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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大概,的确是不爱他(1)


  秦理直觉自己身体的问题是因为服用抗癫痫药而引起的,因此去医院就诊时,他在男科做了简单检查后,又和何棠一起去了神经内科。

  他从小生病,跑医院相当频繁,所以从不讳疾忌医。这一次,哪怕是非常私密的部位出了问题,并且涉及到男性尊严,他也是很坦然地面对,第一时间上医院看病。

  秦理在D市求诊的神经内科主治医生冯悭是北京的徐医生介绍的,彼此也挺熟了,所以秦理也没有隐瞒,详细地对冯医生说了自己的情况和在男科检查后的结果。

  何棠没有被支出去,而是一直陪在秦理身边,牢牢地握着他的手。

  冯医生仔细地看了秦理的病历和各种检查报告,又了解了他的抗癫痫药用药情况,他叹口气,很肯定地对秦理说,他的“不举”应该就是服药而引起的了。

  “秦理,你应该对抗癫痫药的副作用比较了解,尤其是你现在的用法和用量,两种药都加大了剂量,身体上出现不良反应是很正常的。”

  冯医生说得平静,秦理听得也平静,问:“冯医生,这是因为刚刚加大用药剂量而暂时出现的问题,还是说……如果坚持服药,情况会一直如此?”

  冯医生喝口水,答:“说实话,你应该心里有数的,药不停,这样的状况就不容易改善,甚至还会越来越糟糕。而且,苯巴比妥长期服用还会成瘾,让人头晕疲倦,精神不集中,断药以后我担心你会产生很明显的戒断反应,就像别人戒毒一样难受,最坏的情况就是会再次大发作。”

  秦理面上依旧没有大的变化,冯医生的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又与冯医生交流了几句,何棠在边上听着许多医学上的专业术语和药品名称,她听不太懂,但还是弄明白了一个问题——目前,秦理的癫痫病面临着左右为难的境况。

  他如果一直服药,药物会对身体造成许多影响,产生各种副作用,有些副作用是何棠以前就听说过的,比如智力下降,有些则是她亲身感受过的,就是秦理的精神状况会发生变化,还有一些是她现在才第一次听说,那就是秦理会变得“不举”。

  但是,他又不能贸然停药,如果停药,他也许会癫痫再次大发作,等到了那样的阶段,说不定现在能控制病情的药物都会失去作用了。

  所以到了最后,秦理只是低着头,坐在轮椅上长长没有出声。何棠捏捏他的左手,他才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你别担心,糖糖,我们回家吧。”

  他经常会对何棠说“我没事”,说“你别担心”,何棠也总是沉溺在他那一句句的“有我在,你别怕”里,可是这一次,她从他的语气里体会到了他深沉的无奈,她知道,事情很不乐观。

  回家的路上,秦理并没有显得情绪低落,他一直在与何棠说笑。事实上,自从城南中学标后,他总是在调动她的情绪,或是认真地给她讲道理,或是温柔地安慰她,或是说笑话逗她开心。

  何棠的情绪已经不似开标后的几天那么糟糕了,她也的确看开了一些,明白了很多事,尤其现在秦理的身体又出现了问题,她也不想再让他不开心,便极力地表现出快乐的一面。

  这时,车子停下等待绿灯,路边恰巧有一家旅行社。秦理看到了,问何棠:“糖糖,你有护照吗?”

  何棠摇头。

  秦理有些自责:“唉,我应该早想到的,年后去泽土镇办酒宴时就该给你办了。”

  何棠笑笑:“我又不要出国,办它干吗。”

  “谁说不要出国,咱们结婚都一年了,我还没有和你去度蜜月呢。”秦理揽过何棠的肩,说,“过些天我叫小马送你回一趟老家,去县里把护照办了,然后下个月,我带你去美国玩一趟。”

  “美国?!”何棠惊讶极了,“这么远啊!”

  “是啊,想不想去?”秦理开心地笑,“可以去迪士尼哦,还有好莱坞。”

  何棠眨着眼睛,问:“过去得坐好久好久的飞机啊,你……你的身体吃得消吗?为什么非要去美国呢,为什么不是去近一些的地方,你是不是有其他事要过去办呀?”

