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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你不是看出来了?我在向你求婚(3)


  对此,那人没反驳,反倒还挑了挑眉。温远有些气愤,不过她向来就不是恃宠而骄的人,他不想做的事,她也不会撒娇发嗔非让他做,索性撇过头不问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车开到一个收费站排队缴费的时候,温行之得闲看了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下巴搭在屈起的双膝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在有安全带约束着,她到不至于掉下去。温行之将后座的大衣取了过来,给她搭在了身上,却不想手碰到了她耳朵一下,把她给惊醒了。

  同床共枕那么多天,他岂会不知道这姑娘半睡半醒时候的样子最招人。趁她没防备,他扶着她脑瓜就在她两片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被吃了豆腐的温远瞬间清醒过来了,使了劲推开他,温行之稍稍松开她,将大衣给她盖好:“你问老爷子和棠姨的事做什么?”

  “就是好奇。”

  她蹭了蹭他的手,这般示好让温行之不禁失笑。他收回手,将车子开出了收费站,才说:“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错的时候遇到错的人罢了。”

  “怎么讲?”

  “你应该知道了,母亲是老爷子丧妻之后经组织介绍认识的,他对她是没什么感情的。”温行之说着,握紧了方向盘,“他一直是个冷清的人,对第一个陪他走过最艰难时期的妻子也不过是亲情大于爱情,对于母亲,他更觉得她是个只懂唱一些靡靡之音的女人。唯一让他心动,甚至说是体会到爱情的人,大约就只有棠姨一个。”

  温远不太能理解:“怎么会这样?老太太跟爷爷当时不是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没错。”温行之说,“所以老爷子才有机会体会到棠姨的可爱。她那时不过十七八岁,读过很多书,性格大胆地不像个女孩子,第一次见老爷子就敢大声问他你是谁。以为老爷子是要抢走她相依为命的亲姐姐,曾处处为难他,老爷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女人,他费了很大的功夫讨好了棠姨才娶到母亲的。”

  “莫非感情就是这样产生的?”听罢这一段,温远轻声感叹,“想不到棠姨年轻时这么调皮。”

  “若不是这样,老爷子怕是还瞧不上她。”

  “后来呢?”

  “后来——”温行之眯了眯眼睛,“后来老爷子还是娶了母亲。”

  “那老太太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虽然她忍辱负重一辈子,从没问出过口。

  “那小姨呢?她对爷爷是什么感情?”

  温行之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开口:“只怕也是有感情的。”

  温远:“……”

  “不过她到底也是狠心,察觉了之后就搬出跟母亲同住的屋,住到军政大学旁听去了,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徐叔。”

  温远听完,只觉得棠姨不仅狠心,还是个聪明人。那个时候,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忽听温行之低笑一声,她扭头看他,只听他似笑非笑地说:“其实那时候老爷子跟老太太还没真结婚,他要是反悔,说不定还来得及。”

  “怎么可能!”温远睁大眼睛看着他,“就算爷爷肯,棠姨也是不肯的!”

  温行之表情复杂地看她一眼,直视着前方,淡淡地叹了口气,“老爷子自然是不会那么傻,他那么在乎声誉的一个人,没了荣誉没了名声,他这个人也就算完了。小姨性子又烈,你或许不知道,自她跟徐叔回了A镇之后,这么些年统共到B市来了两回。上一次来,还是老太太过身的时候。”

  那么这一次,就是为他们而来的?

  温远怔怔地看着前方的路。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笃定棠姨一出马,就能把问题摆平了。

  这两个人的故事在温远心里是搅起了不小的波澜。可故事里的两个人,在经过了几十年时光的打磨之后,已经变得平心静气,哪怕是面对面站着,情绪也不会有太大起伏了。

  B市的温家老宅里,李小棠端着一杯热茶,站在台阶上,看温恪弯腰俯身修剪植物的枝桠。虽是二月初,可立春已过,温暖的天气也指日可待了。前些日子家里忙做一团,顾不上养的这些植物,趁着今天天气好,成奶奶赶紧把他们搬出来透透气。老爷子也是闲着没事做,就亲自负责修剪。

  李小棠今天是自己过来的,见他在忙,就站在一边看着:“前天我接到行之电话,说是除夕那天带温远去姐姐的坟上看过了。”

  温恪嗯一声,没多说话。李小棠知道他是生气那人过年都不打一个电话到家里,便笑吟吟地补充:“他让我给你带个好。”

  温恪这回是哼了一声:“那你告诉他,我不劳他惦记。”

  “这么幼稚的话我可说不出来,你自己打电话跟他说。”

