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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八曲:白头偕老共余生(8)


  那么,她这个连一点秘密也不能知道的太太,又算是什么呢?

  “这么多年了,”她笑了一下,在泪眼中,竟惨淡地笑了一下,“一开始,你为了她,一次又一次误会我、伤害我;后来你为了你的宏伟大计,为了替初云报仇,什么都瞒着我,你用你的行为、用全世界的冷嘲热讽来羞辱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一句‘不情之请’就能娶回家的太太,所以活该被你这么瞧不起,这么不珍惜吗?”

  “恩静,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竟连这等陈年旧事也扯出来了,阮东廷头痛地抚额,“我已经和你解释过无数遍了——好,就当我错了,我有第二种选择可我没有去选择,我明白了、知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吗?那你和我回家,行吗?!”

  “不行!”

  “陈恩静!”

  “你说你明白,可你根本就不明白!”泪水潸潸沾湿了她的衣襟,说到这儿,恩静原本已经有些激动的情绪又缓了下来,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样大男子主义的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永远是你最大,你哪里会明白呢?这么多年了,就连我想要什么,到底在乎些什么,你也从来、从来不曾明白过啊。”

  “爸爸说,他什么都不要求,只要求我快乐。”

  “可是阮先生,和你在一起,我真的觉得……一点也不快乐啊。”

  那么多年了,她安静隐忍地留在他身旁,呼之则来,触手可及,可她不快乐。

  “阮先生,你走吧,真的,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真的,不想见到了……”她虚弱地蹲下身,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哭得那么丑,丑得不敢再让他看到。

  直到那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踏出了庭院,她才终于放任自己,痛哭出声。

  天上的星子依旧在闪烁,如同他尚未到来时一般,忽明忽暗,如泣如诉。是否它们也在回望着这一个漫长的故事?

  1979年,游轮初见时,他是爱人他嫁的落寞船客,她是歌女。

  而在1987年,在厦门落着细雨的沙滩上,船客对着已然忘却的歌女的脸:“请问小姐名姓?”

  “耳东陈,恩静。”

  那样的时光,仿佛已过了一整个世纪。

  而今他离开时,树梢上的蝉开始鸣叫,“吱——吱——吱——”。

  盛夏如火如荼地降临了。

  这是1994年。从十四岁至今,她爱了他十五年。

  而最终,她亲手写下了这样的结局。

  从这天起,阮东廷再也没有出现在她家里。

  她不知他有没有回香港,反正Marvy和Cave早已经回去,反正大哥每天都说恩静酒楼里宾客云集,反正爸妈隔一两天就会被某个神秘人士邀出去吃晚餐,然后顺便带回来一份她喜欢的苹果香芝士,反正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那一天,是打算到中医院去给阿妈抓一帖止咳药吧?在通往医院的某条小巷里,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姐,东西掉了!”转过头去,却突遭当头一棒,她被敲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在某个黑暗的房间里。

  炎炎盛夏,她居住的城市竟还有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周遭又黑又暗,她被死死地捆在破旧的椅子上,眼一睁,就听到比周遭还要阴冷的声音:“醒了?”

  是何成!

  天,他不是被抓进去了吗?掐指算来,应该是要被判刑了吧?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你要做什么?”

  黑暗中何成轻蔑地冷哼了声,没有回答她,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陈恩静在我这儿,如果要她的命,就拿你的命来换!”

  “不要!”

  阮东廷原本正要问他“我怎么相信你的话”,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恩静的尖叫声,一颗心瞬时紧张了起来:“我马上过去,不准伤害她!我马上过去!”

  “给你半小时。你知道,我耐心有限。”

  何成疯了!外头满世界全是他被判刑后又越狱的消息。事业没了,未来没了,只剩下一连串罪名和肮脏不堪的过去,你教他怎能不疯狂?

  半小时里,她的手机响过无数次,可都被何成按掉了。

  半小时快到时,恩静听到这房间外传来了大门被愤怒推开的声音。

  那时何成已经不在这房间里了,恩静猜自己的所在之处,应该是某个郊区的套房,她被锁在房间里,外头还有大厅。听到那道推门声,她心中一喜,可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声音。

  那是何秋霜,一进门就让抓狂的声音填满了整间房:“你疯了吗,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做这种事!陈恩静呢?”

  “阮东廷呢?”

  “他不会来的。”

  “秋霜!”清清楚楚地,何成的声音也从外头传来,很明显是被何秋霜给激怒了,“你这吃里扒外的不孝女,是要气死我吗?”

  “你这样冲动行事,将来才会气死你自己!”

  “我已经没有将来了!”

  “那酒店呢?”

