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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寻夫(4)


  贺季山反握住她的手,将她重新抱在怀里。他唇线紧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道:“枉我身为江北总司令,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那语气间,是深不见底的怜惜与懊悔,是无可奈何的自嘲与怅然。

  “不,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没有带囡囡去公园,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我们也不会分开这样久……”沈疏影从他的怀中抽出身子,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声音更是哽咽难言。

  “往后跟着我,哪里也不要去。”贺季山望着她,伸出强健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如同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轻柔而坚定地哄着她。

  沈疏影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我只会嫌弃我自己,让你受这么多苦。”贺季山说着,眼底便浮起一抹锐痛。他俯下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缓慢。

  沈疏影只觉得心头一暖,她将眼帘垂下,又开口道:“季山,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是什么?”他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脸,问道。

  “我们有儿子了,他在四月份出生,如今已经快五个月了。”沈疏影说起儿子,鼻尖便一酸,脸上却依然微笑着,柔声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

  贺季山身子一震,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愕然道:“我们的儿子?”

  “是,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可像你了,眉眼间,就好像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疏影静静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在贺季山的耳旁。他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隔了许久,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搂着沈疏影的手也是抑制不住地发颤。他的声音沙哑而急切,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茫然:“我们的儿子?囡囡的弟弟?”

  “是,”沈疏影点了点头,一字字道,“我们的儿子,囡囡的弟弟,他在常总理的府上,等你打完了仗,就可以回去看他了。”沈疏影说着,看着他一脸的惊喜,心里却酸涩得难受。

  “常总理?”

  “我们母子是被常云善小姐从别墅里带出来的,我想到前线找你,可孩子实在太小,我不能带着他来,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一看他,可我没办法……”沈疏影的声音细小而微弱,念起两个稚幼的孩子,都是最该得到呵护的年纪,可如今都不在父母身边,那一颗心便好似被人用刀绞着一般,话还没说完,泪花就闪烁起来。

  贺季山望着她的眼泪,自然明白她惦记孩子,他将她整个身子都揽在自己的臂弯,声音低沉有力:“别哭,我答应你,我们一家四口会团聚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沈疏影点着头,满眼的泪水,只轻声道:“我还要你答应我,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要活着,我和孩子要你活着。我知道你是在为国家而战,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和孩子都不能没有你。”

  贺季山眼瞳幽深,乌黑如夜,他听着沈疏影的呢喃,再想起两个年幼的孩子,刹那间五内俱焚。他一语不发,只静静地抱着她,隔了半晌,才低声一叹,道:“有你们母子三人,又让我怎么舍得去死。”

  九月,日军与辽军依旧对峙着,两军俱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每日里对着对方阵地轰炸,已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一炮打过来,天地为之一震,轰隆隆的声响,将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响,要隔好一阵子才能慢慢恢复过来。

  贺季山从前线回来,刚踏进院子,便眼前一亮,就见沈疏影穿着一件粉底白边的淡粉色连衣裙,洁白的荷叶宽袖,头发全部绾在脑后,正倚着门框等他,一见到他回来,便忍不住地抿唇一笑,一对小梨涡甜甜地挂在脸颊上,眉眼间清纯灵透,漂亮到了极点。

  他瞧着,心里就是一软,微笑着上前,温声道:“这里风大,和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在屋子里等我。”

  沈疏影便将脸微一低垂,唇角依旧是噙着笑,伸出手将他的军帽接过,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还是在他身上偷偷打量了一番,直到看着他从头到脚都不曾受伤,那一颗心才慢慢地踏实下来。

  “又偷看我?”贺季山知晓她的心意,大手将她揽在怀里,笑着说道。

  沈疏影的脸庞便浮起一抹红晕。每当他上了战场,她便总是抓心挠肝地担心着他。虽然知道他是主帅,等闲之下绝不会轻易去战场冒险,可听着那些连绵不断的轰炸声,心里依然是害怕得厉害,生怕他会有什么好歹。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前线?”她轻轻拨着男人军装上的纽扣,小声问他。

  “你如果想让我留下来陪你,那我就不去了。”贺季山一笑,俯下身,靠近她的耳旁低声道。

  “真的吗?”沈疏影眸中满是不敢相信的惊喜。这十多日来,前线战事越发激烈,贺季山经常通宵达旦地与众将商讨战局,每日里更是亲赴前线,简直连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此时听得他说明天会留下来陪自己,只让沈疏影觉得不可思议。

