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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冰释(5)


  而在最后的瞬间,他俯身吻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鬓角,沙哑着声音,道了一声她的名字:“小影……”

  那一声轻轻的呢喃,仿佛暗夜里绽放的花朵,透着无可奈何的温柔与蚀骨的眷恋,一路缠进她的骨子里去。

  沈疏影倦极了,欢愉后的身子十分疲倦,只缩在他的怀里,由着男人抱着自己,只觉得心里温暖而踏实,她头一偏,便沉沉睡去。

  贺季山的眼眸在黑夜中依然雪亮,他凝视着怀中的女子,久久没有动弹。

  夜深了。

  沈疏影醒来,却发现身旁空荡荡的,她转眸一瞧,便见贺季山正站在窗前抽烟,魁梧的身形如旧。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笼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显得格外朦胧。

  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许久以前,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他,他用尽了手段,逼她与他结婚,她恨极了,竟不惜一切跳进了官邸的池塘里,等他回来,她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只觉得心里苦极了,夜里迷迷糊糊醒来时,他也是这样守在自己榻前,默默地看着自己。

  她那时候那样恨他,而他也对她保证过,那一段日子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见她醒来,他无声地怔了怔,立刻站起身子,向屋外走去,一直走到房门口,才回头看她一眼。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他那一个眼神。

  他小心翼翼地对她,甚至近乎讨好地,他努力地弥补她,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恨他……

  贺季山一声不响地抽着烟,直到发觉一抹温软的身子轻轻地贴上了自己的后背,她的声音响起来:“季山,对不起。”

  “怎么了?”贺季山掐灭了烟卷,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

  “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原谅我,好不好?”她轻轻地抬起头,美丽的眼眸在黑夜里犹如这世上最温润的宝石,散发着细碎的柔光,波光潋滟。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他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啄。

  沈疏影没有说话,只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仿佛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似的。

  贺季山揽着她,听着她在自己的怀里呢喃:“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把以前的事全部忘了,好吗?”

  他的心口一恸,却只紧了紧她的身子,说了声:“好。”

  “季山,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曾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你。”沈疏影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抿唇笑道。

  “记得,”贺季山也是一笑,“怎么不记得,我当初问你信不信,你说不信,我说那咱们便等着,是不是?”

  沈疏影点了点头,从他的怀里轻轻抽出身子,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月光下,那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美得清丽脱俗,恍若天仙。

  “我现在,就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你。”她轻轻地开口,也不好意思去看贺季山的眼睛,唇角噙着甜美的笑,这一句说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层,长长的睫毛轻柔如娥,在月光下扑闪着,直闪到贺季山的心里去。

  贺季山站在那里,面容逆着光,整个人透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乌黑的头发下,那张英武的容颜极其深邃英挺。他没有说话,只对着沈疏影微微笑了笑,那一笑间,却是无声的落寞。

  “季山,你怎么了?”沈疏影凝视着他,柔声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伸出手,抚上沈疏影的脸庞,微笑道:“明天我要出趟门,可能要过些天才回来,你带着囡囡留在枫桥,外面现在不太平,记得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你要去哪儿?要去多久?”沈疏影问道,一双清澈的眼中,弥漫着的满是不舍。

  贺季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我这还没走,你就舍不得我了?”

  沈疏影被他说得脸庞一热,只将眼帘垂下,心里却怎么也不放心,只小声道:“那我和囡囡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小心些。”

  “你放心,把事情处理好,我就回来。”贺季山抵上她的额头,眸子里漾着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意。

  “我上次看了报纸,听说江南的刘督军趁着这次内乱,领兵北上,孟家的旧臣还逼着你娶孟静蓉,为了我和孩子,是不是很让你为难?”沈疏影声音轻柔,说完这一句,忍不住抬起小脸,向贺季山看去。

  “别说傻话,你是我的女人,囡囡是我的女儿,哪里来的‘为难’二字?”贺季山轻语,大手扣住她的纤腰,贴近她的耳旁温言抚慰,“好了,别瞎想,把自己和女儿照顾好,就够了。”

  两人温存了片刻,沈疏影趴在他的胸口,小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季山……”

  “嗯?”

