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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生子(2)


  幕僚长闻言,却并未说话,只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回去告诉司令,江南的刘振坤前几日已经为他的长子去徐家下了聘,要娶徐家的三小姐回去做大少奶奶,若是徐家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等于在财力上给了浙军巨大的支持,咱们不得不防。”

  “竟有这事?”何德江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立刻变了,眉头不由得拧得死死的,连声音都变得冷起来。

  “千真万确。刘振坤费足了心思,如今只等着徐家回话了。我听说徐家的三小姐品貌都是没的说,前两年徐家的人还曾派了人到北平,欲与司令结亲,后来见司令没这个意思,那位三小姐便去了美国读书,上个月才刚刚回来,刘振坤便按捺不住了,使尽了手段要给自己的儿子攀上这门亲事。”

  何德江心乱如麻,只道:“若真让徐家和刘振坤结成了亲家,那对咱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啊。”

  “所以我刚得知了消息,就连忙赶了过来。”幕僚长也是一脸焦急。

  何德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便也不再耽搁,道:“您的意思我明白,劳您在这里稍等,我现在就去告知司令。”

  幕僚长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一定要好好劝劝司令。”

  何德江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刚到花园,就见贺季山正蹲在女儿身旁,看着孩子“咯咯”笑着,将一条鲜红的围巾围在雪人胖嘟嘟的身上。也许是孩子年纪太小,那围巾怎么都围不好,就见男人微微一笑,从女儿手中取过围巾,为雪人围好后打了个结,孩子的笑声便更是响亮,在爸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看着这一幕,何德江踌躇起来,似是不忍上前打扰。直到贺季山抱着女儿站了起来,转眼看见他站在那里。

  “司令,”何德江上前,“严先生有要事禀报。”

  严先生便是辽军的幕僚长,向来被贺季山倚为肱骨,十分器重,听说他来了,贺季山便点了点头,道:“让他去中院等我。”说完,便抱着孩子向屋里走去。

  何德江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声“司令”几乎到了嗓子眼儿,却终是被他咽了下去。

  沈疏影醒来时,正值午后。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宅子里的暖气管子已经全部烧了起来,昨日里刚下过一场大雪,透过窗户,便见一地的白,一片银装素裹。

  她走到侧厅里坐下,就见茶几上搁着几张报纸,忍不住眼睛一亮,赶忙将那几张纸拿在手里,如饥似渴地读了下去。

  那还是许久前的新闻,正是她被霍健东掳到这里的时候,报纸上通篇报道着前线的战事,只道贺季山领兵奔赴江南,与刘振坤前后激战不下十余次,双方俱是死伤惨重。

  她的心微微一颤,手忙脚乱地翻着那几张纸,期冀着可以看见贺季山的消息,能够知晓他是否受伤。最终在一张报纸上看见一则报道,正是贺季山胳膊受伤,垂在胸前,另一只手则举着望远镜,带伤在前线指挥的相片。

  她看着心中便是一酸,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那熟悉的容颜,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也许是察觉到母亲的悲伤,腹中的胎儿轻轻地转动着身子,让她怔在了那里。

  女子的身影是那般惶然无助,她被关在这里已经多日,整日里却连一张报纸都见不到,而这里更是如同与世隔绝一般,连电话都没有,平时除了仆人,她甚至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而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心里更是悲喜交加,也曾想过逃跑,可这宅子极大,仆人又众多,她若想逃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为着孩子,终是不敢再难过下去,只忍住泪水,刚要重新将那些报纸再看一遍,就听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她走了过来。

  是霍健东。

  见到他,沈疏影将脸庞轻轻一转,动手将那几张报纸收拾好,紧紧地攥在手心。

  “听说你前些日子睡得不安稳,如今怎么样?”男人倒是一脸的随意,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

  “霍健东,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疏影眼眸清冽,冷得如同匕首,向他看了过去。

  男人却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你不是要把我送到江南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让我动身?”沈疏影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只以为如今贺季山还在江南打仗,只恨不得霍健东可以立刻把她送走。

  “江南的刘振坤公然卖国,投靠了日本人,我霍健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屑与这种人合作,一起去当日本人的走狗。”男人语音淡然,似是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这样,你扣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霍健东看了她一眼,却是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军中贺,商中霍’?”

