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蚀骨之情:如果可以这样爱全文阅读 > 第37章 来不及好好爱你(4)

第37章 来不及好好爱你(4)


我进病房的时候,黄钟正在跟耿墨池说着什么,我一进去他们齐齐朝我投来惊讶的目光,黄钟很得体地跟我打招呼:“白小姐,你来了。你没碰见米小姐吗,她刚刚在外面。”

“我没让她看见我。”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靠前。

“墨池,那我先走了,回头我再跟你详谈。”黄钟很识趣地起身告辞,跟我点点头,轻轻带上了门。房间内只剩下我跟耿墨池,我低着头仍然没有向前。“站那么远干什么,我看着累,过来。”耿墨池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我又不会吃了你。”

“对不起。”我捂着嘴,不争气的眼泪说来就来。

“过来,让我看看你,我后天就要走了。”耿墨池近乎央求地说,“让我看看你的脸,怎么伤得这么重,都怪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考儿,我总是让你受伤,难怪你离我越来越远,我明明想靠近你,不知道怎么总是把你越推越远……”

我向前几步,这才看清他,穿着蓝色条纹睡衣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样子非常虚弱。他的手背正在输液,鼻下也正插着氧气管,床边上放着心电图,显示屏上的起伏的波纹线条显示着他的生命还在继续。我想象不出如果离开这些仪器,他是不是就真的停止了呼吸,这个病弱的男人,他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来搏杀,放弃了一切拯救自己的方式,可是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完整,支离破碎地开始,注定了到最后是这般凄凉的下场。

“别哭,我不想看你哭。再靠近一点好吗,我怕我眨一下眼睛就看不到你了,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反复几次验证自己是否还活着,我就怕我不在了,跟你连声招呼都没打。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有些话我想跟你说,你愿意听吗?”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以后?”他颤动着嘴唇,似乎想笑,却怎么也挤不出笑容,“我还能有多少个以后啊,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考儿,真是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来爱你,却总是给你带来伤害,你说得对,我不懂得爱,也不配拥有爱,所以我注定要孤独到死。我想过了,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拽着你干什么,不甘心又怎么样,我只能活这么久,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所以考儿,我决定给你自由,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无论你跟谁在一起我都没有意见。祁树礼说得对,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而不是蛮横地占有……”

“祁树礼?”

“嗯,他来看过我,跟我说了很多话,就这句我是认可的。所以只要你能幸福,我什么都可以放下,只是很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你幸福,事到如今我实在没脸说后悔的话,当初瑾宜就讲了,我一定会后悔,没想到这后悔来得这么快。我每天晚上站在在水一方的露台上看着湖对面的水云天,心里难过得不行……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把水云天对面的在水一方也买下来了,我总希望能看到你的房间亮起灯,可是你从来没有回来住过,那些夜里,你不晓得我有多寂寞,我想你肯定是恨我的,于是连盏灯都不肯给我……米兰因此嘲笑我,说的话很难听,我只能当自己是聋子。其实婚礼不久我就跟她分居了,我没办法跟她在一起,我总共才跟她有过那么几次,还是在强迫自己把她想象成你才接受她的。你说得真准,她果然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还没死,她就四处打听我的遗嘱,我真是蠢,明知道这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我偏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所以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任何人,你也不要自责,好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真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心里割裂般的疼痛,让我周身冰冷,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来,让我握握你的手……”他抖抖地抬起手,吃力地呼吸着,“我想握你的手,就一会儿,一会儿。”

我走到床边,伸出手,他一下就拽着我,眼角滑下泪滴:“考儿,我爱你,记住我爱你,哪怕我现在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还爱着你。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段路,虽然满是伤痕,可是你到底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在认识你之前除了瑾宜,我没有爱过别的女人,而我爱瑾宜与爱你是不一样的,我跟她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小就培养起来的亲情,所以我爱你才爱得这么毫无保留,死而后已,考儿,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是不是?”