  “你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天下,放弃我和孩子?”她的声音那样小,几乎让人听不清楚,仔细听下去,却依然可以察觉她声音里的轻颤。

  贺季山眸心一沉,一语不发地将她的身子揽得更紧,隔了半晌,方捧起她的小脸,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沈疏影,你记住,你和孩子就是我贺季山的命,如果命都没了,我还要这天下做什么?”

  沈疏影的眼顿时一红,轻轻地说道:“我很害怕,我怕你会娶孟静蓉,怕你会抛弃我和囡囡……”

  “傻瓜。”贺季山打断了她的话,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封住了她的唇,将她余下的话尽数堵住。沈疏影闭上眼睛,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那样的温暖让她舍不得撒手,唯有那淡雅的百合香,融入到彼此的呼吸中去。

  沈疏影醒来时,身侧却是空荡荡的,她一怔,见窗外不过鱼肚白,贺季山不待天亮,便离开了枫桥。

  她默默地坐起来,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知坐了多久,就听屋外响起嬷嬷的声音:“夫人,您起了吗?”

  沈疏影回过神来,匆匆去打开了房门。嬷嬷看到她,便谦卑地一笑:“小姐醒了,闹着要见您。”

  沈疏影听着,心里便一软,忙回房换了件衣裳,刚走到大厅,就见囡囡已经穿戴整齐,两个老妈子一人端着点心,一人拿着牛奶,正好声好气地喂她吃早餐。

  囡囡见到妈妈,便从小木马上跑下来,奔到母亲的怀里,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

  沈疏影笑起来,蹲下身将女儿唇角的碎屑拭去,从老妈子手里接过点心,亲手喂起了女儿。

  枫桥地处僻静,因是贺季山的私宅,除了贺季山的亲信侍从,外界向来不知道还有这一处所在,更兼贺季山离开时,留下了大量亲兵,只将一个枫桥守得里三层,外三层,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沈疏影带着女儿,别墅里应有尽有,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无论外面乱成什么样子,这一处小天地,却是宁静祥和,宛如真正的江南,又好似名家手中的水墨画,小桥流水,恍如隔世。

  她并不知道,如今辽军的情形已经到了最为严峻的时候,刘振坤领兵夺下了临水,并一鼓作气将临水以北的三省尽数收入囊中。贺季山这些日子刚将北平城的叛乱解决,并亲手毙了孟继喜与张智尧,这两人的部下也全都是孟家的旧臣,素来与贺季山手下的亲兵不合,眼见自家军长惨死,便破釜沉舟,全部豁了出去,任由贺季山下令安抚,保证对他们不予追究,他们也不理会,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场叛乱虽被压了下去,可贺季山手下的亲兵也是死伤惨重,实力大减。待他从诸省紧急集结军队,联合起来去对抗江南的刘振坤时,战况的严峻程度已经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刘振坤一鼓作气,连夺江北三分之一的领地,大有直逼北平之势。

  而贺季山手中的兵力,却实在不足以与刘振坤抗衡,待江北各地的军队集合,怕是刘振坤已经攻下了北平。

  指挥所里的灯彻夜不熄,李正平走进来时,就见贺季山正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司令。”他开口道。

  “怎么样了?”贺季山睁开眼,淡淡问道。

  李正平只将眼眸垂下,道:“刘振坤的军队已经逼近冀州,咱们的第一防线已经被攻下,第二防线也是岌岌可危,朱军长今日已经一连发了七份电报,请求派兵增援。”

  贺季山闻言,颔首道:“去告诉他,再给我守三日。”

  李正平恭声称是,刚要离开,又听贺季山道:“吩咐下去,我要去杨府一趟。”

  “司令要去见杨老先生?”即使到了如今这地步,谈起杨同奎,就连李正平也还是尊称他一声“杨老”。

  “孟家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贺季山说着,便站起身子,将椅背上的军装取过来穿上。

  “司令,属下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您若是去了杨府,和闯进了龙潭虎穴又有何区别?”李正平沉吟道。

  贺季山没有说话,只迅速将军装扣子扣好,拿起桌子上的军帽,戴好后,才淡淡一笑道:“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得闯一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