  沈疏影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却仍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过。

  霍健东便笑了:“这句谚语在江北差不多流传了十个年头,只不过那个‘霍’字,一直都被那个‘贺’字压着,压了十年。”

  沈疏影一怔,心头徒然涌来一股寒意,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却是渐渐明白过来。

  “贺季山的辽军这些年来处处压制着龙啸帮,我手下的兄弟,豁出了命去挣钱,到头来却还要拿一大半孝敬给贺季山的辽军,就连我,也不得不处处顾忌着他,沈小姐,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过?”

  “所以,你就要拿我去要挟他?”

  “不,”男人唇角微勾,脸上的表情却是高深莫测,“大名鼎鼎的贺司令,妻儿却全在我的手上,这样岂不是更加有趣?”

  “霍健东,你卑鄙!”沈疏影倏然站起了身,也许是因为激动,她微微喘息着,脸上更是浮起一抹红潮。

  霍健东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样子,他看了沈疏影一眼,却道:“你想不想见贺季山?”

  沈疏影稳住自己的呼吸,实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没有说话,就听霍健东接着说道:“你若想见他,那我便带你去。”

  “你会让我见他?”沈疏影不敢置信。

  “要不了多久,这北平城便会大大热闹一番,那时候你若想见贺季山,实在是十分容易。”男人凝视着她,黑眸雪亮。

  沈疏影却不懂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问道:“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健东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临走前只说道:“好好养着吧。”语毕,便走出了屋子,留下沈疏影一人怔怔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攥着那几张报纸,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玉色的指甲微微泛白。

  她低下头,正好看到报纸上的那张相片,一身戎装的男子器宇不凡,脸庞刚毅,正是在战地上指挥时被记者抓拍下来的,相片上的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将帅之气,令她看着心里便大恸,只将那张报纸小心翼翼地贴近自己的胸口,刚闭上眼睛,一大颗泪珠便滚落下来,她颤抖着嘴唇,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觉得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北平,徐公馆。

  方明君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徐玉玲正躺在美人榻上看书,一身羊驼色的呢绒大衣,领口处系着一条十分漂亮的纱巾,衬着一张雪白如玉的脸,脚下穿着一双乳白色的羊皮小靴,头发梳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爱司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明丽。

  方明君刚看了一眼,便在心里赞道:不愧是留过洋的小姐,和那些老户人家的闺秀就是不一样。

  听到她的脚步声,徐玉玲抬起头来,从美人榻上站起身,笑盈盈地唤了声:“大嫂。”

  方明君亲亲热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刚从津唐过来,就整日里捧着书看,可不要看伤了眼睛才好。”

  徐玉玲便笑道:“昨天还和二哥二嫂去赛马场骑了马,今天见没什么事,索性就拿了本以前在美国时的书翻上几页,好打发打发时间。”

  方明君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大哥平日里太忙,你来北平这几天,他也没空陪你出去转转,刚才他打电话回来,说是晚上做东,请我们去北平的大饭店跳舞,妹妹看如何?”

  “在家的时候母亲就和我说,让我到了北平后,一切都听大哥大嫂的安排。”徐玉玲心里了然,只浅浅一笑。

  听她这么一说,方明君便会心一笑,道:“那就好,等到了晚上,嫂嫂可要将妹妹好好打扮一番,定让妹妹比那天上的仙子还要漂亮。”

  徐玉玲垂下头,略带赧然地说了句:“嫂嫂快别取笑我了。”

  方明君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妹妹这般好的容貌,只怕要不了多久,上门提亲的人可是要把咱们公馆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徐玉玲听了这话,脸上红晕更甚。姑嫂俩又说了几句,方明君旁敲侧击地,聊的也全是晚上的事,见徐玉玲听得认真,便索性将话挑明了:“妹妹到了晚上千万不要慌张,贺司令虽说是个武将,但正值盛年,品貌都是没得挑剔的,绝不会委屈了妹妹。”

  “大嫂,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想起他还有个女儿,我还是有点儿怕得慌。”徐玉玲说着,眉头便微微蹙起。

  方明君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温声安慰道:“妹妹别担心,那孩子年纪还小,再说生母又不在人世了,你往后只管把她当亲闺女看待,难道还怕她和你不亲?”

