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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八曲:白头偕老共余生(7)


  “所以你知道一大早起来熬粥是什么感觉了吗?”他指的是那次她扭伤脚,他一大早起来熬粥给她喝的事。

  恩静笑:“好辛苦的,对不对?还有那次一大早起来做cheese cake和红豆羹。”

  阮先生听她这么说,心情一下就愉悦了。明明已经将螃蟹粥推到了恩静跟前,却又拿起汤匙,非常自然地就要伸到她碗里尝味道。

  可就在这时,恩静的声音又响起:“可是粥做完后,该解决的问题,始终还是没有解决啊。”

  他动作一顿,汤匙生生停在了空气中:“什么意思?”

  恩静尝了口那滚烫的蟹粥:“那天Cave说,是李阿姨她儿子的谎言让你们看出了破绽,可是阮先生,”她搁下汤匙,目光从滚烫的蟹粥中移到了他英俊的面孔上,“其实,早在我说出何成曾经要求初云替何秋霜保密时,你就开始怀疑他了吧?也就是因为怀疑他,你才会进一步地怀疑到张嫂的头上。”

  刚刚就在何成的试吃席上,看着这曾来过的地方,她想起去年上演的那一幕钻石项链的丑事。那时何秋霜的愤怒看上去那么逼真,恩静以为那是她的演技好,可如今想来,原来不是演技的问题。

  她说:“其实这么久以来,你刻意冷落我,与何小姐出双入对,就是为了让何成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吧?”

  “你知道了?”

  恩静点头:“今天在何成的洗手间里,何小姐亲口告诉我,她的父亲曾经陷害过我三次,而第一次,就是在何成酒店里,他让服务生将价值十几万的钻石项链塞进我包里,企图害我去坐牢。”

  而为什么会有这么突兀的伤害?相信阮先生一定已揣测出来了,她与他的第一次,凶悍不够温存的那一次,是妈咪命张嫂到她房里燃香造成的。而既然是张嫂燃的香,何成能不知道吗?一心妄想着让女儿嫁进阮家的他,顿时有紧迫感压上了眉睫,三下五除二,替女儿除掉障碍的决定便形成了。

  可恩静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一切一切,最终,竟是何秋霜告诉自己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大小姐也会有主动同自己说话的一天,不带任何冷嘲或热讽,尽管面色依旧高傲:“这个给你!”就在今晚的试吃会上,趁着四下无人,秋霜跟在恩静身后进了洗手间,将一支录音笔塞到她手里,“里面有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可是陈恩静,看在我主动把它交给你的分上,到时候,请对我爸留点情。”

  恩静不明所以。何秋霜的表情看上去很凝重,凝重得让她不得不趁着洗手间没人,悄悄打开那只录音笔。

  很快,并不熟悉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出来——

  “那姓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阿东都把股权让渡书给她了,死女人竟还不肯签字,阿成,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疯了吗?做掉她股份就全落到张秀玉手上了!那老女人向来看秋霜不顺眼,十几年前就利用股权拆散过他们,现在要真让她再当上大股东,你以为秋霜还能进阮家大门?”

  “那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吧,我女儿都这把年纪了!”

  “你女儿难道不是我女儿?可那有什么办法?再说,前几次害陈恩静不成,警方到现在还在查……”

  她突然间冷得浑身发抖,尤其在听到最后那一段话——“前几次害陈恩静不成,警方到现在还在查……”

  瞬间便想起被刘律师救下的那一次,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追了他们那么久——不,不,哪里是普通劫匪?他们想抢的,是她的命啊!

  难怪阮先生会硬要她接受股份,难怪他要在合同里添上那句“如陈恩静女士在接受股份后出现任何不测,无法接管阮氏和股权,则股权归阮张秀玉女士所有”,难怪那天在医院里,刘律师和他“借一步说话”后,他便匆匆叫了连楷夫一同离开!

  原来,他一直是知道的!

  可离谱的是,身为当事人的她,竟从来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吗?”在酒楼里,喷香的蟹粥前,她问他。

  阮东廷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只要他想对付你,天涯海角都能把你挖出来,所以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从根本上打消对你的敌意。”

  “所以你才同何小姐旧情复燃,就是为了让他以为,我存不存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点头,好像明白的样子,可那眼神,是飘忽?是讽刺?是明白却不赞同?

