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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生子(4)


  沈疏影又对着大厅看了过去,此时的订婚宴已到了最热闹的时候,有人推着蛋糕走了出来,那蛋糕足有一人多高,装扮得极其漂亮,而贺季山则与徐玉玲十指相握,一起将那蛋糕切开。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垂着眼,咬字极轻:“我累了,我想回去。”

  “你不后悔?”男人眼眸灼灼,紧紧地盯着她。

  沈疏影心痛到了极点,终是舍不得,又回头望去,就见贺季山唇角噙着笑,望着身旁的未婚妻,而徐玉玲也是一脸的娇羞,含笑看着他,两人堪称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她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向地上倒去,幸得霍健东一只手扶住。

  她满眼的泪水,就听霍健东的声音响在自己耳旁——

  “跟着我,忘了他。”

  字字千钧。

  “喂。”是何德江的声音。

  “请让季山接电话。”温婉的女声一派娇柔。

  “很抱歉,徐小姐,司令正在开会,怕是没空接你的电话。”何德江声音恭敬,却是极其冷漠。

  徐玉玲一怔,自从订婚后,贺季山便明显地将她冷落下来,本来明明说好,在订婚后便会着手准备婚礼,务必要在年关之前迎娶她过门。

  可这些日子,却丝毫不见他有动静,更有甚者,如今竟是连见他一面都难。虽然知道他事情多,可在订婚前,他总是会抽空陪着她去看戏、骑马、吃西餐,而现在他竟连个电话也不会打给她了,就仿佛这世上压根儿没有徐玉玲这号人物一般,逼得她不得不放下矜持,将电话打到官邸去。

  “他最近是不是很忙?”她接着问道。

  “是的,徐小姐,司令很忙。”

  “那便劳何副官告诉季山一声,让他多注意身体。”徐玉玲没有法子,只得将电话挂断,心里却乱到了极点,扰得她坐立不安。

  何德江将话筒搁下,刚走进院子,就见贺季山正扛着女儿,去摘树上的梅花。

  囡囡“咯咯”地笑着,骑在父亲的脖子上,一派天真无邪。

  而贺季山则由着她闹,直到孩子玩累了,他才将女儿抱下来,转头见何德江站在那里,他就将孩子交给陆依依后,向他走了过去。

  “司令,方才徐小姐打电话来,您看,要不要回一个过去?”何德江小心翼翼地开口,斟酌着道。

  “不必。下次她若再打电话来,你知道该怎么说。”贺季山从怀中取出打火机,燃起了一支烟,静静吩咐。

  “司令,请恕属下多嘴一句,您这样冷淡徐小姐,只怕徐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贺季山却是神色如常,他抽了一口烟,道:“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是自重身份,最多也不过是与我解除婚约,这样反而最好。”

  “可是司令……”何德江还欲再说。

  “不必可是,就这样吧。”贺季山打断了他的话,眼睛向着不远处的女儿看去。因天冷,囡囡穿着一身水红色海棠提花绣袄,小小的蝴蝶盘扣,如意偏襟,项上戴着一枚金制的祥云长命锁,那精致的小锁雕工甚美,形态雅致。

  她梳着一对小双髻,粉嫩可爱的小脸玉雕一般,美得像一个瓷娃娃。奶娘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芝麻糊哄着喂她,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手里捧着一件羊绒斗篷,等着起风了好给她穿上。

  贺季山看着女儿,心里便柔软起来。何德江瞅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温和,知晓只要有囡囡在,都是他最好说话的时候,于是大着胆子,又开口道:“小姐年纪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属下瞧着徐小姐也是善良敦厚之人,日后定是不会亏待小姐,还请司令三思。”

  贺季山收回视线,对着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何德江心中一凛,却不敢与他直视,只将头微微垂下。

  “徐家的事到此为止,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男人的声音低沉,似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司令!”何德江抬起头来,终于忍耐不住,“无论怎样说,徐小姐都没有任何过错,再让属下说句不好听,夫人已经不在了,司令又何必如此,难道您要难受一辈子?”

