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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相恋(3)


  “我们去哪儿?”

  “武兴。”

  火车先是驶到了北阳,薄少同与沈疏影下了车,又坐汽车赶到了新洲,耽误了好几日,最后才搭上去武兴的列车。

  而此时,已进入了十一月。北方素来寒冷,这一年的大雪更是下得格外早,没等火车开到武兴站,便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雪。

  薄少同与沈疏影商议后,决定直接去新港乘坐邮轮,待他们在美国安顿好,再与沈志远联系。

  岂料,火车刚到武兴站,便遇上了贺季山。

  沈疏影一路上昏昏沉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贺季山抱上了专列。直到发觉自己身下一软,她倏然清醒过来,才惊觉自己被他放在了床上,而包厢的车门已经落锁。

  男人的身形笔挺如剑,就那样站在那里,军帽下的容颜隐在昏黄的车灯下,显得深不可测,眸底则漆黑如夜,让人瞧不出丝毫端倪。

  她的脸色苍白,深知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她想起方才贺季山的那一枪,薄少同肩上满是血迹,她那样恨,甚至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这样恨一个人。

  也许是察觉到她眸底的恨意,贺季山走了过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怒极反笑:“沈疏影,我倒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我玩私奔!”

  沈疏影心头满是绝望,反倒不害怕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吐出几个字来:“贺季山,我恨你。”

  刚说完,男人的眼底顿时迸出一抹冷锐,一个用力便将她从床上拦腰抱了过来:“告诉我,薄少同到底哪点儿好?”

  他紧紧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意,扣在她腰际的大手渐渐收紧,恨不得将她捏碎在自己怀里。

  “他比你好,”沈疏影眼睛氤氲如水,“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贺季山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目光更是幽暗得可怕,他的呼吸沉重而紊乱,将她的身子一把扔在床上,狠狠地扬起手来,眼见着要向沈疏影的脸上挥去。

  沈疏影闭上眼睛,等了许久却还是没有那预料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睛,就见男人的大手缓慢而无望地放了下去。

  终究是舍不得。

  包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轻轻地说了句:“你杀了我吧。”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望着她脸上的疏冷,一股莫名的虚空涌上来,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一笑,痛楚而苍凉的笑意,带着无尽的自嘲,落在了她的眼底。

  “你若想死,我不介意让薄少同给你陪葬。”他的声音沉缓,字字森然,只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沈疏影慌了,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刚站起身子,就见贺季山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的身子紧紧抵在了墙上。

  “贺季山,你卑鄙!”她被他禁锢着,满眼的泪水,仿佛就连嗓子眼儿,也全是苦涩。

  “我成全你们做一对阴间夫妻,又何来卑鄙一说?”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脸上所有的温情都已经退去,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眼睛里更是冷硬如石。

  “你——”她话音刚落,他已经猝然吻了下来。那般灼热的吻,简直让她无所适从,手腕偏生被他一手紧扣,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他的气息充斥着,漫天漫地地掠夺,只让她差点儿窒息在他的怀里。

  就在她快晕过去时,贺季山终是松开了她,她拼命地喘息着,美丽的杏眸中大滴大滴地落下泪来,几乎要将男人胸前的军装给染湿。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白皙的颈间,终是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小影。”

  贺季山即将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报刊都刊载了这一新闻,引得世人无不对新娘的身份大肆揣测。

  贺季山崛起于关外,近年来更是凭着一身本事打下了江北的半壁江山,若论势力,只与江南的刘振坤不相上下,正是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关注的主儿。平日里坊间向来流传他与玛伦萨的台柱黎曼浓关系密切,此外,也曾听说他在一些花旦、影星的身上一掷千金,却从未听说他与哪家的小姐定过亲,此番突然宣布结婚,委实引起外界一片哗然。

  “小影,你马上就要嫁给贺司令了,这可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你就不要再使小性子了,看这婚纱多漂亮,你就试一试吧。”

  午间,梅丽君来到官邸,见沈疏影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忍不住轻声劝道。

  沈疏影只摇了摇头。也许是见她每日里一言不发,贺季山这些日子倒是日日都将梅丽君接到官邸,只为陪她说话解闷。

  梅丽君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道:“小影,你瞧贺司令,只差没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了,你就别任性了。你想想,依贺司令的身份,他想娶谁家的小姐不可以,却对你用这样多的心思,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沈疏影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眼圈又是一红,吓得梅丽君再也不敢多说,只连声劝道:“好好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沈疏影吸了吸鼻子,见好友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下微觉歉疚,只握住她的手,说起了别的事:“上次听你说,宋清眉打算出国留洋,如今怎么样了?”