  “恩静,”那奇怪的神情让阮东廷突然有了丝心慌,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恩静,那时我虽然怀疑他,却没有十足的证据,而且为了让何成疏于防范,继续他的‘扩张计划’,我别无选择,只好隐瞒住所有人。”

  恩静却摇头:“不,你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告诉我,让我配合你演戏,让我安心地和你一同隐瞒所有人。”她看着他眉间越来越深的褶皱,微微自嘲地笑了,“可你没有,尽管你明明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我是那么伤心……”

  可他宁愿看着她伤心,看着她往南辕北辙的方向上去查初云的案件,看着她痛苦地让自己远离他,看着她搬出阮家。

  “你曾经说过你会相信我,可是当事情发生时,你宁愿和连楷夫商量,也不愿向我透露一个字。”她顿了一下,神色间,全是凄怆。“我那么痛苦、那么失望,可你宁愿眼睁睁地看着,也不愿向我透露一个字。阮先生,其实越到后面我越猜到了你的用意,可越猜到你的用意,我便越怀疑,你和我之间,真的算得上是夫妻吗?”

  “恩静!”

  她站起身,避开男人因错愕惶恐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而迅速伸过来的手。他要抓住她,就像是这一刻没有抓住,她就要永远消失了。

  可恩静还是避开了他的手。

  是,做错事的人犹可回头,可岁月已无余地供回头。

  她说:“你说让我等凶手被揪出来后再做决定,现在凶手已经揪出来了,阮先生,明天,就把字签了吧。”

  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菜上齐了,全是她喜爱的那些,她却固执地离开了。

  他怕她受牵连,不敢让她参与这场有惊又有险的风波;他瞒着她辛苦策划这一切,连新餐厅都以她的名字来命名,可最终得到的,竟是这女子不变的离婚决定!

  Cave和Marvy来到酒楼时,就看到阮东廷黑着脸独自坐在餐桌旁。

  “你老婆呢?”Marvy问。

  谁料这一问却让阮东廷面色更沉。

  还是Cave看出了异样:“还没和她说明白?”

  “说明白了!”他几乎是含恨吐出这几个字,可吐完后,又突然站起身,在这一男一女错愕的瞪视下,竟咒了句粗话,“妈的!老子就不信了!”

  下一瞬,已然消失在餐厅里。

  “他干吗啊?”

  “追老婆去了吧。”

  是,他的确是要把老婆追回来的,但不是直接去生拉硬扯。看恩静刚刚那态度,生拉硬扯已经没用了。

  稍后恩静回家时,还未进家门,便看到门口堆了一大堆礼品。又是补身体的又是补脑的,还有给阿爸的烟,给阿妈的衣服,屋内欢声笑语,一听,那不是阮东廷和父母说笑的声音吗?

  很明显趁着她还没回家,阮先生就和大哥一起,先到家里把阿爸阿妈给收买了。乘龙快婿和其他女子的绯闻都是为了保女儿周全,是万不得已的,他还以女儿的名字开了那么多餐厅,哪里会是变心了?哪个变心的男人能做这种事?

  陈妈火速被收买,陈爸原本僵着的脸,也在阮东廷一口一声“阿爸”和听上去再诚恳不过的解释下,渐渐瓦解。

  更别提总替他说话的大哥。

  如此连续了三天,他也不回香港,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早中晚三餐按时过来吃饭。这还不够,下午茶和夜宵时间,他一旦得空,也会从酒楼里捎上甜点带上小酒,来家里同陈爸陈妈畅聊。

  如此之上心,就连一向站在她这边的Marvy都忍不住训她:“陈恩静啊陈恩静,那家伙都做到这份上来了,你说你到底在矫情什么啊?”

  可她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Marvy。

  有些心事不足以对外人道。或许,也是不知该如何去道。比如说她到底在矫情什么?八九十年代的闽南,丈夫为妻子已做到如此地步了,她却仍铁石心肠地不肯原谅,有必要吗?

  所有听过她故事的人都会这么问:有必要吗?

  可子非鱼,不知鱼之哀乐,不知鱼之冷暖,就像不知她心中对于这场不像夫妻的夫妻模式,其实那么在意。

  所以在这个家里,只要他在,她就避开。

  那一晚,阮先生前脚刚离开,她后脚便踏进了家门。阿爸还坐在院子里酌阮东廷带来的干红,见到她,招了招手:“来,来,陪阿爸坐一会儿。”

  其实她知道阿爸想说什么。今早出门前,她让刘律师重新传真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签了字后,交给阿妈:“替我拿给他吧。”阿妈却说什么也不肯替她转达。在她老人家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女婿已经回来说明情况了,女儿明明也是打心底稀罕那男子的,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这样折磨彼此?

  陈爸慢慢酌着干红,也不急着开口,只任那酒香飘满庭院。

  最后,还是她先说:“爸爸,我知道您想说什么。”

  陈爸的酒未停:“那你的答案呢?还是坚决要离婚吗?”

  恩静沉默了。片刻后,才悠悠看向屋里阿妈打扫里厅的背影:“是不是只有回到他身边,才能让你们放心呢?”