他的手因为输液冰冷似铁,输液管中的透明液体并不能给他生命的热度,我俯身伏在他的胸前,抱着他病弱的身躯,泣不成声:“耿墨池,我恨你!我恨死你!”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只说得出恨,这个可恶的男人,拿着性命跟我搏杀,到我豁出一切与他相爱,他却要放手!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就应该跟他好好相爱,让着他,迁就他,给他温暖,让他幸福,可是我这么不珍惜,不但不珍惜还将我所受的伤害又残忍地反击给他,于是让自己彻底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对不起,我来不及好好爱你,来不及了。”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到如今,只说得出这样一句话。

两天后我在机场送他,连给他一个拥抱的勇气都没有,因为米兰就站在他的身边,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上飞机。我蹲在候机厅的玻璃幕墙边号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我被周围同情的目光包围着,像一只被拔去羽翼的小鸟,他给了我自由,可是我遍体鳞伤,从此再也没有了飞翔的可能。他说要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什么是我想要的生活,他从来就不知道。

此后我没有再住在自己的公寓,而是搬到了彼岸春天的水云天。想想真是悲哀,他住对面的时候,我的房子空无一人,当我终于为他亮起灯,他的房子却陷入黑暗。

这就是宿命吧,我知道我跟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面湖。

但我每晚仍会在卧室留一盏小灯,我坚信如果他有感应,他一定可以看得到。住进水云天的第一个晚上,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为你留着灯,等你回来”。后来他回了条信息,只有一句话,“忘了我吧,好好生活”。自此以后,无论我给他发多少短信,他再也没有回过。我听瑾宜说,他在上海做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中。

“他的心脏功能衰竭得厉害,完全不行了,做了手术也只是暂时缓解。”瑾宜知道我挂念他,经常会给我打电话汇报他的情况。耿墨池手术后恢复得不错,可是瑾宜的忧虑却一点也没减少,“米兰经常过来闹,墨池手术前已经与她正式分手,给了她一大笔钱,足够她下半辈子生活得很好,可她还是不甘心,坚持要跟墨池登记结婚。我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唉……”

瑾宜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太会说人是非,只能叹气。

我原本打算去上海探望耿墨池,一听说米兰在那边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想让这本就复杂的三角关系雪上加霜。以我对米兰的了解,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到了黄河她也不死心见了棺材也不落泪,她骨子里比我还偏执,就跟她以前在商场买东西一样,凡是她看中的,她就是借钱也要买回来,哪怕明天没钱吃饭了,哪怕买回来压箱子,她也在所不惜,这让我很为墨池的处境担心。

但是很快,我开始为自己担心了,因为就在我搬到彼岸春天不久,我意外地在小区碰到祁树礼,当时我赶去上班,他则穿着运动服在跑步。

“早啊,考儿。”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精神,那身白色的名牌运动服让他一下年轻了很多。我却像是见了鬼,瞪着他,“你怎么在这?”

“我住这呢,刚搬来的。”

他的语气再平和不过,我却骇得不行,“你,你住这?”

“没错,我就住你隔壁的那栋楼。”他瞅着我笑得云淡风轻,“我们是邻居了哦,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祁树礼所住的那栋楼是整个小区面积最大的一栋独体别墅,有四层楼,前后花园是水云天的两倍,因此价格不菲,在我搬进来时那房子还没卖出去,没想到眨眼工夫他却成了别墅的主人。偏偏这栋楼的名字就叫“近水楼台”,这下好了,他果然近水楼台了,用樱之的话说,真应景。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能在家门口碰到他,他也不客气,有事没事就经常过来串门。其间我生了一场病,我妈过来照顾我,他倒好,立马就让我妈倒戈了,他很会讨我妈欢心,又礼貌又谦卑,嘘寒问暖的,还经常送东西。我妈是那种别人对她好,她就恨不得掏心窝子回报的人,没几天就把祁树礼当自家人,每次做了好吃的就要他过来吃饭。祁树礼很忙,经常在外面应酬,有时候赶不回来吃饭,她就亲自将煲好的汤给他端过去,让祁树礼的保姆热给他吃。

当然,我承认祁树礼不单单会讨好老人,他还很会照顾老人,我妈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一个电话就召来私人医生,给我妈看病。只要在家,他就会跟我妈聊天拉家常,或驾车带我妈上街购物,比我这个女儿还孝顺。我嫌我妈罗唆,他不嫌弃,我没时间陪我妈,他在百忙之中会尽量抽空陪我妈,他的时间有多宝贵,我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个感动啊,一天到晚就在我耳边念叨,旁敲侧击的,好像我要是不嫁给祁树礼,我就是狼心狗肺。

其实在刚刚送走耿墨池时,我曾经跟他摊牌过,我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感激,可是我没有办法选择一个跟我过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我一看到你就想起祁树杰,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你最亲爱的弟弟祁树杰,我想抛下过去重新开始就没办法接受你,你身边的选择那么多,何苦跟我过不去?”

