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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避孕(6)


  “夫人,来吃点儿东西吧,您从中午到现在,一点儿东西也没吃,仔细伤了身子。”柳妈轻声细语地哄着。虽说如今贺季山明显冷落了沈疏影,可官邸里谁都知道沈疏影在他心中的分量,每个人都还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沈疏影眼睛无神,再也没有了灵动的光,闻言也不过是摇摇头,只轻声说自己不饿。

  柳妈不知该如何劝她,只好陪着她枯坐。太阳一点点地落下山头,暖黄的光一点点地挪移下来,照上她美玉一般尖瘦的小脸,又一点点地退回去,带走黄昏最后一点儿的温暖,整个天空便是无边的黑暗。

  柳妈拧亮了灯,可这寂寥的灯光依然驱散不了无边的寒冷,沈疏影呆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后院的院门,期冀着他回来。

  没有他在的日子,时光缓慢流逝,如同抽丝,一点一滴地凌迟着她的心。

  “夫人,司令今晚怕是不会回来了,您就不要再等了。”柳妈看着不忍,只觉得可怜,禁不住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沈疏影回过头来,她的面容在灯光下依然肤若凝脂,可秋水般的双眼微微发红,看起来令人怜惜。

  她满眼的泪水,心里疼得透不过气来,愧疚与懊悔犹如狰狞的野兽,将她脆弱不堪的神经凌厉地撕扯着,摧枯拉朽般撕个粉碎。

  “您快别哭了,老奴听说司令这些日子都在北大营,您与其在家里哭,不如去军营里找他。”

  柳妈话音刚落,沈疏影便眼睛一亮。她泪眼迷蒙地看着柳妈,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去找他?”

  “怎么不可以?您可是正正经经的司令夫人啊。”

  “那他,要是不愿意见我该怎么办?”沈疏影说着,心里一股锐痛。

  “司令为您做了那样多,您去找他一次,就算他不愿见您又能如何?”柳妈无奈,说完便微微摇了摇头。

  沈疏影默不作声,望着眼前的食物,终于动起了筷子,手指却颤得不成样子,试了几次才将菜夹起来,送进嘴里,却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沈疏影从未去过军营,不曾想军营竟离得那般远,一直出了北平城。又过了好一会儿,沿路遇上了哨卡,司机将车停下,戎装的岗哨上前,待看见坐在后座的沈疏影时,马上立正敬礼,声音浑厚而响亮:“夫人到!”

  顿时,道路两旁的侍从皆上枪行礼,那声音如同夏日惊雷,轰隆隆地响彻天际。

  汽车驶到了军营,早已有人去禀报了何副官,沈疏影刚下车,就见何副官匆匆赶了过来。

  “夫人,您怎么来了?”见到她,何副官一惊。

  “司令在哪儿?我想见他。”沈疏影心头怦怦直跳,开门见山道。

  何副官面有难色,只回道:“司令在开会。”

  “那我等他。”

  见沈疏影坚持,何副官也不敢怠慢,只得将她迎进了指挥所,让她在贺季山的办公室里坐着等。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整个指挥所里寂静无声,贺季山的办公室很大,墙上挂着军事地图,桌子上凌乱地摆着公文资料、茶杯笔墨,此外还挂着好几部电话。

  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足音,沈疏影倏地站起身子,也许是因为紧张,纤细的身子抑制不住地轻颤。

  走进来的是何副官。

  沈疏影瞧见他,便全身一松,眸子里却抑制不住地涌来几许失望。

  “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司令正在和孙军长、杨团长他们商讨临水的布防,怕是没空见您。”

  男人的声音恭敬,沈疏影听着心里却是一酸,声音越发地小了下去:“是不是……他不愿意见我?”

  “夫人不要多想,江南的刘振坤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这些日子司令一直在忙着临水的事,整日里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您还是先回去,等会议结束,属下会第一时间告诉司令您来过。”

  何副官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沈疏影站在那里,一颗心却沉沉地坠下。她看着他的眼睛,只道:“我想见他。”

  “夫人……”

  “我想见他!”她又一次轻声呢喃,美丽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滴溜溜地打着转,一张脸凄清柔婉,只让人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何副官心头一软,只叹了口气,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请随我来。”

  沈疏影见他松口,一抹笑立刻染上了唇角,让人不由得感叹,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轻柔得如同刚出岫的薄雾轻烟,无论哭还是笑,都美得让人不舍移目。

  她跟在何副官身后,绕过指挥所的走廊,值班的岗哨见到她无不上枪行礼,直到转了个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众将依次排开,坐在会议桌的两旁,主位上的男子却一语不发,眼睛只盯着中间的那一块军事地图,手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直到何副官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司令。”

  众人皆转过头,向门口看去。贺季山抬起眼皮,问:“何事?”

