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蚀骨之情:如果可以这样爱全文阅读 > 第6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

第6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


少女时曾看过一部很经典的爱情文艺片《滚滚红尘》,三毛的作品,林青霞和秦汉演的,浮华梦幻般的场景,好似泛黄的记忆,爱情追逐到最后却是支离破碎,而直到白发丛生,男主人公也没有等到他要等的那个人。成年后方明白爱情这东西是转瞬即逝的,人世间太多的变数,一朝松手,可能再无机会挽回,然后只能用一生去缅怀一段感情。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因为离圣诞还有些日子,耿墨池身体状况还不错,心情也很愉悦,于是就有了带我出去游玩的兴致。我真是兴奋极了,认识他这么久,除了几年前跟他去过新疆,我跟他还没正儿八经地旅游过呢。安妮开始吵着要一同前往,后来被陈锦森哄住了,让她别当电灯泡。我们先抵达有着“硫黄城”别名的罗托鲁亚,这里算是新西兰最早的旅游胜地,一到罗托鲁亚,我立即感到这里别有洞天,到处是热气蒸腾的喷泉,空气中弥漫着硫黄的气味。在这里泡温泉真是一大享受,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在艾哥顿牧场欣赏十九种羊登场的表演秀,包括牧羊犬在舞台上来回奔跑、剪羊毛、喂小羊喝奶等精彩项目,我还生平第一次尝试了剪羊毛呢。在我剪羊毛的时候,耿墨池就拿着相机在旁边拍,也就是瞬间的事,脑中忽闪而过记忆的碎片,我想起了几年前在新疆采访时,他也曾给我和小羊拍过照,他可能也想起来了,举着相机怔怔地看着我。

“我愿变成一只小羊,依偎在你身旁……”

耳边恍惚响起王洛宾忧伤苍凉的情歌,我连忙低下头,没有再剪羊毛,而是轻轻抚摸着温驯的小绵羊,用脸贴着它,任凭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温暖地微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晚上,他拥着我入睡。半夜醒来,见他站在窗前喝酒,背影孤独而落寞,只是个背影,我就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混乱无助。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很犹豫的样子。很久他才重新****,紧紧搂着我,其实我没有睡,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在我耳边喃喃絮语:“怎么办呢,你让我怎么办,考儿?纵然我不甘心退出你的生活,但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应该为你的将来考虑,让你重新选择幸福,你有这个权利,你将来若幸福,我在地下也心安了。唉,想想我这一生实在失败,连带跟过我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先是瑾宜,后来是叶莎,我实在不想你也跟她们一样……”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已很模糊,在他的絮叨中沉沉睡去。

早上,我对着镜子整理衣服,耿墨池来到我身后,他已经穿戴整齐,显得神清气爽,在镜中冲着我一笑:“照什么啊,再照也照不出一朵花。”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狗尾巴草。”

耿墨池朗声大笑:“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看来你不傻嘛。”说着他从背后搂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瞅着镜中的人说:“圣诞节呢,你不想要礼物吗?”

“那也要看你愿不愿给啊,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给,当然给。”他将我身子扳正,让我面朝着他,目光闪烁过后,笑容近似恍惚,“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礼物了,所以一定很珍贵,你不猜猜是什么吗?”

我一下推开他,“你又来了!我不喜欢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墨池,你应该乐观积极点……”“嘘--”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别说话,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天鹅绒小盒子递给我,“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迟疑着接过盒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开看看啊,放心,不是炸弹。”

盒子打开的刹那,一道刺眼的光芒让我一颤,虽然隐约猜到了,但是真的见到还是让我惊叹得说不出话。其实就是一枚钻戒,非常复古的款式,中规中矩,不过因为颗粒硕大,拿在手心颇有些分量。以前他也不是没有送过我礼物,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但从未送过戒指,可能他跟我一样,心里都明白戒指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送不起,而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送。

而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接受。

我将戒指拿在手心轻轻摩挲,只觉黯然:“干吗送我这个呢,很贵的吧……”

“考儿,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正式的形式,我曾经错过了一次给你亲手戴上戒指的机会,错过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他低下头,转身走到卧室的落地窗边,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产生一种奇妙的逆光效果,我听见他说,“可是我心里终究是怀有歉意的,那个愚人节的玩笑毁了我们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也将我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考儿,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这件事是我最内疚的,至今难以释怀。因为不是自由之身,我仍然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只能补送你这枚戒指,在我心里,你才是我今生最珍爱的妻子。”

他转过身来,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整个人光芒四射,他的声音已近哽咽,“所以今天,此刻,我们完成这个神圣的仪式吧,就我们两个人,上帝作证,可以吗?别哭,你应该微笑,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他缓步朝我走过来。

我摆着头,心里像堵着什么一样,非常难过:“墨池,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这几乎成了我的一个心结,如不了却,我怎么安心地走?”他站到我的跟前,凝视我片刻,问我,“白考儿小姐,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嫁给你眼前的这位耿墨池先生,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你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你愿意吗?”