  贺季山点了点头,见她那一张瓜子小脸在夕阳下清丽如画,禁不住眸中满是爱怜之色,为她将耳旁的发丝捋好,微笑道:“自然是真的,仗不能不打,媳妇不能不陪。”

  听他这样说,沈疏影便忍不住微微一笑,四目相对时,就见男人眼中满是无尽的温存,而他唇角的笑意又暖如煦风,让她瞧着,心头温暖极了。

  贺季山看着她柔情似水地凝视着自己,唇角的弧度又是那般温婉,生生要将他的心都给融化了。任他前路千难万难,任他敌军如何狰狞,任他战局如何揪心,在这一刻,这些事情全变得烟消云散,在他的眼里心里,都被沈疏影这一笑给牢牢占据了。

  两人依偎良久,直到一阵凉风袭来,贺季山才搂着她的腰,带着她回到了屋内。

  沈疏影已经做好了饭菜,都用瓷碗细心地盖着,此时将盖碗一一揭开,饭菜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镇寒关地处偏僻苦寒之地,将士们平日里可吃的食物极少,自沈疏影来了后,贺季山命人每日里送来些新鲜蔬果,这些在北平是毫不起眼的食物,在如今的镇寒关,却是十分难得了。

  贺季山早已饿了,此时闻着饭菜的清香,更是食指大动,接过沈疏影递来的一大碗米饭,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

  沈疏影坐在他的身旁,看他吃得香甜,便柔柔一笑,那一双眸子里满是明亮的笑意,清新素雅的裙子衬着她白皙如玉的脸,美得让人窒息。

  翌日,果真如贺季山所说,他并未赶往前线,而是带着沈疏影坐车离开了军营,向着郊外驶去。

  镇寒关地处荒芜之地,沈疏影透过车窗的玻璃向外望去,此时正值初秋,就见窗外的景色一片苍凉,而在那份苍凉中,却又蕴含着几许的孤傲,不说与江南的景相比,就连北平也不曾有这般的沧桑。

  贺季山揽住她的腰,与她一道向外看去,就听她轻声道:“季山,你以前,就生活在这里吗?”

  贺季山颔首:“是,我从小就在关外长大,只有回到这里,才有家的感觉。”

  沈疏影心头一动,回过头去看他。贺季山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于是笑道:“你这每天都能看到我,怎么还是一副没看够的样子?”

  这一语言毕,沈疏影的脸庞便微微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嗔道:“你又胡说。”

  贺季山凝视着她柔美的侧脸,心头只觉得痛快,忍不住将她揽得更紧,手指随意一指,温声道:“小影,那里是平山,当初我就是在那里领兵打出了平山大捷,也就是那一仗,让我从辽军的一个连长,一跃成了七团的团长,一步步走到了辽军的核心。”

  沈疏影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方山河邈远,似是与天相连,更兼得荒草铺地,平添了几许凄凉之感。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安安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将自己从前的事情一一告诉自己,她并不出声打断,偶尔听他说得有趣,便抿唇一笑,这一路,倒是很快便过来了。

  下了车,贺季山将自己的军用披风为沈疏影披在了身上,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眼见着眼前一碧万顷,正是一片“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的美景。

  沈疏影从不知镇寒关中还有这等美景,望着那连绵不绝、似与天接的草地,只让她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无边无际的黄绿色几乎要将她淹没,竟是无端涌来一股惧意,忍不住在贺季山的怀里缩了缩身子。

  贺季山紧了紧了她的身子,往前还未走出多远,就是辽军的跑马场,也许是早知他要来,马场的周围都由戎装的岗哨设了防,更有骑兵队在威风凛凛地驻岗。在贺季山领着沈疏影走进的刹那,皆齐刷刷地上枪行礼,那声音轰然作响,震天动地。

  “季山,你怎么带我来这里?”沈疏影不解地看着他,杏眸中是浅浅的不解。

  贺季山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已有侍从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走了过来,对着他与沈疏影敬了个军礼,道:“司令,夫人,这是咱们这里最好的马。”

  贺季山见宝马神骏,心中便很是喜欢,大手从沈疏影的腰上松开,一个用力便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漂亮,不远处的侍从皆出声喝彩。

  不等沈疏影回过神来,贺季山便弯下身子,大手往沈疏影的腰上一扣,便将她抱上了马背,安安稳稳地倚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