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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三曲:历尽沧桑情不变(5)


  此时门铃声又响起,适时地缓解了她的尴尬。只见阮先生瞥了一眼房门,再看过来时,高冷的神色依旧:“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随后他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这回不请自来的,是Cave和Marvy。

  “我问出来了。”Cave不请自入的动作简直和方才恩静的一模一样,待Marvy也进来后,他立刻反手锁上门,“到2408号房去放虫的,应该就是这家酒店的人。”

  恩静拢眉:“是刚刚那个清洁大婶说的?”

  “她不敢说,可看那表情,也八九不离十了。”Marvy说,“我问她是不是酒店的人做的,虽然看上去很怕惹麻烦,可她也不敢否认。”

  “看来应该就是了。”恩静看向阮东廷,眉宇间皆在提醒他自己方才的推测,“只是,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害我呢?”

  “只有一种可能,你今晚得罪了何家母女。”Marvy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她认为事情是何秋霜做的。

  “那初云呢?”恩静却不这么认为,“Marvy,我现在怀疑初云之所以会入院,很有可能是被人在房间里放了恙螨。如果想害我的人是何秋霜,那初云又是怎么一回事?何秋霜总不可能害初云吧?”

  Marvy沉默了。

  最终还是恩静提出以不变应万变:“那个企图陷害我的人应该是认定了我今晚会出事,要不然我们明天好好观察观察,看看有谁露出了破绽?”

  可事实上啊,愿望如此丰满,现实却只剩骨感。

  隔天众人在早餐厅碰面时,恩静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每一个和他们有交集的人——说话的、微笑的、点头的,甚至只打过照面的——可统统都没有。人人见她和他在一起,都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当然,除了何秋霜。

  一看到恩静与阮先生同坐,她的脸便拉了下来,踩着一双三寸细高跟鞋“咚咚咚”走到阮先生的餐桌前:“阿东,我有话和你说。”

  阮东廷原本正在看菜单,听到她的话后,便将菜单交给了恩静:“你来点。”再转过头去:“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两人于是一同离开了餐厅。

  Marvy见他们谈了好久也没回来,便怂恿恩静道:“去看看呗,傻坐在这儿干吗?”

  恩静却只是笑笑。又过了半天,Marvy见她还没有去看一看的打算,干脆放下餐具拉起她:“当太太当成你这样,姐姐还真是替你感到羞愧呢!”说罢,便拖着她一同走往两人离开的方向。

  那两人正在附近的包间里说着什么,恩静一走近,就听到里头传来何秋霜抓狂的声音:“那你也不能和她们合起伙来对付我啊!你知道颜又舞的手段有多下流吗?现在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荡妇……”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秋霜愣了一下。包间外的两人只听到空气有一瞬间的僵滞,随后是女子低沉下来的声音:“所以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对吗?”

  男人没有再说话。

  “我说我没有把项链塞到陈恩静的包里,我说我是清白的,我说是那个颜又舞冤枉了我,我说一百遍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是吗?!”

  “是!”

  “阮东廷!”

  “从那张三十万的支票开始,秋霜,我已经不知道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包间外,Marvy挺愉快地朝恩静眨眨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恩静的心思早已飞进了包间,耳朵里,只有何秋霜歇斯底里的吼声:“那支票只是想让你少放点心在陈恩静身上!可是阿东,这次可是十几万的项链哪!没处理好可是会害人坐牢的啊!这种事你真以为我做得出来吗?”

  男人的声音里只余讽刺:“原来你也知道会害人坐牢的啊。”

  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轻轻对着包间里头的人勾起一抹笑,纵使他看不到,她也已心安,拉起好友:“走吧。”

  突然之间,就像在沙漠中等船的那个人看到了绿洲与玫瑰。那船还未来,可沙漠中已有玫瑰,冥冥之中牵引着船只流浪的轨迹。

  他到或不到,来或不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知足。

  包间外,两个身影越走越远,却丝毫不影响包间内连绵的战火。秋霜已经糊了一脸的泪,将原本精致的妆容破坏殆尽:“阿东,你开始维护她了,是吗?”

  阮东廷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薄唇,看上去余怒未消。

  “你的承诺呢?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

  “够了,照顾你并不代表就要纵容你无理取闹!上次你到酒店掌掴她的事,我念着你刚做完手术情绪不稳定,没和你计较,谁知如今你竟变本加厉。秋霜,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当初那个任性却率直的何秋霜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再回到餐桌上时,阮东廷的脸色还是铁青的。Marvy用完餐就走了,恩静替他点了蓝山咖啡和三明治,再配上一小份蔬果沙拉。阮先生大略看了一下:雪梨、西瓜、火龙果、青瓜,甚至……苦瓜?