“墨池……”

“你愿意吗?”

“我,我愿意。”

“我也愿意,亲爱的。”说着他将戒指郑重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俯身轻吻我的手背。那一刹那的悸动,难以言喻,我战栗着几乎不能站立。他抬起头来,眼中分明有闪烁的泪光,“现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法律不承认,上帝承认。在你我心里,我们都是彼此无可替代的配偶,记住,是我们的心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墨池!”我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你这个傻瓜,没有这个戒指在我心里你也是无可替代的,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他抱紧我,抚摸着我还来不及梳理的蓬乱的头发,深深地叹息:“考儿,不管你在不在乎,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个了。这可是我派人从南非选来的钻石,请名师专门打磨的,你再看看,有没有发现这颗钻石泛着蓝光?”

我把戒指对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一照,还真是的,那奇异的光芒透着晶莹的蓝,冷冽神秘,仿佛来自宇宙某个遥远的星球。

可是再稀罕的东西,都不及眼前的这个人珍贵。

我要的只是跟他在一起。

“知道这钻石叫什么名字吗?”他问。

“它还有名字?叫什么?”

“女神的眼泪。”

“女神的眼泪?”我很诧异。

“是的,这种钻石很稀有。传说在南非的某个森林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女神,她爱上了一个勇敢的猎手,可是这个猎手后来却背叛了她。女神悲伤至极,整夜地哭泣,在她哭泣的地方,总是落满一地的钻石,原来这个女神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她一哭,掉下的眼泪就会变成钻石。而那个背叛她的猎手却在她哭泣的地方偷偷捡钻石,女神发现后这才明白猎手是故意的。她一怒之下刺死了猎手,随即又挖出自己的一双眼睛,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再哭泣了。没有眼泪,就没有蓝色的钻石,也不会再有人来欺骗她了……”

我听得呆了,“好凄美的故事!”

“是啊,很多年前我就听说过这个故事,也知道有这种钻石,派人在南非找了几年才找到。”

“几年?”我吃惊地张大嘴巴。

“没错,几年前我还没去日本,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就想送你点什么留作纪念,可惜当时没有找到。直到年初才获得了确切的消息,就花大价钱买下来请名师打磨抛光,千里迢迢从日本赶到西雅图,就想送你这颗钻石。”

“墨池……”

第二天我们继续北行,到达新西兰最大的城市奥克兰。在奥克兰,有两座山是旅游者非去不可的,一座是Mt Eden,另一座是One Tree Hill。Mt Eden位于市中心以南约五公里处,是一座死火山的火山口,这里是俯瞰奥克兰的最佳地点,站在山顶可以将市区和附近的海面一览无遗。夜幕降临,耿墨池驱车载着我来到Mt Eden山顶,整个奥克兰夜景尽入眼中。南半球最高的Skytower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比白天更加夺目,让我不由得想起了西雅图的太空针。而由于经纬度的原因,每到月圆之日,新西兰的月亮特别的大,特别的圆,让人不禁感叹:此景只应天上有。

我和耿墨池坐在敞篷跑车上看月亮,忽然想起了王菲的那首《天上人间》。此刻不正坐在天上吗?今昔是何年啊?人世的繁华就在眼底,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说到底其实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即便如此,心还是有所不甘,想抓住点什么。可是抓得住吗?哪怕这个男人就坐在我面前,他距我这样近,这样真,可是仿佛中间就隔着不可逾越的天涯一样。

我呆呆地望着他发愣。

结束奥克兰的旅程后我们返回惠灵顿,休息了几天后又前往新西兰的南岛观光。位于南岛的马尔堡地区有新西兰的“酒窖”之称,这里拥有近五十间酒庄,新西兰近一半的葡萄酒均产自这里。不过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喝葡萄酒,我倒是尝试了一种叫做Lemon and Paeroa不含酒精的柠檬气泡水,味道很不错,听说这是在世界上有名的新西兰饮料。

随后我们又去了南岛著名的基督城,听耿墨池说,它是新西兰的第三大城市,为南岛的经济、文化中心,可是进入市区感觉这里少有大城市的喧嚣,非常宁静。艾芬河静静地从市区穿过,到处都是美丽的花园。因此,它也被称为“花园城市”,跟同样以绿化著称的西雅图有得一拼。基督城内的主要名胜非常集中,因此很适合街头漫步。

我们先把车泊在路边,在艾芬河畔具有维多利亚风格的摩纳华尔休息、喝咖啡,我点的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有着淡淡芬芳的红茶。喝完茶我们步行在著名的追忆桥,这是一座建于艾芬河上的石造拱形桥梁,桥上有一个巨大的拱门,上面刻有美丽的花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新西兰士兵从兵营出发,齐步从桥上走过,奔赴战场。他们中有许多人没能再回来,拱门在桥上渴望了近一百年,“追忆”便因此得名。耿墨池带我到这来,显然是有用意的。

站在桥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老城的风景就在我们身旁,清澈幽深的河水在我们脚下流淌,如同昔日的美好时光在我们心中流淌一样,过往的记忆一点点地蔓延开来,隐隐地让人发痛,让人不由得想起某年某月某日我们的相遇。

“考儿……”他把目光从河面上收回来,似乎有话要说。我一直知道他有话要说,转过脸平静地看着他:“什么事,你说吧。”

“考儿,答应我一件事。”他忽然说。

“什么事?”