  听了这话,徐玉玲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瞧着她年轻美丽的容颜,方明君又是一叹,道:“好妹妹,你也别怪父亲心狠,一心要将你嫁给贺司令,虽然江南的刘振坤也托了媒人来,可你也知道,浙军如今和日本人勾结,咱们家怎么也不能将闺女嫁到那种人家,去和汉奸结亲。而在这世上,能配得上妹妹,配得上咱们徐家的,也只有这江北的总司令了。”

  听着方明君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徐玉玲只低下头,轻声道:“大嫂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明白,以前在津唐时,我就已经久仰贺司令的大名了,妹妹不觉得委屈。”

  见她这样说,方明君既感到欣慰,又觉得心疼,贺季山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而徐玉玲正值二十出头,正是一朵花的年纪,更何况贺季山曾与江南的沈小姐结为夫妻,膝下还有一个女儿,让徐玉玲嫁给这样的男人,倒真能称得上是下嫁了。

  念及此,方明君轻声一叹,姑嫂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这一下午的时光,便这样过去了。

  晚间,东安大酒店。

  贺季山的车刚停下,便有侍从上前为他将车门打开,男人依旧是一身军装,一语不发地走进了酒店。何德江紧随其后,看着男人的背影,眼底却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想起那日,幕僚长与李正平一道去了贺季山的办公室,诸人原本准备了一大套的说辞,甚至在私下里还让秘书打好了底稿,一条条将辽军与徐家联姻的好处,徐家若是将女儿嫁到刘家后,对辽军的打击,都列得清清楚楚,就等寻个机会拿给贺季山看,好说服他去向津唐的徐家提亲。

  可出人意料的是,贺季山原本在批阅文件,看见他们走进来,头也没抬地问了句:“什么事?”

  幕僚长便开口,刚将徐家的事提了个开头,便见贺季山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对着一旁的秘书甩了过去,吩咐他马上去办,接着便将视线转到了他们几个身上。

  “罢了。”他只说了两个字。

  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似是搞不懂他这“罢了”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李正平喊了声:“司令……”

  贺季山低下头,翻出了另一本文件,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就那样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派人去趟津唐的徐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诸人面面相觑,却是良久都没有人出声,最后还是何德江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司令,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想让我娶徐家的小姐吗?”贺季山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让屋子里的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说,司令是同意了?”幕僚长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一脸喜色。

  贺季山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哂:“你们不用高兴得太早,还是想想怎样才能让徐家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过来。”

  “司令放心,这事全包在老朽身上。”幕僚长按捺不住喜悦,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色。

  贺季山不再多言,他的样子,似乎是心灰意冷,又好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他燃起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便冲着他们道了句:“行了,下去吧。”

  那声音,倦到了极点。

  诸人对着他行了个军礼,一一走出了办公室。何德江走在最后,为男人将门关上时,他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只见贺季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手里的烟卷燃了老长的一截,他也不抽,唯有眼睛是闭上了的,似是在闭目养神。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男人的身影透着无尽的寂寥苍凉,让他不忍再看,只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走了出去。

  恰如此时,何德江跟着贺季山走到了酒店,看着男人的背影,虽然那魁梧的背影仍旧是不怒自威,威风凛凛,可还是无可抑制地透出一抹沧桑与寂寥,那是属于骨子里的,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

  见到贺季山走来,舞池中有一阵不小的骚动,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贺季山随着侍从,向着徐家的座位走去。一旁的座位上与舞池里有不少的辽军将领,此时见到他,不管原本在做什么,都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子,对着他立正行礼。

  贺季山神情如常,只对着众人还了一个军礼,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徐家的大少爷已经领着少奶奶站起了身,而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位美丽大方、温柔清秀的女子。

  自然便是徐家的三小姐徐玉玲了。

  翌日,北平城便纷纷传言,只道辽军总司令贺季山与徐家三小姐徐玉玲已然开始幽会,怕是好事将近了。

  而未过多久,又传来贺季山陪着徐玉玲去畅春园看戏的消息,惹得传闻愈演愈烈,甚至有好事者,已经纷纷开始揣测贺季山与徐三小姐的婚期。

  这一日,贺季山刚回到官邸,就见囡囡独自坐在洋楼前的台阶上,小小的胳膊环着双膝,看见爸爸的车,便从台阶上往下跑。

  贺季山担心女儿摔着,连忙下了车,上前几步将孩子抱了起来。而囡囡看着爸爸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