  他锁起眉头:“阮太太,你觉得我现在亟须降火,是吗?”

  “有一点吧。”恩静笑吟吟的,看着他虽然挺不满,却还是拿起餐具吃起自己点的食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温存,“你昨天让我回去,就是因为初云已经在这里出了事,你怕我留下来也会有危险,对吗?”

  “不然你以为呢?”某人的目光从食物上转移过来,睨了她一记,“为了更方便出轨?暗度陈仓?”

  恩静的脸颊微红,因想起昨晚那个令她想挖个洞把自己永远埋进去的时段——就在Marvy与Cave退场后,那个说过“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的阮某人果真磨刀霍霍,端着一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高冷表情:“说吧,闹了一整晚,都在怀疑些什么?”

  “没、没有啊……”

  “没有?没有敢给我甩一整晚的冷脸?”他冷哼,见她死也不承认,又接下去说,“是看了监控以后,怀疑我和秋霜在房间里厮混吧?”

  丢人的心事就这么被捅破,恩静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很快又听到他说:“你以为秋霜得的是什么病?感冒?发烧?”他冷眼睨她,“她都一个尿毒症中晚期患者了,我还去和她做那种事,陈恩静,你以为我是禽兽吗?”

  “还是在你看来,我就是只禽兽?”

  “没有!绝对没有!”她急得两手直摇,就怕摇得不够用力彰显不出诚意,又会让某人借题发挥。

  可那人还是不领情:“听说你的房间今晚不能住了?”

  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却让恩静起了一丝警惕。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那低柔又危险的声音:“那不如,就在地板上将就一晚,嗯?”

  她的双眼瞪成了两个铜铃——睡地板?

  初春时分,乍暖还寒,即使铺了地毯再加一层毛毯,那地板也还是冷冰冰硬邦邦的,而她还穿着那条黑色小礼裙——是的,从试吃会开始到现在,她就没进过自己房间,又怎么可能换衣服呢?

  很显然,阮某人就是看出了这番窘境,才会让她留下。他打开衣柜,似笑非笑地扔了件衬衣过来:“就穿这个吧。”

  只是那衬衫——恩静好为难地拿到身上比了比——也太短了吧?

  “犯错的人还想有好待遇?”他的薄唇贴近她的耳朵,“再犹豫,连衬衫也别穿了。”

  恩静一惊,火速奔入浴室里。

  “我拿浴袍的时间是两分钟,两分钟后还没换出来,我就进去帮你换——速度!”简直不能再过分了!

  这一晚,恩静失眠了。

  那睡床的人大概能一夜好眠,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出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看报,见恩静敢怒不敢言地在毛毯上翻来覆去,大爷他也只是嘴角微勾,然后——继续舒舒服服地看他的报纸。

  也不知辗转了多久,那方的床头小灯才悄声熄掉。她闭着眼,半清醒半蒙眬中,似乎觉得有双温暖的手贴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双眼猛地睁开:“啊……”

  “是我。”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鼓动着她的耳膜,然后贴在她身上的那双手一个用力,就将她从地毯上移到了席梦思中央。

  那里一定是刚刚他躺过的地方,所以才会这么温暖。

  可从冷地板进入了暖被窝,恩静反而又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在黑暗中躺了好久,躺到身旁的男子也察觉出了异样:“还不睡?”恩静这才咬了咬唇,片刻后,她开口:“阮先生,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沉默突然在这片黑暗里横陈,直到阮先生又“嗯”了一声,她才说:“你刚刚说何小姐有尿毒症,你不可能和她、和她……呃,有那种关系,可、可是她的病也不是一朝一夕……”

  她的话凌乱无章,讲了又断,断了又讲,老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叹气:“这就是你睡不着的原因?”

  她有些尴尬地沉默了。

  温暖的气息好像朝她这边移了移,恩静背对着他,有些紧张地僵直身子。直到这时,她才确定刚刚那个声音是他夹杂着低笑的叹息声:“我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恩静,”他顿了一下,温暖的气息轻拂过她的颈项,“我也还没有混账到那种程度。”

  “啊?”恩静猛然转身,这才发现他原来已经离自己那么近,“你的意思是……”

  “好了,睡觉吧。”阮东廷却不想再说下去。

  “可是……”

  “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还问?睡觉!”大手干脆罩上了她的眼睛。

  好吧,反正夜已那么深,反正她想问的问题似乎也有了答案……

  其后,一夜好眠。

  想到这里,恩静的嘴角就忍不住悄悄勾起来,可那目光还定在她身上:“笑得这么开心,晚上还想睡地板?”