  “夫人来了。”何副官深知自己贸然将沈疏影带来实属不妥,于是也不敢去看贺季山的眼睛,说完这句,便向一旁退去,露出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沈疏影一身鹅黄色轻纱长裙,头发尽数盘在脑后,领口处绣着精巧雅致的蝴蝶兰,清新素净的花瓣衬着她凝脂般白皙的脸庞,柔美而清纯。也许是慌乱,瓷白的肌肤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耳垂上带着细腻圆润的明珠坠子,随着她微微的喘息,那一对耳环便轻轻摇曳,在昏黄的光线中透出一抹娇柔的温婉来。

  会议室里全是辽军中的高级将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在看见沈疏影犹如清雨梨花般站在那里后,整个会议室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子,对着沈疏影一个立正,其余人也纷纷如梦初醒般,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疏影的眼睛只看着主位上的男人,在分开的这十多天里,她每日每夜都在想着他,她的眼中闪烁着水光,情不自禁地想要向他走去。

  贺季山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向一旁的何副官,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送她回去。”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生生让沈疏影停下了步子。

  贺季山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将眼睛又转到了眼前的军事地图上,对一旁站着的军官沉声道:“都坐下,继续。”

  众将面面相觑,终是依言坐了下来,会议室中烟雾缭绕,激烈的讨论声再次响起。而贺季山浓眉紧锁,一双眸子锐利如刀,神情专注地听着手下的讨论,似是压根儿没有瞧见沈疏影这个人。

  “夫人,属下先送您回去。”何副官走到沈疏影身边,压低了声音劝道。

  沈疏影最后看了贺季山一眼,一身戎装的男子侧影如同斧削,显得十分沉着冷静,他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透出一股淡淡的凌厉。她收回视线,心却好似被刀割着,疼得让她受不了,她不敢再待下去,转身走出了屋子。

  何副官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出了指挥所。沈疏影忍住眼里的泪水,回头言道:“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何副官刚道了声“是”,沈疏影又道:“我看他,脸色很不好,麻烦你照顾好他。”

  何副官心头一震,颔首道:“夫人请放心。”

  直到汽车开出了军营,沈疏影垂下眸子,那泪才一滴滴落下来,没多久,便在她的膝上落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渍。

  而会议室中的贺季山,在沈疏影走后,慢慢地燃起了一支烟。他的目光深敛似海,耳旁的争吵声依然在继续,他抽了一口烟,猝不及防地将手中的打火机扔了出去,发出一声脆响。

  耳旁终于清净下来,所有人都噤了声。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一手扯开了军装上的纽扣,对众人道:“都给我出去。”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个立正,将各自的军帽拿起,行礼后走出了会议室。

  听到关门声响起,贺季山将头向椅背上一靠,手中的烟卷已经烧了老长一截,细密的烟灰落在他的军靴上,他却浑然不觉。

  沈疏影回到官邸后睡了一夜,第二日便是梅丽君出院的日子,她起得极早,明镜中的女子一脸苍白,眼睛更是红肿得不成样子。

  她去接梅丽君出院,自然不好这副模样,于是拿起香粉,在脸上细细地敷了一层,将那抹苍白遮掩了些,然后取出胭脂,在手心焐热,在两颊处稍稍擦上一些。她的肌肤本就极好,素日里几乎都是素净着一张脸,从不用这些胭脂水粉,今日骤然用上,更显娇美。

  看着她下楼,蕊冬赶忙殷勤地迎上来,沈疏影简单地吃了点儿早餐,便让司机送她去医院。

  她去得极早,梅丽君才刚梳洗过,见到她便一惊:“小影,你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沈疏影勉强一笑,见梅丽君的腿伤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不由得很是欣慰,只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我没事,只不过前几天有些着凉,所以才瘦了些。”

  梅丽君听她说得轻松,便也没再深究。两人说了些闲话,趁着梅公馆的仆人来收拾行李的空当,梅丽君拉着沈疏影走出病房,两人在廊下散着步,不远处站着一排戎装岗哨。

  见四下无人,梅丽君悄悄将药拿了出来,送到沈疏影的手里。

  沈疏影看到那药,心里就是一紧,她抿着唇角,一语不发地将药瓶递了回去。

  “怎么了?”梅丽君先是一怔,继而喜道,“你是不是想开了,不吃药了?”