  这几天来,只要那男子在,阿爸阿妈便笑逐颜开,同那阵子看她孤身回来时的强颜欢笑完全不一样了。

  可阿爸摇着头:“不,不。孩子啊,是只有你快乐了,才能让我们放心哪。”

  是谁这么说过呢,父爱如山。可她一直觉得,父亲的爱是一片深沉的海。海纳百川,只有这样的辽阔深沉,才能在多年前她未嫁阮先生之时,问她:“千里迢迢嫁过去,可如果过得不快乐,要怎么办哪?”也才能在多年后她准备要脱离阮先生之时,又问她:“可是离开了他,你真的还能快乐吗?”

  离开了他,你真的还能快乐吗?

  不,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可是阿爸,至少目前为止,在这样的关系中我很不快乐,真的,很不快乐。”

  这晚阿爸回屋时,依旧是满腹心事。她留下来,在庭院中静静地吹着风。

  盛夏已悄然来临,清风徐徐,漆黑夜空里镶满了明亮的星。

  到底是谁呢,把这漫天星斗弄得忽明忽暗,让人坐在星空下想哭。

  小别墅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啪”,屋内灯火都熄了。她又坐了一会儿,确定爸妈都入睡了之后,才拿起手机:“喂?刘律师吗……我想问一问,以我现在的情况方便出国吗……没什么,就是去散散心,理清楚思绪……”

  话未说完,手机却突然被人粗鲁地狠狠夺过,恩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就看到阮东廷铁青着脸,发泄似的将手机摔到了地上:“见鬼!你就打算扔一纸离婚协议给我,然后拿着我的股份和那小白脸双宿双飞吗?”

  他原本是打算折回酒楼里查看今天的营业账目,可见厨房新烤了一盘巧克力味的饼干,想到她喜欢,便打包了一份送过来。谁知一走到庭院门口,就听到这女人在问那姓刘的能不能出国。

  怒火瞬时被点燃,一百个灭火器也扑不灭。

  恩静的手被他抓得好痛:“放开我!”可他不动如山,“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股份是你自己硬塞给我的,要是后悔了我马上还给你……”

  “还个鬼!”他却听得更加生气,“把股份还给我,然后更自在地跟着那姓刘的跑路?你做梦!”

  “阮东廷!”

  “那小白脸到底哪里好?比我体贴?比我好看?比我有钱?还是比我会哄你开心?我放下阮氏那边一大堆事不做,天天来这儿陪老丈人泡茶,就是为了看你和那个王八蛋双宿双飞?”

  她真是要败给他了!这人到底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她和那个刘律师?她和刘律师根本就什么暧昧也没有啊!

  恩静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把话再说一遍:“阮先生,你我的事真和刘律师一点关系也没有。看在这几年的情分上,拜托你,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不可能!”

  “我把股份还给你。”

  “你做梦!”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想怎么样?”他真是要疯了!歉也道了,事情也解释了,一天三餐加消夜来这儿拉拢老丈人,这女人竟然还问他想怎么样?

  他恶狠狠地扳过她的面孔:“我想怎么样?我想这样!”薄唇下一秒就压下来,简直比扳着她的那只手还要凶狠,“竟然敢问我想怎么样?你再装,陈恩静,你再给我装!”

  她被咬得生疼,却怎么也挣不开这个凶猛的怀抱:“你不要每次都用这一套……”

  “我没文化,就懂这一套!”

  “阮东廷!”

  “叫什么?回去把离婚协议给我撕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真是要被他的蛮不讲理给气晕了!怎么讲都不听,什么道理都不接受,甚至到现在还能理直气壮地提出这种要求。

  “听到没有?”恶狠狠的声音。

  可这下,恩静再也没有回应了。他吻着她的唇突然尝到了丝凉意,心一惊,速速退开身,就看到这张脸上已糊满了横七竖八的液体:“恩静……”

  她用力挣开他。

  “怎么哭了?”重点已不在这件事上的阮先生当真被她推开了,手一伸,又要抚上她的脸。

  却被恩静硬生生地避开了:“你总是让我听你说,可为什么我说的你从来都不听?”

  他听到话头便知她要讲的话尾,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恩静,那是非常情况,我怕你会露出破绽会出事才不敢和你说实话,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

  “可你的解释我不满意啊!一点都不满意!”

  “恩静……”

  “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安心的,明明一句解释就可以让我不再误会你和何秋霜的,可你不说,你把她留在家里,你公然和她出双入对,你还在尖沙咀给她包场庆生!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就算你有计划,就算怕露出破绽,可我那么痛苦,那么痛苦你完全看不到吗?”

  不,他看到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痛苦,却理智清醒地坐视她的痛苦,然后,硬着心去执行他的宏伟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