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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五曲:只是当时已惘然(3)


  恩静轻叹一口气。

  脑中似有某种念想,盘旋良久,最终,趁着Marvy和李sir交谈时,她悄悄离开了房间。

  走廊另一端的书房门并没有关,也不知何秋霜是否是故意的,她一走近,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任性的声音:“我不管!你不吃饭我就不吃药,要死一起死!看谁先死!”

  门外的她,在他永远也看不到的角落里站了半晌,直到最熟悉的叹息声传出来:“真是服了你。”而后是碗筷相碰发出的声响,伴着何秋霜娇媚的声音:“要全部吃光哦!”

  她的目光在某个方向凝了凝,最终无声无息地走下楼去。

  突然忘了Marvy还在房间里。

  张嫂不久后便欣喜地端了个空碗下来:“还是何小姐有办法!先生啊,终于肯喝一碗粥了……”转头看到恩静就坐在沙发上,又觉得不妥,赶紧住了嘴。

  恩静只当没听到。

  可真要当没听到,也是不可能的。张嫂前脚才收拾了碗筷下楼,何秋霜后脚也跟着下来了,带着隐隐胜利的神色。她叫住张嫂:“两个钟头后再给我熬一小锅干贝粥,记得把干贝泡久一点,阿东胃不好,该吃烂点的东西。”

  张嫂十分吃惊:“可先生不是才喝过粥吗?”

  “才喝过粥?天哪!他都多久没进食了,一小碗粥够塞牙缝吗?”带着讽刺的话很明显是说给一旁的恩静听的,这不,话刚出口,何秋霜的眼就扫过了恩静,“也不知那当太太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伺候?”只是不等恩静有反应,刚从二楼下来的Marvy已经冷冷地接了口,“何小姐想把自己当老妈子,我们阮太太可没有这个心思。”

  “颜又舞!”

  Marvy轻轻一笑,刀子嘴又刀子心的她可从来不会给何秋霜留情面:“我说错了吗?哦——对不起!我还真是说错了!”她作势拍了下脑袋,“我又忘了,何小姐怎么会是老妈子呢?人家张嫂踏进这个门,还是名正言顺被招聘进来的呢,而你何秋霜呢?一名不正,二言不顺,在这里当老妈子——呵,似乎还不够格吧?”

  “你……”

  眼看何秋霜就要发火,恩静淡淡地开口:“Marvy,家里都已经这种情况了,吵吵闹闹似乎有失你的身份吧?”

  表面上是在告诫好友,其实话里的意思谁会不知。

  Marvy心领神会:“这样啊?那我就闭嘴吧,谁爱失身份让谁去失,我一个路人甲,学路人乙凑什么热闹呢?”

  何秋霜被这两人这么讽刺,气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看张嫂避难似的要逃回厨房,她一肚子气全撒向了这倒霉的老管家:“张嫂!你去吩咐下面的人,帮我准备一个房间,顺便到酒店去把我的行李搬过来!”

  “这……”

  看恩静和Marvy皆面露惊愕,何秋霜就觉得一口恶气痛快地吐了出来。慢慢收妥了被Marvy逼出来的怒火,她微微一笑:“阮太太忙得顾不上让自己的先生吃饭,而我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帮忙也好。”

  “太太,这……”张嫂为难地看向了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得到的回复却让她吃惊:“既然何小姐这么热心,就让她留下来吧。”

  一旁的Marvy瞪大眼睛:“恩静……”

  “Marvy,我们上楼。”

  很明显,恩静已经不想在这里多逗留了。

  不过Marvy可没那么轻易被打发:“张嫂!”倒霉的老管家刚要离开,又被她叫住,“帮我也准备一间房。”

  “啊?”

  “阮太太痛失小姑,心情很郁闷,也吃不下饭,而本小姐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留下来帮帮忙也好。”语毕,她看也没看何秋霜一眼,便长腿一迈,跟在恩静后面上了楼。

  一上了楼,她关上门便问好友:“你傻了吧?把那女人留下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可当事人态度平静:“如果真是一匹狼,你以为不引,她便入不了室吗?”

  “恩静……”

  “Marvy,有件事我还没有跟谁透露过。”她声音阴沉,衬得这房间里的气氛也跟着沉重了起来,“还记得之前问过你的那个监控吗?”

  “嗯,怎么了?”

  “初云告诉我,那个监控,就是何秋霜装上去的。”

  Marvy十分震惊:“什么?何秋霜?”

  可就和那晚的阮初云一样,恩静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相反是那么严肃:“所以我想让她在这儿留几天,好好观察观察。”

  Marvy点头,这回也认同了好友的做法:“只是,就没有其他原因了?”

  知我者,Marvy也。

  恩静淡淡地一笑:“或许吧。”脑中不由得浮现方才在书房外看到的那一幕,“这种时候,或许他也需要她。”

  “我不管!你不吃饭我就不吃药,要死一起死!看谁先死!”——那时她就站在书房门口,听着何秋霜这样威胁自己的先生,口吻亲昵而任性。

  而他,也确实是愿意吃她这一套的。

  这就够了,不是吗?现在最紧要的,便是让他恢复精力。

  “我就知道你是个死心眼!”Marvy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他需要她你就要让位吗?陈恩静,到底谁才是阮太太啊?你可是正室、原配、结发妻,你到底懂不懂啊?”

  可这女子还是很平静:“Marvy,以大局为重。”

  “大局?我看你的大局就叫‘阮东廷’吧?”Marvy没好气,“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谁家还流行齐人之福啊?”