  贺季山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变了,眉目间已有了冷峻的味道,他盯着何德江,却是怒极反笑道:“何德江,你现在的胆子倒真是越来越大了。”

  “属下不敢。”何德江立刻垂下了头。

  贺季山脸色阴沉,正欲发火,就见女儿向他跑来。看见囡囡,贺季山的怒意便烟消云散。雪后路滑,他怕女儿摔倒,忙迎上前,将孩子抱了起来。

  “爸爸,我还要顶高高!”囡囡咯咯笑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黑亮纯净得如同最美的夜色,脸颊上一对甜美的小酒窝。她笑的时候,贺季山便觉得心头一软,哪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让人去给她摘。

  “好,爸爸顶高高。”贺季山对着女儿微微一笑,将孩子顶在了肩上,囡囡高兴地拍着小手,让爸爸带着她去摘花。

  何德江站在原地,望着父女俩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自沈疏影去世后,贺季山对这个女儿简直比之前更疼爱宠溺,只恨不得把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全都捧到她面前。他默默地站着,看着男人魁梧的身影将女儿高高地举在肩上,只一记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生,我刚听程妈说,三妹躲在屋子里哭,我去看了看,果真见她眼圈红红的,你看这该如何是好?”方明君绞着手中的帕子,对一旁的丈夫开口。

  徐长谦则“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文件扔在了桌上,脸色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只低声道:“还能怎么办,这贺季山明摆着是过河拆桥,摆了咱们一道。当初我就说,这个人城府深,心思重,若不是父亲一力促成这门婚事,我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将三妹嫁给这种人。”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三妹这几日眼见着瘦了下去,我看着都心疼,你这做哥哥的倒是快想想法子啊。”方明君说着,一脸焦急。

  徐长谦站起身,烦躁地道:“我能想什么法子,当初他把订婚仪式办得那样隆重,谁又能想到他竟是存着这般歹毒的心思。他这前脚刚从美国的银行贷出了款子,后脚就想把三妹一脚踹开,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三妹不嫁也罢,我这就回津唐,和父亲母亲禀明一切,让他们做主,将这门婚事给退了!”

  徐长谦说着,更是不忿,转身便要向屋外走去,幸得方明君一把拉住:“先生,正因为贺司令将订婚仪式办得那样隆重,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三妹是他的未婚妻,这婚是万万退不得的。若是退婚,先不说咱们徐家的脸往哪儿搁,单说三妹日后,又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徐长谦更是烦躁,只道:“这就是贺季山的阴毒之处,他就是算准了我们丢不起这个人,才敢这样对待三妹。”

  “先生何不去官邸一趟,当着贺司令的面将事情说清楚,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太太,”徐长谦不耐道,“不仅是官邸,就连军营我也都去了,可这个贺季山实在狡猾,我每次去求见,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训兵,无论我何时去,都是被他的副官给挡了回来,他这摆明了是要我们知难而退,去和他解除婚约。”徐长谦说起来,简直恨得牙根都痒。

  “这可如何是好……”方明君焦急不已,一转身,就见徐玉玲正站在门口,也不知是何时到的,显然是将兄嫂刚才的对话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三妹!”方明君失声唤道。徐长谦闻言也转过身子,见妹妹眼圈通红地站在那里,自然也很心疼,忙上前安抚道:“妹妹别哭,一切都有哥哥为你做主。”

  徐玉玲看了兄嫂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只道:“哥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这是徐玉玲第一次来官邸。

  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有女仆毕恭毕敬地为她端来了茶水,她微微一笑,柔声道谢。

  早有侍从告诉了她,贺季山身在军营,并不在官邸,可她执意要在这里等。

  “是你要和我爸爸结婚?”蓦然,从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徐玉玲一怔,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穿着精致的洋装,脖子里挂着麒麟百岁锁,脚上穿着纯白色的羊皮小靴子,整个人打扮得如同小公主一般。她微微一怔,先是诧异这孩子的漂亮,而后便回过神来,知晓这孩子定是贺季山的独生女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局促地坐在那里,面对这样一个小孩子,让她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我爸爸不会娶你的,他和我说过,他这辈子只会娶一个女人,那就是我妈妈。”孩子清脆的童声琅琅,只刺得她体无完肤。

  她一言不发,依然默默地坐在那里,也许是见她无趣,囡囡撇了撇小嘴,在奶娘和嬷嬷的簇拥下,前呼后拥地去了院子里。早有侍从等在那里,见她出来,便匍匐于地扮作小狗,任由她骑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她看着这一切,怔在了那里,没想到贺季山竟会将女儿宠到这个地步。

  “小姐是被司令宠惯了,加上年纪又小,若有不懂事的地方,徐小姐不要介意。”就听一抹柔和的女声传来。徐玉玲回过头去,看到一位身穿素色衣裳的女子捧着点心走了过来,对着她微笑。

  见她的穿着不似官邸里的下人,徐玉玲便疑惑道:“你是?”