  梅丽君听她主动开口,便放下心来,赶忙道:“我还没和你说呢,清眉可真是机灵,她本来要去留学,可她家老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还把她关在了家里,她闹了好几天见没用,索性放乖了,每天哄得老爷子心花怒放,趁着老爷子不备,从家里偷了一笔钱,坐着邮轮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

  沈疏影听着,心头却是一动,问道:“那老爷子知道以后呢?就没有把她抓回来?”

  梅丽君“扑哧”一笑,道:“她人都跑到大洋彼岸去了,就算老爷子再有本事,总不能越洋去抓人吧。”

  沈疏影转过眼睛,一时间心思百转。

  “小影,你没事吧?”梅丽君见她又不吭声了,不放心地问道。

  沈疏影回过神来,对她嫣然一笑,温声道:“我没事,丽君,谢谢你。”

  梅丽君见她笑了,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婚纱的事,本以为沈疏影依然会一口回绝,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沈疏影却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去试婚纱。

  她这一点头,只惹得所有人都心花怒放。柳妈赶紧吩咐丫鬟将婚纱捧了出来,洁白的婚纱刚一出现,顿时将整个屋子都映照得流光溢彩。

  婚纱用的是洋纱料子,袖口处带着蕾丝,裙摆上镶着南海的珍珠,前胸处则点缀着细密的小钻。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那窄窄的收腰,用的是江南的苏绣,缀着白玉扣子。这婚纱,特意从巴黎空运过来,出自法国著名设计师之手,而那个设计师向来只给欧洲王室做衣裳,此番贺季山斥巨资,方才令那设计师做出了这一件带有中式特色的婚纱来。

  “真漂亮!”梅丽君看到那婚纱,眼睛一亮,忍不住出声赞道。

  而其他女仆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羡慕。

  贺季山回到官邸,对迎来的丫鬟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小姐在哪儿?”

  “小姐正在偏厅试婚纱呢。”

  贺季山的脚步顿在了那里,回眸,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那丫鬟大着胆子,重复道:“奴婢说,小姐正在偏厅,试婚纱。”

  贺季山一怔,隔了许久,才大步向偏厅走去。

  “小姐穿上这婚纱可真好看,简直比画里的人还漂亮。”一众丫鬟女仆围在沈疏影周围,不住地称赞,直到听到贺季山的脚步声传来,才都转过身子。在见到男人的一刹那,整个偏厅顿时安静下来。

  沈疏影知道是他回来了,她吸了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身纯白婚纱的少女,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肤白如雪,眉若远黛,那一张温柔如画的面容美到了极致,贴身的料子将她的身形勾勒得一览无余,曼妙动人。

  她整个人,便如柔软而纤细的杨柳,又似烟雨迷蒙的江南天色里含苞待放的花蕊,她看着他,渐渐地,脸上有了绯红的颜色。她将眼睛垂下,抿唇一笑。

  贺季山望着她的笑靥,心口处猛地一窒。他的眸心暗沉,就那样看着她。

  “司令,您瞧瞧小姐穿上这婚纱,可有多漂亮。”柳妈上前,笑嘻嘻地说道。

  贺季山点了点头,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笑意:“不错,的确很漂亮。”

  沈疏影也不看他,恬静柔美的脸上浮着甜美的小梨涡,让人只看一眼,就要醉了似的。

  柳妈瞧着两人的情形,心头总算是舒了口气。这段日子沈疏影整日里连一句话都不愿说,更别说像今日这般展露笑颜了,她暗自寻思,只以为是沈疏影想通了的缘故,压根儿也没往旁处想。

  晚间,梅丽君离开了官邸,沈疏影换下婚纱,穿了件素花掐腰旗袍,小小的蝴蝶袖,领口处一色碧玉的盘扣,精致而细巧,将少女的脸衬得格外动人。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贺季山。

  直到一件暖和的毛衫披在了自己身上,她才转过身去,撞上了男人的黑眸。

  “屋子里虽有暖气,可也不能穿得太少。”贺季山声音温和,大手揽在她的纤腰上,看着她面前摆着一本诗集,便随手拿起来翻了几页,笑道,“记得那时候在军校,你哥哥也是这样,经常捧着这些书看来看去。”

  听他谈起沈志远,沈疏影眸底一动,小声道:“我哥哥在军校的时候,成绩好吗?”