  “晚上?”她不明所以,“晚上我的房间应该可以睡了吧,我待会儿就让人……”

  “阮太太,现在全酒店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再分房睡,你是想让人以为你有问题,还是你先生有问题?”

  她的脸红了起来。

  那道目光还定在她的脸上,看得恩静一颗脑袋低了又低,垂了又垂。最后实在挨不过去,她干脆说:“我先去医院看看初云。”

  想必现在在病房里陪阮初云的,就是昨晚那个替她去拿东西的清洁大婶吧。

  刚走到房门口,恩静却听到从里头传出一个低沉的嗓音。

  那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他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恩静就听到阮初云急切地道:“何伯伯您别这么说,秋霜姐是我的好朋友,我保护她是应该的……”

  看来应该是何秋霜她爸了,只是——保护?为什么她会说“保护”?

  房内初云的声音仍在继续:“至于那个李阿姨,何伯伯可以别开除她吗?要不是她及时发现,恐怕我也没救了。”

  不过男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显得更加生气:“及时发现?要不是那李阿姨迟到、没按要求的时间去做清洁,你根本不必躺到现在!”

  “那是因为李阿姨家里有事……”

  “好了初云,我知道你心肠好,但何成有何成的规定……”

  心肠好?病房外的恩静勾了勾嘴角——在她的印象里,阮初云和心肠好似乎扯不上任何关系吧?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对这女子彻底改观了。

  初云刚出院,一行人便收拾好行李,迅速离开了厦门。

  飞机上,恩静和阮先生坐在一起,Marvy和Cave坐一起,而另一边,和初云坐在一起的人,是李阿姨。

  “你一直看初云做什么?”明明看上去注意力都搁在财经杂志上了,可一开口,阮先生还是准确地指出了她的小动作。

  恩静收回目光:“突然发现初云心肠挺好的。”本来李阿姨被何成开除也不关她的事,可这大小姐竟胸脯一拍:“怕什么?大不了跟我回香港,随便都能找到一份工作!”初云如此热心,李阿姨怎么可能不答应?

  更难得的是,阮先生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向来最怕他的初云竟跟他软磨硬泡了大半天,最后甚至拉下脸、请素来最讨厌的恩静出面说话——如此之上心,简直令人刮目。

  可事实上,总有一些事是恩静不知道的。比如在初云软磨硬泡了大半天无果、恩静帮着劝了几句也无果后,初云终于悄悄将她哥拉到一旁:“其实之所以坚持让李阿姨跟我回去,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有点怀疑,放恙螨的人是谁其实李阿姨是知道的——有一天我怀疑到何成的一个保安头上,因为他曾经怠慢顾客被我看到,我代何伯伯训了他一顿。可当我将这怀疑说给李阿姨听时,她却很肯定地告诉我,说放恙螨的不是男的。”

  “所以,你怀疑其实她知道点什么?”

  “对!可后来我再问下去,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就像是在维护什么人一样。”

  “所以你想把她带回去,再慢慢套话?”

  “是。”

  他这才沉思片刻:“我会让人先去查清楚她的底细,确定没问题了,再把她带过去。”

  当然,以上对话,恩静一个字也没听到。

  想到这里,阮先生也沉沉地笑了一下:“我看你心肠更好。”

  “啊?”

  “天天被奚落,还要替人家说好话。”

  恩静无言了。

  可前方的Marvy听到这话就兴冲冲地转过头来:“何止啊?天天被老公冷落,她也还是天天在我面前说老公的好话呀!”

  “是吗?”阮东廷挑挑眉,睨过恩静满脸的窘意。

  爆完料后,Marvy小姐便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去,徒留这一对夫妻。那当人妻子的窘意还未退,那当人先生的已攒了一脸傲娇样,补上一刀:“她说的老公,该不会是我吧?”

  “……”

  这天回到家时,已是晚餐时间,可该在厨房忙活的用人全候到了家门外。一见恩静下车,一席人竟齐齐迎了上来。

  “太太辛苦了,太太慢点走。”

  “太太辛苦了,我来拿包吧。”

  恩静傻了眼——明明行李箱在阮先生手上啊,她拿的不过是和重物完全不搭边的手提包,可一群人却殷勤得仿佛恨不得用八抬大轿将她迎进门一样。

  “这……怎么这么奇怪?”

  “你不是说先生冷落了你吗?”阮先生却十分理所当然,“现在呢?还冷落吗?”

  是的,不冷落,真的太不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