他直直地盯着我,眼神又透出那种揪心的悲凉和无奈:“我希望在我走后,你可以回到祁树礼的身边,因为……他可以很好地照顾你,其实他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我少。”

有数秒钟的凝固。

我转动着眼珠打量这个男人,“你……真是疯了。”

“考儿,你听我说,我知道这让你难以接受,可是考儿,我对你真的不放心,我想来想去除了祁树礼不会再有其他人更适合你……”

“不!”我突然叫了起来,“耿墨池,你当我是什么,你的私人物品?你用不了了就转手送人?你还没死呢,就安排后事,你要安排就安排你自己的后事好了,管我干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

“谢谢!我不需要!你以为除了祁树礼,我就没人要了?别跟我提起这个人!我真是不明白你,几天前你还给我送戒指,转身你又要我回到别的男人身边去,我不过是因为爱你,我爱你也有错吗?我就该被你这么欺负这么作践吗?”

耿墨池不悦起来:“考儿,你太激动了,这只是我的希望而已,算我一相情愿好了。你自己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决断的,我的想法决定不了你的选择,不是吗?”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想法对我是莫大的侮辱?”

“好了好了,就当我没说好了。”耿墨池皱起了眉头,明明是他刺伤了我,他反倒不耐烦了,“我们得马上回西雅图,明天的飞机。”

我一愣,“回去?”

他点点头。

“圣诞都还没过。”

“等不了了。”他背转身,长吁一口气,“米兰去西雅图了,她早上打电话威胁我,如果我再不见她,她就……”

“她就怎样?”

他背对着我低下头:“你知道的,还是因为……那件事……”

“叶莎?”

我跟米兰的第一架是在西雅图一家咖啡店打起来的。本来我是诚心想跟她谈,耿墨池的病情已经是这个样子,我希望她能让这个愁苦一生的男人最后走得安静些,我不会跟她争什么,安静地送走耿墨池后,她想怎样闹都可以。而且老拿过去的事来要挟一个病弱的男人,有意思吗?但是我低估了米兰心里的怨恨,她的不可理喻跟几年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已经疯了,比当年的我还疯得厉害,她追到西雅图就一个目的:不让耿墨池好好地死!

“我就是不让他好好死,把我逼成今天这个样子,凭什么让他好好死?”

米兰冷笑,面目狰狞得像个女巫。她的脸真是保养得很好,一看就是奢华护肤品养出来的,妆也化得很精致,眼影、唇彩、腮红的色彩很有层次,一丝不苟,衬上她那套白色DIOR名装,活脱脱的一个贵妇人。我坐在她对面,悲伤地看着这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不敢相信我跟她曾有过十几年的友谊,如果她是真爱耿墨池,或许我会退让,跟三年前一样。但她爱他吗?她的眼里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纵然耿墨池是负了她,冷落了她,可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还要他怎样呢?

“他不能好好地死,你就能好好地活吗?”我竭力放低音调,不想刚开始谈就闹僵。

米兰回答道:“从嫁给他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好好活过!”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怪谁?”

“我就是怪他!跟他结婚就算是个错误,但他一点点的爱都不分给我。结婚三年视我为透明,到死还要跟你在一起,从名古屋追到西雅图,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要想得到爱,先学会如何付出爱吧。你责怪他如何对你,你又是如何对他的呢?你照顾过他的病吗?给过他一言半语的安慰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照顾过他?刚到日本的时候,尽管我们分居,我仍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结果呢,我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对我不闻不问,还避着不肯见我的面。我天天哭,夜夜哭,孩子终于还是没有保住……你见过这么冷酷的人吗?他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我在他眼里算什么?我也知道他的病治不好了,想要个孩子留作纪念,这过分吗?虽然当初嫁给他是因为跟你怄气,但也是因为仰慕他喜欢他才嫁给他的,他可以不给我爱,但至少该给我做女人的权利吧!你知不知道,在日本那次流产后我就失去了生育能力,这辈子我都做不成母亲了,我还算是个完整的女人吗?”

这么说着,米兰已经泪流满面,我怔怔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从未听耿墨池讲过这些,觉得他一直对日本的生活很忌讳,原来是这样。他们竟然有过孩子……

“或许他有他的苦衷吧。”我想为他辩解,可明显的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