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城还是一如既往,每天早上书院门口都有住在城中的学生等待书院开门,小厮依旧会在书院大门关闭之后躺在石阶之上看书,又或者是睡觉,旁人也是分辨不出来,反正他手中一直捧着本书。
书院门口的青云桥每天都会走过书院的学子,也有城中的居民带着孩子们来书院附近踏青,书院带城主府的路上全是麦田,这都是逐鹿城居民所种,远远看去一片嫩绿,微风拂过,吹起一层一层的波浪。
书院中每天都会走出一个老妪站青云桥前边看着远处的麦田,往往一站便是许久,风雨不断,怡然自得。
书院靠近后山有一个池塘,池塘中有莲花朵朵,常年盛开不败,只是池中的水是彩色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再加上黑白二色,各自占据一方地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调色盘。书院学子们每次路过都会恭敬行礼,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们看上去十分诡异。这方池塘被称作墨池苑,是书院中一位先生的居所。这位先生以书法入道,最喜欢一个人终日钻研书法之道,除了每日的授课之外就在此清修。这位先生也是个老者,但是跟传道的那位老先生一丝不苟,行为端正,衣冠发饰皆是十分规矩,而且丝毫不违背古礼不同。这位老者头发还没有全都变成银白,或者说他的头发就像这池塘中的水一般有九种颜色,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彩色的鸟窝,脸上呢胡子拉碴,但是却十分白净,看上去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上满是污渍,污渍其实也是这池中的墨水沾到了衣服上,脚上的鞋子也经常只穿着一只,另外一只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是走进细细的看,这老者有一双十分清澈的眸子,就像是孩童一般清澈,只是一只专注于自己所写的字上。
他以指头为笔,以池中白色的水为纸,黑色的水为墨,写完一个字就在那里看着,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开怀大笑,写到满意之处,大手一挥,旁边一张白纸就会落在池中,将所写之字印在纸张之上,而径自飘到空中无风自干。老者看着纸上自己写的字越看越满意,然后竟是大嘴一张将整张纸一口吃下,老者一张嘴,整个墨池苑都变得一片清香,他的牙齿也是十分洁白,丝毫不会沾染上墨渍。池中的白色墨水中也看不出有黑色墨水的痕迹,像是从来没有写过字一样。老者从来部分白天黑夜,日也如此,若非书院的教习过来提醒怕是不但上课的事情会忘掉,就连吃饭也丝毫记不得。
老者写出一个满意的字,耗时良久却丝毫不显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继续以白色墨水位置,而后绘了一副彩画,画的正是自己在池水旁边画画的样子,不断涂抹修改,最后终于是画作大成,老者笑得想一个天真的孩童,说来也奇怪,那画中的老者也在笑,那画中老者中的画上还有一个老者同时也在笑,仿佛没有止境一般。老者看着这幅画,右手一抬,这是透过原本是紫色,现在已经是各种颜色混杂的宽大院服才能看到他手上的肌肤竟然娇嫩如婴儿,那副画自动从水里脱颖而出直接落在老人的手上,然后老人一张口就飞进了老人的腹中。
书院之中还有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有一人独自抚琴,一人独自吹箫,还有一人独自下棋,一人自顾自地煮茶,还有一人纵声高歌,一人随着歌声、琴声、萧声起舞。只是仔细一看其实他也是自己跳舞丝毫没有随着其他人的节奏,这高歌之人,抚琴之人,吹箫之人也并没有相互配合,乍一听就像是乡间办红白喜事时候的乐队,看上去喜感十足。
其实还有一人,他在原地看着竹子发呆,头上裸着鸟雀,甚至还有鸟屎,也丝毫不以为意,他们自己称自己为竹林七贤,但是几人又觉得自己的道才是最大的道,才是真正的道,所以从来都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额……院长老三!我老四的样子,其他人统统不如我。
这几人平时也是相互看不对眼,上课期间也是经常在书院学子们们面前贬低其他六人,甚至有时候还会公然嘲笑那位老先生,还有在墨池苑的书痴。
书院的学子们也是一阵头大,不知如何言语,难道他们还敢跟着附和不成?谁知道这帮书院的先生们能不能听到,再加上院监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听到告诉那几位先生,那自己不是倒了血霉。现在好了赵政来了,跟院监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而且这小子更是心眼太坏,总是偷听我们说话然后煽风点火,没有的事儿都能被他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人百口莫辩。
以前书院有三防:防院长,防七位先生,防院监。
院长带着学生们出去周游大陆了,本以为好日子来了,谁成想赵政这个祸害又进了书院,整天无所事事,你打不过他就算了,你还说不过他,他还跟院监一起,真是两个祸害凑到了一起啊。
“慎言!”旁边有同窗告诫,那学子满头大汗四处看看,没有发现赵政的踪影才放下心来,众人心中一声哀叹,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赵政是新生,我们是老生,今日起,我们就住后山了!