  温恪没说话,一茬一茬地剪的很认真,李小棠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叹道:“我有时候会想,人这一辈子身边重要的人还是少点的好,而且若要死,我就死在他们前头。”

  温恪不赞同地看着她:“胡说。”

  “是真的。”她微笑,“因为每送走一个重要的人,都像是过完了一辈子。一辈子能有什么,无外乎就是生死离别,所以怎么能是胡说呢?”她看着温恪,柔声说道,“你是不是仗打多了,就不在乎这四个字了。生、死、离、别,这说起来容易,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它有多难。”

  温恪又埋头继续手下的动作,李小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知道他也在想,因为他手上的动作放缓了许多。果然,没过多久,他开口了:“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别再为难老三。前几天你还肯骂骂我,怎么,今天倒是忽然换了个煽情的方式?”

  “我可没想打动你的铁石心肠。”她笑了,“我是女人,我脆弱也可以谅解。行之可比我强,从他第一年去A镇看姐姐的时候,我就从没见他有什么伤心难过的表情流露出来,更别提哭了。”

  温恪静默了下,才说:“他性子随我。”

  “可不是嘛。”李小棠接话,“那时候姐姐去世时他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葬礼上却不见他哭,后来我私下里问他,我问他难过不难过。你猜他怎么答?”

  “怎么说?”

  “他说他只是害怕,他怕的就是以后想见这个人,却无从寻起。那种四顾茫然,翻遍全世界也找不到一个人的感觉,铁石心肠如你,又怎么会懂?你已经让他这样害怕过一次了,现在,还想让他再面对第二次?”

  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些重,可李小棠知道,不下重药拗不过来他的劲。

  果然,温恪丢了手中的剪刀。站起来默默地抬头看了一会儿,背着手转身进了屋。

  经过她身边时,只听得一声叹气声。像是惆怅,又像是妥协。

  临近傍晚,温行之和温远才抵达温家老宅。

  停好车子,刚走到院子里面,就看见了站在厅门口的李小棠和成奶奶。两个老太太正唠着闲嗑,一瞧见这进来的两人马上就停下来不说话了。温远顿时就显得有些拘谨,下意识地抓住了温行之的手。

  李小棠笑了:“我看这孩子是被吓坏了。”

  “我看着也是。”成奶奶跟着打趣,向她招手,“还傻站着呢?过来我瞧瞧。”

  她有一段日子没见温远了,怎么能不想。捞近前里看,虽知道这姑娘从小到大就没胖过,可摸着那尖尖的下巴还是心疼不已:“瘦了。”

  “没有。”温远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您摸摸这,都快有小肚子了。”

  成奶奶没说话,眼圈红红的。倒是李小棠拍了她的手,“好了,大冷天撩衣服,我看你是不怕着凉。”

  温远甜甜地笑了笑,“棠姨,您来了。徐叔呢?”

  “在厨房里忙着呢,你妈也在,知道你们今天回来,说是要做一桌好吃的。”

  “那太好了。”温远笑弯了眼,“最爱吃徐叔做的菜了。”

  李小棠斜睥着温行之:“瞧这样子,你这段时间是饿着她了?”

  温行之淡定以对:“您觉得可能?”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听在温远的耳朵里,愣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撇头,红着脸看他一眼。

  温行之还要再逗逗她,就瞧见老爷子。

  温恪此时站在二楼楼梯口,正要下去,一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反倒不急着动了。他看了那两人一眼,哼一声:“怎么,这是立了功了?还得让人夹道欢迎才行?”

  一听老爷子的语气,温远就有些紧张。其他人倒还都是纹丝不动的,成奶奶光顾着看温远了,李小棠笑吟吟的不准备搭话,而温行之则是看着老爷子挑了挑眉。老爷子面上挂不住了,扫了温远一眼,说:“你过来,跟我去趟书房。”

  温远心一提,脑子里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脚下已经自动迈了出去。温行之见状连忙扣住她的手,温远惊得去看他,却见他瞧也不瞧她,只对老爷子说:“事到如今了,您有什么就当着我的面一起说。”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书房。这就算是默认了,温行之和温远一起上了二楼。

  整个家里,从小到大温远最不愿意进的就是书房,而温行之显然是老爷子书房的常客,一进门就捡了个舒服长椅坐了下来。老爷子怒瞪他,点点桌子:“你是挺不客气的,我让你坐了?”