  “怎么,他没和你说过?”贺季山将诗集搁下,眉宇间的神色是一片令人心醉的怜惜与宠溺。

  沈疏影摇了摇头:“哥哥比我大十二岁,他去念军校的时候,我只有六岁,什么都不懂。”

  贺季山便微微笑了,温声道:“你哥哥当初是燕京军校里出了名的美男子,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我倒是记得那时候我们每天早上都要绕着护城河跑步,总会有些女孩子偷偷跑去看他。”

  沈疏影从不知道这些,此时听贺季山说来便觉得有趣,澄澈如水的眸子里蕴着浅浅的笑意,似是期冀着贺季山继续说下去。

  难得见她脸上有如此神色,贺季山只觉得心头一动,自然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于是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一年在与日本人的比试上,你哥哥无论是文试,还是武试,都是第一。”

  “啊!”沈疏影禁不住轻轻地惊呼出声。在她的印象里,哥哥总是沉默而内敛的,虽说自幼对她极好,但要求也素来严格,她从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居然会那样厉害。

  也许是因为欣喜,沈疏影的脸染上一抹红晕,竟忍不住开口道:“那你呢?你是第几名?”

  “我?”贺季山挑挑眉,乌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当初正值我义父病重,我人在关外,没有赶上那场比试,若我在,这第一的名头怕是落不到你哥哥头上。”

  沈疏影听了这话,小脸便微微一转,悄声嘀咕了几个字来:“好厚的脸皮。”

  瞧着她的侧颜,只让贺季山“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灯光下,她的肌肤像羊脂玉一般细腻光洁,精巧秀气的五官,眼睛宛如湘江的秋水,楚楚顾盼,着实粉雕玉琢,粉嫩可爱。

  贺季山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低声道:“细瞧下去,你和你哥哥长得倒是一点儿也不像。”

  沈疏影头也没回,只道:“哥哥说他长得像爸爸,我长得像妈妈,自然不像了。”

  说话间,她的脸上是十分温婉的神色,终是不像以前那般,带着满满的疏离与冷漠。

  就这一小会儿的温暖,却让贺季山生出一股错觉,他拉住沈疏影的手,将她揽在了怀里。怀中的小人儿身子一僵,却终究是没有像从前那般挣扎。

  贺季山轻轻地揽着她,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美梦,他的胳膊简直连一点儿力气也不敢用,只怕稍一动弹,便会将她惹恼。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低着嗓子,道出一句:“小影,我真高兴。”

  小影,我真高兴。

  短短的六个字,听在沈疏影的耳里,却让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心头莫名地悸动。

  而男人的面容隐在阴影里,说完那一句,坚毅的脸上却浮起一丝苦笑。就当她是真的吧,他这样告诉自己,起码这一刻,她安安静静地倚在自己的怀里,任谁也夺不走。

  余下来的几日,贺季山除了去军营处理一些必要的军务,其余的时间都是待在官邸陪着沈疏影,机要秘书每天来来往往,只将文件拿给他签。

  沈疏影见过他的字,非常大气而洒脱的楷体,字字力透纸背,锋芒毕露,简直像是一场刀光剑影。

  见她看着自己的字出神,贺季山忍不住笑道:“写字的人分明就在你面前,你不去瞧,总是看着这些字做什么?”

  不料沈疏影抬起眼睛,轻声说了一句:“你的脸没有字好看。”

  说完,贺季山浓眉便是一皱,他先是看了看纸上的字,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是吗?”

  沈疏影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美的面颊在那一笑间,洁白的侧脸便好似娇嫩的花蕊,极是清灵毓秀。

  贺季山望着她唇角的酒窝,黑亮的眸子里却异常深邃,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喜欢看你笑。”

  沈疏影一怔,只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她转开身子,想要将自己的手从男人的手掌里抽离。

  贺季山自然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里,说道:“明天,我要去承德一趟。”

  沈疏影心头一跳,脱口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季山笑道:“你若舍不得我,那我就不走了。”

  沈疏影脸庞顿时一红,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舍不得你了。”说完,便从他的怀里挣出身子。

  不等她走远,男人的大手一勾,又将她抱了回来。沈疏影迎上他的目光,那般炙热的眸子只让她无所适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一声“贺季山”还没有唤出口,贺季山便已弯下身子,大手捧住她的脸,吻了下来。

  这一吻,却是无尽的温柔与小心,他身上是男人独有的阳刚气息,其中又夹杂了薄荷烟草的味道。他轻轻地吻着她,不同于以往的粗暴蛮横,这一吻简直是小心翼翼,说不尽的轻柔缱绻,让人迷醉。

  在这般唇齿间的缠绵中,沈疏影渐渐忘记了挣扎,眼中渐渐浮起一抹迷离之色。她温婉而柔顺地倚在他的怀里,小脸清丽静美,幽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