  “哈哈哈哈,果然是瞒不过你。”秦理大笑,“其实是因为我要过去见个客户,顺便带你去玩啦。”

  “见客户?为什么你要亲自去呢?什么项目那么重要?为什么不是阿勉去?美国那么远……”

  秦理揉揉她的头发:“你问题真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

  秦理没有告诉何棠,他去洛杉矶的真实目的。

  他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在见过冯医生之前,他还在犹豫。

  十一月时,秦理去上海一家大医院,见到了史梦妍的前夫李凯文医生,李医生替他做了各项检查。得知秦理脑炎瘫痪已经二十八年,他相当得震惊,因为秦理的身体被护理得非常好,他的双下肢和右臂常年接受被动训练,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形态上的改变,但总的来说,状况还是很不错的。

  李医生向秦理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对于脑性瘫痪他有着多年的临床经验。按着传统疗法,秦理这样的后遗症几乎没有再次站立走路的可能,可是李医生正在研究的一项手术疗法却给这样的病患带来了曙光。

  “只是,这项技术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没有大规模地应用于临床。我有给和你情况类似的病人做过手术,其中有些遗憾地没有效果,有些则恢复得很明显。”李医生介绍道,“不过他们的情况都要比你好一些,大多数都是成年后因为病毒感染而引发脑膜炎,导致下肢功能减弱或消失,手术后恢复得最好的一个,是可以不借助拐杖就能行走了,不过大部分病人还是需要支撑才能站立。”

  听到这样的消息,秦理很是心动,但他还算理智,问:“他们之中,瘫痪时间最长的是多久?”

  “这得让我想一下。”李医生答,“应该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之前瘫痪了六年。”

  “才六年……”

  见秦理有些失望,李医生安慰他:“但是我觉得你的身体状况维持得不错,如果你想要试一试,我觉得应该会有点效果,毕竟你的右手手指都会动呢,也许手术后,你的右手会变得和左手一样棒。”

  见李医生越说越兴奋,陪在一边的史梦妍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李凯文,请你搞清楚!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小白鼠!开颅手术耶!你居然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如果手术失败了怎么办!”

  李医生看向史梦妍,神情倨傲:“手术的后果只有两种,一种是维持现状,一种是改善目前的情况,没有失败的可能。”

  秦理说:“可是,李医生,我现在还因为癫痫而在服药的阶段。”

  听到这话,李医生的眼睛都亮了,他详细地问了几句后,开心地说:“这正好啊,趁着手术我可以帮你把你癫痫的病灶也切了,这对我来说最是小儿科了。”

  最终,秦理并没有给李医生答复。当时即将要面临城南中学开标,而且即使选择手术他也要先去洛杉矶进行非常系统的检查,以确定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接受手术。另外,他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术前物理治疗,这些原因使他暂时把这件事搁置,想着等过了投标再从长计议。

  秦理没有告诉何棠,一方面是不想让她担心,另一方面,他心里有点小心思在作祟,思索着能不能给何棠一个惊喜。

  见“十万个为什么小姐”微微撅起了嘴,秦理说:“好啦,就这么说定了。我呢,大概一月中上旬就要过去,美国签证又特别麻烦,如果那时候你的签证还没下来,你就晚一些再过来。”

  “那么急啊,都还没有过年。”何棠说,“不能等等我一起走么,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的。”

  “关敬和郭叔叔会陪着我一起去的啦。”他还是那样子的语气,笃定的,轻松的,令人丝毫不能质疑的,他牵着嘴角笑嘻嘻地摸摸何棠的脑袋,说,“糖糖,不要担心。”

  十二月十六日,是秦理和秦勉的二十八岁生日,这一天非常得特别,因为是兄弟两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一起过生日。

  秦勉被齐飞飞拐走了,秦理和何棠中午时回了慕芳里吃午饭,秦理向母亲申请,晚上和何棠单独过。叶惠琴心里既欣慰又失落,不过她和秦树都很开明,知道两个儿子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离开慕芳里,回锦宏国际的路上,何棠让秦理点菜,她亲自下厨做晚餐,秦理笑嘻嘻地点了三鲜馅儿的饺子,还有大汤黄鱼、卤鸭胗、菠萝牛仔粒和百合炒莴苣。

  何棠说没有问题,她先与秦理一起去了超市,选购做晚餐的食材。

  何棠推着秦理的轮椅在超市里逛来逛去时,秦理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他也是这样子和何棠一起逛着超市,那时候的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顾客,尤其是那些小情侣或是三口之家,心里是十分羡慕的。

  时间过得好快,居然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真的发生了许多事,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度过纸婚了呢。

  秦理左手扶着腿上的购物筐,抬头看着水果柜台边的何棠,她正在挑选菠萝,一个一个也不嫌扎手地拿起来看,最后选了一个很大个儿的。

  何棠并不知道秦理在想什么,她只是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说:“哎,这个菠萝还能做菠萝饭呢。你爱吃菠萝饭吗?”