  何成怔了一下:“酒店?”无尽的绝望涌上他的心头——酒店?哪还有什么酒店?就在几天前的审判席上,那判了他谋杀罪名成立的法官又以涉嫌“商业盗窃”的理由,下令酒店暂停营业,只待阮东廷将一纸索赔书呈上。

  只是索赔?他现在全部的身家都投到了那个出师未捷的“扩张计划”里,哪还有能力去应付那一纸索赔?

  秋霜还在劝他:“爸爸,爸爸你放了陈恩静吧,别再错下去了!你放了她,放了她我们才有脸去求阿东放弃索赔啊!”

  “不可能的!他一心要让我死,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要让我跳下去……”

  “那是因为你先设局让他跳!你盗取他的‘十四味’秘方、害死他妹妹、还妄想伤害他老婆,你说他能不反击吗?”她一激动,尖锐的声音就仿佛要穿破每一道墙。

  而里头的恩静却只觉得冷。

  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在这阴森空气一寸寸侵蚀着感观的暗房里,内心真正的寒,却随着门外那女子歇斯底里的吼叫而一分分腾起。

  “你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为了转移别人投在你身上的注意力,把我也拖下水!设一个又一个的局让所有人以为监控器是我装的、初云是我害的!”房外的声音越发激昂,房内的她仿佛看得到那女子糊了一脸的泪,说到这里时,突然间,又降低了声音。“对!你想说我是不可能真的出事的,对吗?因为你还聪明地替我设计了不在场的证据,是吗?”她一寸寸逼近他,逼近自己的父亲,逼近这个仿佛所有事都能以身家利益来丈量的世界,“可是爸爸,我和阿东呢?我和阿东二十年的情分——二十年情分哪!全被你这个可笑的不在场的证据毁了你知道吗?!”

  大门突然“砰”的一声,在她这句话刚落时,又被踹开了。

  这一回闯进来的,是何成真正想要等的人了——阮东廷!

  可这不孝女在见到他时就大喊:“在房间里!”

  “秋霜!”何成气得发抖,就要朝阮东廷奔去,却被他女儿发了疯般地拉住:“爸——爸!”

  “他最后的那一个计划我也知道!不仅知道,我还配合他隐瞒你,配合他在你面前演戏!你要他的命是吗?好、好,先要了我的命吧!”秋霜已几近疯狂。

  就是在那么一瞬间,何成失了神:“你说什么?”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暗房里传来拔高的声音:“阮先生!”

  是恩静。

  她声音听上去还好有底气,并不像是被折磨过的。他松了口气,踹开门进去后,第一件事竟不是先替她松绑,而是紧紧抱住这个久违了的身子。

  紧紧地,死死地抱着,叫她:“陈恩静!”他咬牙切齿,“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吗?不是说能照顾好自己吗?你这个白痴!骗子!”

  “阮……”

  “闭嘴!”他低吼一声。刚刚在酒楼里打了电话和秋霜通过气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路程虽短,却几乎耗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

  “你这个白痴!白痴!”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词,他顿了一下,才说,“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听你的话,放过你!”

  松开她的绳子后,阮东廷就再也没有松过她的手。而她也温顺地任他牵着,走出暗房,走过那对呆死了一般的父女。

  在即将走出这套破旧的公寓时,听到秋霜的声音:“阿东。”

  微弱地,略带迟疑地唤了一声。

  阮东廷驻足。

  “记住你的话。”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目光空空洞洞地投向了他们那两双十指相交的手。

  你看,即使闹得那么不愉快,无名指上的钻戒,两人也没有摘下过。

  这一天,直到车子驶回市区,停到她家大门口时,他的一只手也依旧是握着她的,就像怕稍不留神,这女子又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一路沉默,直到要下车时,恩静才突兀地开口:“刚刚何小姐说‘记住你的话’?”

  “我答应了她,放弃索赔。”

  下午接到何成的电话时,他原本是想报警的,可思绪一转,又将电话拨到了何秋霜那儿:“你爸绑架了恩静。”

  “什么?”

  他没心思替她平复心情了,只顾着把话说完:“他要我过去一命换一命。秋霜,谋杀、商业盗窃,现在再加一个绑架勒索……”

  “不!不!别报警,求求你——让我来!我保证让陈恩静毫发无损地出来!”她挂断了电话。

  可火速将车开到阮东廷传来的地址时,电话又打了过来:“可是,能不能答应我,放弃索赔?”

  原本是该拒绝的,斩钉截铁地拒绝,可一句“不可能”未说出口,那方又传来了恳求的声音:“阿东,我保证这是我这辈子对你最后一个请求了——最后一个。”

  阮东廷挂断了电话,默许了。

  原本“商业盗窃”的消息传出来,何成酒店的声誉就已经受损了,现在再加上一个赔偿压力,不是逼着何成直接宣告破产吗?

  可就因何秋霜的一句恳求,他答应了放弃索赔,也就是给了何成酒店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