  沈疏影心中苦涩,只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梅丽君喜笑颜开:“早就和你说不要吃,你就是不听,这万一要是被贺司令知道了,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沈疏影垂着眼睛,轻声道:“丽君,如果真被他知道了,你说他会怎样对我?”

  梅丽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还能怎样对你,不一枪把你崩了都算对你客气了。你也不想想,像他们那样的军阀头子,哪个不是对子嗣看得极重?你不愿意给他生孩子,等他从外面娶个如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到那时,可有你哭的。”

  梅丽君声音极脆,一字字地敲打在沈疏影的心上,让她越听心头越凉。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官邸,忍不住将电话打到了军营。接电话的是侍从室的主任,只道贺季山一早便去承德的军事基地视察去了,怕是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沈疏影搁下电话,话筒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绵绵不尽的哀伤排山倒海而来,她抱着双膝,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埋下去。

  她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唯有清瘦的肩头抑制不住地抽动。

  “夫人,您的信,是从法国寄来的。”这日一早,柳妈便将一封越洋信件送到了沈疏影的屋里。

  沈疏影一喜,知道定是沈志远寄来的,她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撕开来看了下去。

  看完信,沈疏影美眸一怔,默默地坐在那里,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午后,她换了衣裳,只说要去洋行一趟。柳妈见她这些天都是闷闷不乐的,今日看她好不容易主动要出门,自然不会拦阻,不等她唤侍从,沈疏影便道:“柳妈,我只是去买些东西,让丫鬟陪着我就行了,每次都带那么多人,挺不自在的。”

  柳妈心想的确如此,但又不敢违背贺季山的吩咐,最后除了让丫鬟好好侍候着,到底还是唤了两个侍从,随着沈疏影一道出了门。

  到了洋行,沈疏影只让侍从与司机在门口等着,自己带着丫鬟走了进去。洋行里的老板看见她,自然是好一番殷勤。她转了片刻,买了些最新款的衣料首饰,便走出洋行,手中的东西早已被侍从接到了车上,而不远处便是北平有名的菜馆醉仙居。

  她回过头对丫鬟笑道:“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些东西。”

  丫鬟恭声应着。醉仙居的服务很周到,待沈疏影坐下,便有伙计上了茶水与一应的北平名点。沈疏影吃了些点心,对丫鬟道:“我这会儿只觉得没胃口,想吃些酸的,你出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冰糖葫芦,给我买一根回来。”

  那丫鬟赶忙答应着,匆匆走出了包厢。沈疏影见她走了,心怦怦直跳。她起身打开了窗户,迎面便是一条寂静的青石板小巷,她拾起裙摆,从窗户跳了下去,简直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向巷子里跑去。

  待丫鬟拿着冰糖葫芦回来,一面走,一面笑道:“夫人,醉仙居的老板听说您要吃冰糖葫芦,可差点儿将……”

  话没说完,便见包厢里窗户大开,沈疏影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一骇非同小可,那丫鬟顿时惊叫起来,守在大厅中的侍从飞奔而来,眼见着除了丫鬟外再无别人的包厢,两人俱是脸色惨白,额上起了一层冷汗。

  而当柳妈在官邸里得知沈疏影不见了的消息后,也是惊惧不已,吓得七魂少了六魂,只一个劲儿地在大厅里来回转着,口中只喃喃着:“这可怎么是好?司令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话音刚落,就听岗哨一声“敬礼”,接着便有男人的足音传来。柳妈心中大骇,眼睁睁地看着贺季山面无表情,两眼通红地走了进来,整个人阴戾得如同暗夜中的鹰枭。

  何副官面色铁青,接过电话就是破口大骂;“什么叫还没找到!北平城总共就这么点儿地方,就算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夫人个找出来!要找不到人,别说是你,就连我也要被司令一枪给崩了!”

  何副官刚打开门,就见屋子里一地狼藉,桌子上的台灯、电话、文件、笔墨,全都被扫在了地上,就连博物架上的一个清乾隆年间的花瓶,也被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看着直咂嘴,贺季山笔直地站在窗前,魁梧的身形一如既往,他刚要上前,就见贺季山攥紧了拳头,向着墙上狠狠砸了下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令人头皮发麻。

  “司令!”他大惊,跟随贺季山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

  话音刚落,就见侍卫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站定后还在喘着气,言道:“启禀司令,夫人找到了!”

  贺季山骤然转过身子,眼底的光芒暗沉得可怕,他一语不发地越过侍卫长,大步走出了书房。何副官与侍卫长赶忙跟了上去。

  沈疏影脸色苍白,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害怕,整个身子都微微轻颤着。当她回到官邸,就见男人一脸阴沉,简直是横冲直撞地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