  “Marvy……”

  “恩静,你这样什么都只为他考虑从来不顾及自己,我真怕有一天你会不知道究竟该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我真怕有一天你会不知道究竟该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有好长一段时间,这句话都在她脑海里盘旋,一遍又一遍。

  直到Marvy的电话响起。

  是李sir的来电,Marvy听了两句便皱起眉:“手机不在车里?怎么会?”

  恩静的注意力这才被拉过去。

  Marvy很快就挂了电话,揣着一脸颇感奇怪的深思状:“太奇怪了,李sir又让人到车里搜了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初云的手机。怎么可能呢?包里没有,行李箱里没有,车里也没有……”

  可就在这一瞬间,恩静低呼出声:“Marvy!”

  Marvy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一件事……”她脸上突然血色尽褪,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蓦地,她瞪向好友,“昨天录音时,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其实昨天早上的前两通电话,我是……”

  “天哪!”Marvy也忍不住瞪大眼,“天哪!”

  她想起来了。

  昨天早上,早餐之前恩静给阮初云的手机打的第一通电话和早餐后的第二通电话——明明,明明是通了之后被人挂断的!

  可那个时候……初云已经……死了。

  凉意传遍四肢百骸,就在这一瞬。

  “难道……”

  “有人……”

  两人一前一后,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可一切,已在不言中。

  恩静白了一张脸,无数令人恐慌却极有可能的可能,突然全数冲上她的脑海:“Marvy,刹车失灵,手机失踪……”

  “我想,也许你小姑的死……”Marvy平静而凝重地接了下去,“并不是意外。”

  而恩静,也正有此意。可现在不能说。在理清楚思绪之前,谁也不能说。

  只是思绪又该怎么理呢?证据要去哪里找?或者说,真的有证据吗?就因为初云的车有定期保养,就因为他们找不到初云的手机,就因为她昨天拨打初云的电话时被人挂断两次,便能让所有摆在眼前的、证明初云是意外坠崖的证据全数作废?

  不可能。

  “要不要报警?”

  Marvy点头:“我先和李sir通个气,但现在一片混乱,估计警方那边也理不出头绪,况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阮初云的手机被盗了,或者她坠崖时落在了什么地方,被人捡到——她那一部手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Nokia 1011吧?这型号现在那么贵又那么难买,如果真是被人捡到或被人偷了,我想,没几个人是愿意奉还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也只能试一试了。”

  Marvy说:“首先,和阮初云有过节的人有哪些,你列一张名单给我。重点标出在案发当晚她会致电的那几个。”

  其实这个任务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一来恩静平时和初云交集太少,哪会知道她和谁有过节。二来在这个关头,恩静又没法拿这种问题去询问他人。

  可就在Marvy说出“案发当晚她会致电的那几个”时,恩静突然眼睛一眯,想起昨天在监控器里看到的场景:初云在何秋霜的房门外等了半天,最后,拿出手机……

  而Marvy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阮初云告诉你监控是何秋霜装的?而且那一晚,她说她要去找个人?”

  电光石火只一瞬,两人的目光相对——是了!阮初云说监控器是何秋霜装的,阮初云说那晚她要去找个人,阮初云那晚也真的去找人了,对,找的正是何秋霜!

  “走!再去阮氏走一趟!”

  半个钟头不到,两名女子已窝在了阮氏的监控室里。还是昨天中午的那一卷监控带,恩静让保安将镜头调到初云拿起电话的那一刻,然后放慢、放大,再重复一遍,再仔细看……最终,对着初云的口型和正常的剧情,Marvy开口:“我想,接电话的那个人百分之九十……”

  “就是何秋霜。”恩静冷静地接了下去。

  而按正常的推测,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初云要去找的人,便是何秋霜。

  “何小姐的房间整理了吗?”

  “整理了,太太。”

  “再整理一遍。”

  “啊?”

  “彻彻底底地整理,包括角落。”

  “是的,太太。”

  “我给你两个钟头。”

  清洁部的主管瞪大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正常说来,收拾一间客房哪用得了那么长的时间?可那句“两个钟头”一出来,主管即使再蠢,也明白了阮太太的用意。

  恩静与Marvy还是选择用下午茶来打发这两个钟头,可这回谁也没心情品咖啡了。两杯曼特宁搁在桌上,早已凉透,终于等到那个清洁部主管过来,毕恭毕敬道:“太太,已经收拾好了。”

  恩静点点头,与Marvy对视一眼,起身,来到了三十八楼。

  主管很聪明也很谨慎,不敢胡乱揣测上头的用意,只将何秋霜的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到了明处。所以恩静和Marvy一进房间,便看到何秋霜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了满桌满床。

  Marvy看上去挺满意:“你们家员工可真是聪明,连内衣都摆到了床上。”

  恩静笑:“这不就是我们要的?”一边说,一边开始在房间里搜寻,从桌子,到床,再到……

  “恩静!”突然,Marvy低呼了一声,急急地。

  恩静转过身,就看到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部手机:“这是不是……”

  恩静眼一眯——Nokia 1011。是,那就是初云的诺基亚!

  其实认真说来,两个钟头前,当恩静让清洁部主管来整理房间时,心中的怀疑是微小而隐约的,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她们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物品。

  Marvy立即将主管招进来:“这部手机是在哪儿找到的?”

  总管想了一下,指向床头:“是塞在枕头里的。我本来还没发现,是在收拾床头时,才觉得那枕头比另一个重了些。”她的声音很肯定。

  也自然是肯定的,一部Nokia 1011重达四百多克,一个枕头才多重?只是笨重的手机之所以会被藏进枕头里……

  恩静与Marvy互看一眼。

  “这么说来,”Marvy开口,“这手机藏得很隐蔽?”

  “是的,颜小姐。”主管老实地回答。

  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Marvy转头看向好友:“走吧,回你家。”

  一场大戏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