祁树礼说:“考儿,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爱我,可我爱你跟你是否爱我没有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心由我自己支配。至于我跟阿杰是兄弟这层关系,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姓氏以及亲人,我不会逼你,我只会等你,你明白吗?”

我跟他说不清楚,他的理由总是比我充分,他的道理总是一套又一套,谁让他走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要多,吃过的盐比我吃的米多呢。

我休完病假继续上班,我妈也回了湘北,对我是百般不放心,对祁树礼是百般不舍。祁树礼也是恋恋不舍,少了我妈,他就没有登门造访的正当理由了,也没有人帮他旁敲侧击说好话了。他真是不舍啊,借口去湘北看地顺路陪我妈回湘北,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一路上,他怎么给我妈吃定心丸,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云云。但我还是松了口气,心想我妈走了,他该没有理由过来串门吧,我又不要他孝敬。结果我又失算了,祁树礼返程时竟然将我妹妹白葳给带了过来,白葳在北方读大学,暑假回来不陪爸妈跑过来陪我,美其名曰给我做伴,哪知这正是我噩梦的开始。

祁树礼讨好老太太很有一套,讨好年轻女孩子那更是不在话下。他有的是钱,那些只能在时尚杂志上见到的名贵首饰和服装让白葳毫不犹豫地把她姐给卖了,张口就叫起了姐夫,叫得祁树礼很受用,哈哈大笑,全然不顾我由白变青的脸。祁树礼对白葳也真是疼爱有加,一有空就载着她满城兜风、购物、尝美食,他自己没时间,就会派公司的秘书和司机全程陪同,后来又安排白葳去香港和马尔代夫玩了一圈回来,他甚至还表态白葳毕业后可以送她出国留学,死丫头当时就跳起来了,拽着祁树礼的胳膊姐夫姐夫地叫得那个甜啊,让我恨不得抽她两下。

好在暑假只有两个月,白葳要返校上课,她比我妈还舍不得祁树礼,我拎着大包小包送她上车的时候,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就是没有一滴眼泪是为我流的。祁树礼对白葳千叮咛万嘱咐,又是哄又是抱,那掩饰不住的宠溺让我这个做姐姐的都望尘莫及,我琢磨着这家伙是什么材料做的,老少通吃。

晚上,我邀请樱之一起吃饭,以庆祝终于可以过上清静日子。樱之却说情况不容乐观,祁树礼这是采取的外围战术,先攻下我的家人,然后再来攻我,他打的是持久战。“这就好比你是一座碉堡,祁树礼要攻你他不会直接对着你轰,而是把碉堡的四下挖空,到了一定的时候不用他攻,你自个儿就先塌了。”樱之一般不说话,一说就语出惊人,她对我的处境深表忧虑,“所以以祁总裁的高智商,你是玩不过他的,现在做了你的邻居你更要小心点了。不过你放心,他是有身份的人,懂得分寸,不会乱来的,他有耐心和教养你尽可以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你的耐心。”

我愁眉苦脸地说:“是啊,我就怕我忍受不了我妈的念叨,一咬牙就嫁给他了。”

“嫁给他其实也不错的,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遇上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不容易,你不能老是活在梦想里,你要现实一点。”

樱之是最懂我的,她知道我还在等什么,劝我:“能放下就放下吧,你真是个死心眼,你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这么老等下去吧。”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突然提到我大学时的恋人龚浩明身上去,“哎,你还记得龚浩明不?我前阵子在岳麓山那边碰到他,他也认出了我,他带着他女儿爬山。一聊才知道他又结婚了,女儿都四岁了,很可爱,看得出来他生活得很幸福。他还跟我问起你呢,我说你在电台上班,他连连夸你有出息……你看人家都是为你坐过牢的,他都放下了,你怎么就不能放下呢?你要是过得好,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会替你高兴,就像我看到龚浩明重新走在阳光下我也很高兴一样,考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