野兽?妖兽?能有赵政可怕?能有院监恐怖?能有被竹林七恶拉过去看他们表演来的更难受吗?
是了,竹林七恶,奥对,隔墙有耳,是竹林七贤。嗯,竹林七贤。他们为了各自证明自己的道是最厉害的,自己给自己辩解,七个人谁也说不过谁,于是他们就要找书院的其他先生,教习,或者学子。
但是啊,那墨池苑的书痴不好惹啊,七人怕是没少在门前吃苦头,于是就学聪明了。几人换一个目标,去找古板的老先生,但是老先生更是不好惹,愣是把七人训斥了整整一天,从古礼说道院规,从圣人言说道匹夫语,把七人说的是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几人看着面前一脸刻板,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此之后七人就再也不敢打这两人的主意了。
那找谁呢?七人不出书院所以只能在书院之内寻找,院监就倒了大霉。可怜的院监不是没跑过只是啊,跑不掉啊,躲起来能躲到哪里去啊,若是跑出书院那古板的老先生又会训斥自己身为院监擅离职守,有违院规,被老先生一番说教那真是正不如死啊。于是年轻先生就沦为了七人的观众,整日被拉着都后院的竹林。
一人一日,轮着来。一日听古琴,一日听吹箫,一日听高歌,一日看舞蹈,一日喝茶,一日对弈,一日跟着一起看竹子,看就看吧,这鸟不但往他头上拉屎,还往我头上拉屎,想躲?你没看见他死死拉着我啊,于是可怜的院监就被鸟儿摧残,被竹林之中的所有生灵摧残,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现在好了赵政来了,于是两个人都被拉去作苦力,赵政悲愤欲绝,没有在沉默中爆发反而在沉默之中消亡。两人整日无精打采,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无比憔悴,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还混着鸟屎。
一日两人实在忍受不了趁机逃了出来,突然看见一群书院学子聚在一起聊天,于是乎两个人凑了上去,听见学子们正在说他们两个人的悲惨故事,不但丝毫没有同情心,而且还幸灾乐祸。两人气的是暴跳如雷啊,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两人亲切友好的和一群人进行了深入的交谈,最后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留下了一群,衣衫不整,满头大包的学子。
随后两人一合计,自己二人每天被抓苦力每个尽头啊,两人呢都是慵懒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这个,酒都有三十多天没喝了吧。
“要不咱们这样,每天抓个学子给咱们顶缸?”赵政眉飞色舞。
“可是找什么理由呢?那七个人可不是找什么人都接受啊。”院监还是愁眉不展。
“简单啊,咱们就跟那七个家伙说,学子们对他们所传授的课程很不满意啊,然后他们如此自负肯定暴跳如雷,肯定会拉着他们将他们说服。”赵政马楠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院监听到之后也是喜笑颜看,所以两人一拍一合。
两人从此脱离苦海,只是苦了书院的学子们,不但要辛苦修行,还要陪着先生们胡闹,饱受摧残啊,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过,除非躲在后山不回来,但是后山如此凶险,学艺不精的去了动辄就有性命之忧啊。
在院监,竹林七贤的残酷统治之下以及赵政的为虎作伥之下,书院的学子们只有在上古板老先生和书痴先生课的时候能逃过一劫,广大书院的学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是忍辱负重啊。唯有少数几人能够躲过,比如张凡、李白水、刘莹、司马相如、诸葛文,还有就是长年在后山捕杀的百里图、荀攸等人,其他人注入秋严谨、文渊、关月、楚法,就连贾逵这个老实人也没能逃过一劫。
院长啊,你快回来吧!学生们想你啦!快救救学生们吧!
不知身在何处的院长打了个喷嚏,挠了挠鼻子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