  “我是小姐的看护。”陆依依将点心搁下,对着徐玉玲恭声道。

  “季山什么时候回来?”徐玉玲点了点头,问道。

  “司令方才打电话回来,说今晚要召开紧急会议,怕是回不来了,司令还说,等他从军营回来,定会到徐小姐的府上拜访。”

  “既然如此,那晚上便劳你为我安排一间屋子。”徐玉玲神色温和,等不到贺季山,她哪里也不会去。

  陆依依答应着,便退了下去。徐玉玲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一直到了晚上,也不见贺季山回来。

  夜深了。

  贺季山刚回官邸,就见西楼上的卧室里亮着灯,他心头便是一窒,也不理会迎上来的仆人,抬腿便向西楼赶去。

  走廊上的灯光雪亮,刺得人眼睛都疼。贺季山快步走着,一把推开了那门,就见一个女子正坐在灯下看书,她只穿着一件家常睡衣,长长的裙摆将她的脚背都遮住了,而那一头的长发乌黑,一直垂到纤腰处。

  他只看着,便连呼吸都要停顿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抹身影,几乎失控般喊出了两个字来:“小影……”

  那女子回过头来,却生生是另一张面孔。

  刹那间,贺季山只觉得有人用一桶冷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凉,整个人就好似从天堂蓦然堕进了地狱,那被他死死压抑的痛苦,便毫无防备地被人骤然拔了出来。

  看见他回来,徐玉玲慌忙站起了身,她的心怦怦跳着,一声“季山”刚唤出口,就见贺季山眼眸阴鸷得可怕,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徐玉玲一怔,却是不明所以:“这间屋子,我不能住吗?”

  贺季山一步步走了进来,见那桌上的东西显然是被人翻过,他的脸色倏然沉了下去,只低声道出两个字:“出去。”

  徐玉玲似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轻轻地开口:“季山,你怎么了?”

  “我要你出去!”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只将她吓了好大一跳,而他的眼底,是一片幽黑的冷,不带一丁点儿的温度。徐玉玲瞧着,就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耳旁更是嗡嗡作响。

  “为什么?”她喃喃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贺季山却一言不发,只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而徐玉玲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刚站定,泪水便滚落下来。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原本待她那般温和的男人,为何会在订婚之后,对她的态度立刻变了,甚至是天壤之别。

  “贺季山,你今天必须把话和我说清楚!”徐玉玲迎上他的眸子,晶莹的眼瞳仿佛温润的宝石,闪烁着氤氲的水光。

  “你要听什么?”贺季山站在那里,声音冷静了下来。

  “你说过,我们订婚后便会准备婚礼,可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贺季山听了这话,先是沉默片刻,继而便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今天就把话和你说清楚,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一直在利用你。你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和你订婚,只是为了阻止你们徐家与江南的浙军联姻,再有,便是为了辽军这次能顺利地从美国银行取得贷款,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

  徐玉玲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隔了许久,才开口,却已是声音沙哑:“我已经和你订了婚,世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就算我们现在解除了婚约,江南的刘家也不会要我了,而你们辽军的贷款已经拿到手,所以你便可以过河拆桥,是不是?”

  “是。”男人言简意赅,承认得干脆。

  “你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贺季山,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还有心吗?”徐玉玲死死地靠着衣柜,借以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若不然,她真觉得自己会撑不住倒下去。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却又觉得为这种男人流泪实在不值,刚伸手擦去,却有更多的泪水从眼眶里不断地往外冒,止也止不住。

  贺季山凝视着她的泪水,默然不语地站在那里,隔了许久,直到她止住了哭泣,抽噎起来,他才淡淡道了句:“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没有心。”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会等你们徐家来和我谈退婚的事情,无论你们有什么条件,但凡我能做到的,你们只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