  秦理一愣,随即就笑嘻嘻地点头回答:“爱吃。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回到家后,何棠包起了饺子,秦理一直坐着轮椅陪在她身边,还时不时地捣乱一下。趁着何棠不注意,秦理捻起一些面粉抹到了她脸上,气得何棠也用沾着面粉的手往他脸上抹,秦理也不躲,只是开心地与她玩着。

  何棠差点炸毛:“秦理!你今天二十八岁,不是八岁!”

  因为秦理的捣蛋,何棠准备好晚餐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她摆好餐桌点起烛台,在烛台边摆上一捧鲜花,又捧出一个小巧的蛋糕,点上蜡烛灭了房间灯。

  她拍着手给秦理唱了生日歌,秦理在烛光映照下一直笑,一直笑……等到何棠唱完,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闭上眼睛许了个愿,然后搂着何棠的腰说:“老婆,和我一起吹蜡烛。”

  何棠羞赧地点头,两个人头碰着头一起“呼”地将蜡烛吹灭。

  这一次,何棠没有问秦理许的什么愿,但是他却主动说起了。他说:“糖糖,如果我说我的愿望还是想要走路,你会笑我么?”

  何棠摇头:“当然不会。”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可是他却没有再开口,黑亮的眼睛在烛台明灭的光影中注视着她,轻轻地笑了。

  可是,愉快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秦理和何棠一起吃晚餐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齐飞飞打来的。

  秦勉出事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阿勉哥哥也没多说,直接就跟着他们走了!”齐飞飞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被秦理安抚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清楚。

  这天晚上,秦勉去齐飞飞的学校接她一起吃晚饭,饭后两个人去影城看电影,电影看到一半时,秦勉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齐飞飞说他要先走了,没等齐飞飞答应,他已经起身离开了影厅。

  齐飞飞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追了出去,在电影院门口看到秦勉被几个男人带上了一辆车,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还扣着他的手肘,他也没反抗。齐飞飞忍不住喊了秦勉一声,秦勉回头看到她,只说让她早点回家,他不会有事。

  齐飞飞不知所措,立刻给秦理打了电话。

  秦理听完她的描述,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感觉,他安慰齐飞飞不要担心,让她先回家,自己会去了解情况并想办法解决。

  挂掉电话后,秦理立刻打了个电话给一个相熟的朋友,请他去打听秦勉的事。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那边传来了消息,果然和秦理想的一样。

  秦勉作为中勤建设的法定代表人,因涉嫌在城南中学新建工程的投标活动中,向D市教育局副局长乔胜荣行贿,而被带去接受调查。而乔胜荣、刘福勇等人也已在这天下午被纪委秘密带走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秦理也不去管这事儿是有人举报还是纪委一直在盯着,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屠宝良,又打给了中勤建设的财务部经理,要求她们连夜回公司核查账目,如有纰漏,要想尽一切办法修补掩饰。

  何棠听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也已经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担心,却没有去打扰他,只是看着秦理冷静地拨出每一个电话,快速又简洁地向对方说明一切,然后提出他的要求或是请对方帮忙。

  晚上十点,又有消息传来,富洋建筑的孙建军、盛腾建筑的盛红军和斯众建筑的黄斌都被带去接受调查了。

  秦理知道,这一次,事情很严重。

  秦勉直过了五天才回到家里。

  他特别憔悴,回来后就和秦理去了书房谈话。

  此时离过年已经不远,因为某些政策原因,这段时间全国对于行贿受贿的违法行为打击得特别严厉,秦勉虽暂时没有事,乔胜荣却还是在看守所里,持续不断地接受着调查。

  秦理从中斡旋,已经花了不少的钱,这些年来中勤建设也没少碰到类似的问题,但都有惊无险地避过了,只是这一次因为项目涉案金额比较大,事情并不容易解决。

  秦理和秦勉想要保住乔胜荣,一是因为他是齐飞飞的爸爸,二是因为,他们担心乔胜荣的口供会对中勤不利。

  虽然秦理和公司财务已经加班加点地将账目核查了一遍,确定这一次围标费和给各个官员的好处费都巧妙地没有在账本里体现,但是如果乔胜荣一口咬定收了秦勉的钱,那不光是秦勉会坐牢,连着中勤建设都会大受打击。

  秦理每天都在托关系、等消息,还不停地请人吃饭,他甚至不顾身体情况而喝醉了很多次。每一次他出去应酬,何棠都会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直到他的轮椅进了门,她才会放下心来。

  何棠知道她无法劝秦理不去做这些,这不仅关系到中勤的命运,还关系到秦勉往后的人生。他是中勤建设的法定代表人,如果行贿罪坐实,他就要面临长达数年的牢狱之灾。何棠明白秦理和秦勉之间手足情深,秦理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秦勉去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