  “您老也没说不让。”

  老爷子也明白现在这人心里有气,瞥他一眼,推推面前的茶杯:“给我倒杯茶。”

  温行之抬了抬头,没起身。一旁一直站着的温远有些急了,怕老爷子因为这个再生一场气,正要去给他倒茶,身边这人站了起来,端起老爷子面前的茶杯,走到柜子前面去给他沏茶。

  老爷子展了展眉,靠回到椅子上,算是满意了。他将视线落在温远身上:“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猛听得一问,温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跳加速:“都好了。”

  老爷子哦一声,点点头。

  “您老这回可真是聪明。”将茶杯放到老爷子面前,温行之倒不急着走,看着他说,“老房子多少年没用过了,您几天功夫收拾齐全了就把人关里头了,又阴又冷,不生病那才叫奇了。”

  先发制人也就算了,现在他坐着,他站着,很明显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不在自己手里,所以面对小儿子的发难,老爷子反应还算淡定,端起茶杯,掀起茶盖,浮了一浮尝了口,眉头皱起来了:“你这是泡的什么茶?是我常喝的?”

  温行之顿了下,双手撑住桌子,忽而笑了:“这么些天我一直想问您个问题。”

  “哦?”老爷子抬头看着他,“你说。”

  “您老关了温远,打算送她到什么地方?”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老爷子不紧不慢地回击。

  那人脸上的笑就显得不那么随意了,慢慢凝固在了嘴边,温远在一旁听着,倒不像刚进来那么紧张了,反而奇异地轻松了下来。因为,看两个谁也不服谁的人相互斗智,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尤其是温行之,她还没见过能让他在第一瞬间反驳不了的人。

  “行了。”老爷子说,“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人你也已经找到了,咱们就谈点别的。”

  “您说。”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端详了他一分钟,老爷子略显迟疑地开了口,“你是怪我擅自动了你母亲生前最爱住的老房子,还把温远关在了里头。”

  温行之听完,似笑非笑地牵了牵嘴角:“所以?”

  “所以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你道歉——”老爷子双眼琢磨着他的表情,一字一顿道,“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该不同意的还是不会同意。”

  说罢,老爷子睁着锐利的眼睛,细细地瞧着他。

  温行之像是在回味老爷子说的话,半晌,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这三个不痛不痒的字可让老爷子不淡定了,他又点点桌子,看了明显发呆状的温远一眼,强调道:“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

  温行之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捞过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您老放心,我还没老到您这地步。”

  老爷子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尊重您的意思。”温行之说,“不过是尊重,而不是遵从。”

  与温行之颇心灵相通的温远同学旁白道:其实这话跟“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会保留你说话的权利”是同一个意思,用外交黑话解释就是——您说的是废话。

  老爷子此刻倒没如温远预料般的勃然大怒起来,反倒是来了劲,凑前用犀利的眼神注视了他片刻,然后靠回椅子上,端起快要凉的茶喝了一口。

  这局面倒是有趣了。

  两厢正要陷入沉默的僵局时,书房的门突然响了。门靶子一转,李小棠的头从外面伸了进来:“谈完了?下面可要开饭了。”

  温行之和温远都抿紧嘴唇没说话,倒是老爷子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得,先下去吃饭。说起来,我也是有阵子没尝到老徐烧的菜了。”

  “今晚保准管够。”李小棠又向书房瞥了一眼,嘱咐道:“你们两人也快点下来啊!”

  眼瞅着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温远松一口气,囧囧地发问:“我,我怎么有点搞不懂情况?”

  温行之微蹙了蹙眉,思索了下,忽然笑了。他摩挲着温远圆润的手指,意味深长地说:“有意思。”

  一顿饭吃的温远是云里雾里的,吃罢晚饭,徐莫修和李小棠没待多久就要回去了。温行之思忖了下,稍稍站了站身子,便听见老爷子哼了一声:“怎么,刚回来就不想在这住一晚,这老宅子还是不是你家了?”

  乍听温行之觉得有些莫名,可很快就明白了。他跟温远对视了一眼,笑了:“我哪是要走,麻烦小姨和徐叔这么久,我道个谢还不成了?”

  老爷子透过眼镜片瞧他,那意思是你也知道麻烦人家了。温行之拍拍温远的脑袋,附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出去送李小棠和徐莫修离开。温远坐在成奶奶身边,小腹处抱着一个暖宝,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当晚,温行之和温远都留在了温家老宅住,温远再放肆也不敢跟温行之睡一间房。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半掩的门,就看见乔雨芬正弯腰给她铺床。已经铺了两层厚军用垫子了,眼瞅着乔雨芬还要铺第三层,温远一把拦住她:“够了,已经够厚了。”

  看清楚来人,乔雨芬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罢,再铺个电热毯子,这几天大院里检修暖气,屋里温度算不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