也是她很迷惑的地方,不能理解我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吸引耿墨池这么有品位的男人。

她知道耿墨池是钢琴家后,以极其热情的态度想要跟他学弹琴。耿墨池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冷冷地说:“抱歉,我从不收学生。”

其实耿墨池答理她完全是看在祁树礼的面子上,他好像很不喜欢这丫头,嫌她好奇心太重,什么都想打听窥视。

那天早上起床,他还在睡,我准备给他熬药。刚下楼,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是他的手机,一接,还没开口对方就自报家门:“是我,米兰!”

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已经一年没有给我赡养费了……是不是有新欢了?我知道你现在在美国,别以为躲在美国我就找不到你。耿墨池,你不要太过分,虽然我们是分开的,但我是你太太,你不给我钱我靠什么生活,你说话啊!你哑了!”

啪地一下,我掐掉了电话,关了机。这个女人,两年不见,怎么一点都没变,声音如此刺耳,隔着话筒都能想象她涂满脂粉狰狞的脸。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跟她有过十几年的友谊。耿墨池醒来后,我把米兰打来电话的事告诉了他,这次他没有刻意回避,冷冷地甩下一句,“别理她,她现在已经疯了。”

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回避,躲躲闪闪地讲了些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说他跟米兰去日本后一直就是分居,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起初他会定期地支付相当数额的赡养费给米兰,后来他发现她把这钱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所以一年前就终止了给她的赡养费。米兰吵闹不休,千方百计找他要钱,但他的态度很坚决,要钱可以,除非离婚,否则一分钱也不给。

“你不给钱,她靠什么生活啊?”我有些不解。

“我给她的钱还少吗?”耿墨池一说到这就愤愤不平,“自跟我结婚起,她从我这里捞走的钱数以千万计,还不包括我送给她的房子、车子、珠宝,等等。作为我的太太,我还可以给她更多财物,但是这个女人太恶毒,拿着我的钱……”

“怎么样?”

耿墨池瞅着我,似乎说不出口。

但我猛然想起两年前去日本看他时,祁树礼跟我说起过,米兰和耿墨池的一个日本助理搞在一起。当时我不太相信,现在觉得这事并非是空穴来风,米兰多半是拿着丈夫的钱去养“小日本”了,所以耿墨池才说她把钱用在了不正当的地方,因而切断她的经济来源。纵然耿墨池对她没有感情,但两人毕竟是夫妻关系,而耿墨池又是有身份的人,米兰给他戴绿帽子明摆着就是想让他难堪,要他名誉扫地,被人耻笑。好歹毒的女人!

“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我只要你现在好好的。”我握住他的手,心痛欲裂,这个男人还没死,精神就已经进了地狱饱受折磨。我真是很同情他。

他将我的手反过来握在手心,摩挲着,低语道:“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娶她!这是我今生最无法原谅的错误,现在我是得到报应了……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贪得无厌,她现在就等着我死,好侵占我的财产……”

“身外之物,她要就给她吧。”我劝他。

他没有吭声,默默地看了我会儿,目光温柔悲凉,我心底泛起酸楚,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叹口气,轻轻揽过我的脖子覆上了唇,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动情地跟他吻在了一起。他有多少遗产这重要吗?祁树礼的钱不比他的少吧,我还不是过来一心投靠他,给他当助理、当仆人……想到祁树礼,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窗帘是开着的,一眼就看到对面阳台上站着个人,正是祁树礼,抽着烟,冷冷地注视着这边。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目光直射过来,带着些许恨意,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他宽容了我留在耿墨池身边,现在谎言一下就被戳穿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宽容的,但在感情上不可能做到宽容,他不恨耿墨池,恨的是我!

一直记得祁树礼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可以这样爱,为什么不呢?”但是我跟他却不可以,因为爱是有方向的,我和他的爱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方向上,我爱的不是他。之前在他怀里咳血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的,今生我只愿死在一个人的怀里,可是他至今不明白……

转眼就是圣诞了,耿墨池要回新西兰,陪母亲一起过圣诞。我要他带我去,他开始不肯,我软磨硬泡,磨了好久,最终赢得了胜利,他答应带我去新西兰,要我准备好护照。可是护照在祁树礼那里,当初搬出来的时候很匆忙,很多东西都撂他那边了。我不好直接找他要,免得他以为我们要远走高飞似的。我决定亲自去拿。瞅准了时间,耿墨池不在家,祁树礼也上班去了,阿芷也不在,我大摇大摆地晃到了隔壁。他新雇的用人跟我很熟,我简要地跟她说明情况,她就让我上了楼。我先在书房里翻了个遍,没找到,又摸到卧室,床头柜、梳妆台,每个抽屉都仔细地翻找,找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贼,尽管这房间我住过两年。

这个时候,祁树礼可千万别出现,否则他真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可是,可是世间就有这么巧的事,我在梳妆台的屉子里没找到护照,疲惫地抬起头时,猛发觉镜子里映着走来的一个人,一身笔挺的西装,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我身后。这个男人,怎么老是喜欢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早晚我会被他吓出心脏病。

“你在找什么?”他在镜子里微笑着看着我。

我尴尬地转过身,“这个,我,我找……护照……”

“你终于过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进这个房间。”他眼神迷离,一身酒气,似乎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喝了酒的男人是很危险的,我得赶紧撤。可是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进他怀里,不由分说就抱住了我,“别走,考儿,别走,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