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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静蓉(5)


  一群人熙熙攘攘,任囡囡在一旁号哭,压根儿没有一人理会。她哭了许久,又冷又饿,从额上的伤口流下来的血淌得一张小脸到处都是,她哭累了,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

  天色渐黑。

  就见一人匆匆跑了过来,对着众人道:“廖哥,咱们的行踪被发现了,贺季山来了!”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廖达瘸着腿,冲到屋外一看,就见贺季山的车队已经开到了山腰,粗粗看去,怕是有十来辆之多。

  “日他娘的!”廖达咒骂一句,转过身,将熟睡中的囡囡一把拎了起来。

  “贺季山要是把老子逼急了,老子先一枪崩了他闺女!”廖达凶神恶煞,如提着鸡崽儿般将囡囡拎在手里。孩子从睡梦中被惊醒,又是号啕大哭。

  “廖哥,咱们已经被贺季山的人全部围住了,现在该怎么办?”老六折回身子,奔至廖达身边,神色甚为惊慌。

  廖达一咬牙,提着孩子便冲了出去。贺季山与沈疏影已经下了车,持枪岗哨分排站在他们身后,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立满了。

  “囡囡!”沈疏影看到孩子,便要冲过去,贺季山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扣在怀里。囡囡看见了父母,微弱的哭声更是凄惨,小脸上血泪模糊,对着贺季山与沈疏影一声声地喊着爸爸、妈妈,那声音小小的,几乎要将贺季山与沈疏影的心都给扯碎了。

  贺季山冷眸乌黑,盯着廖达道:“你到底想怎样?”

  廖达看着眼前这阵势,便知自己定是逃脱不得,他眼眸阴戾地看着贺季山,闻言一记狠笑:“贺季山,老子不想怎么样,老子就想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亲闺女死在你面前!”

  话音刚落,他便将囡囡一只手举起,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扣住孩子的脖颈。囡囡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就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了,两只小腿不住地扑腾,只要廖达一个用力,孩子便会一命呜呼!

  “不要——”沈疏影凄厉地喊起来,就连贺季山身后的侍从也作势上前。就见廖达将孩子高高举起,喝道:“谁他妈再敢上前一步,老子立马把这丫头捏死!”

  贺季山脸色铁青,对身后的手下做了个手势,令他们退下。侍从们得令,皆将枪支放下,一声不响地退后了几步。

  贺季山站在那里与廖达对视,他沉声道:“有什么事你只管冲着我来,对着一个小孩子撒气,你也不怕被人耻笑!”

  廖达见他神色紧绷,双拳攥得死紧,即使竭力压制,可还是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看出来了,贺季山在害怕!

  果然,他微微收紧了自己的手,便听贺季山怒吼道:“住手!”

  廖达只恨不得仰天大笑,他收回手,重新将囡囡拎在手里,孩子拼命地咳嗽着、哭泣着,已经发不出声来。

  “贺季山,你自己做的孽,活该报应在你孩子身上!你害老子断了条腿,把顾大彪炸得死无全尸,又杀了杨家三十七口,我他妈今天就是替天行道!我告诉你,亏得你女儿还小,她若再大个几岁,你信不信老子睡了她!”

  沈疏影听到这般不堪入耳的话语,又看着孩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一颗心痛得麻木,她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愧疚与懊悔更是如同万刃穿心,让她恨不能被掳去的不是囡囡,而是她自己!恨不能将孩子身上受的苦,百倍千倍地还在自己身上!

  贺季山双拳死死地攥着,骨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意,开口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女儿。”

  廖达却是一记冷笑:“贺季山,你以为老子会信你的鬼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全他妈是放屁!老子已经上过你一次当,你以为还会再上第二次?”

  贺季山眉头拧得死紧,耐心已被消磨殆尽,他看着女儿被廖达提在手里,睁着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他只觉得五内俱焚,几乎控制不住要上前与廖达拼命。

  他克制着自己,沙哑着声音道:“你若想要我的命,尽管来取,你将我女儿放了,我留下来,随你们处置。”

  末了,他抬起眼睛,又道:“我说到做到。”

  廖达眼睛微眯:“你要老子怎么相信你?”

  “那你要如何?”贺季山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除非你他妈给老子跪下!贺季山,你给老子跪下来,磕几个头,说不定老子心情一好,就放了你闺女一条活路!”廖达肆意地说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贺季山,一只手将囡囡高高举起,眼见着另一只手又要扣住孩子满是淤痕的脖子。

  “老子数三下,你自己看着办!”

  何副官最先忍不住,刚举起枪对准廖达,便见廖达身后的老六早有防备,也立刻举起手枪对准了囡囡的脑袋。贺季山急火攻心,咬牙对他道:“把枪给我放下,退下去!”

  “一、二……”廖达声音阴狠,当那声“三”刚要从唇中喊出时,就见贺季山闭了闭眼睛,魁梧的身躯倏然下沉。就在此时,却听一道柔和的女声响了起来。

  “季山!”是沈疏影,她的小手紧紧扶住贺季山的胳膊,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跪。

  廖达见状,刚要扣住孩子的脖子,就见沈疏影蓦然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脸上犹有泪痕,脸色却十分平静,并无丝毫的畏惧。她看着廖达的眼睛,轻声道:“廖将军,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听我这妇道人家说上几句。”

  “小影!回来!”贺季山不知她要做什么,忍不住喝道。

  沈疏影并没有回头,她努力不去看女儿,只与廖达对视着。

  廖达知道她是贺季山的女人,见她貌美,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此时也好奇她究竟会和自己说什么,于是冷笑道:“老子没工夫和你唠叨。”说完,又换了副淫笑的口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老子看你长得不错,你要想要回女儿,就陪老子睡几晚,你要是把老子伺候舒服了,老子就放了你女儿,怎么样?”

  若是在平时,沈疏影听到这样的话定会气恼得晕过去不可,可此时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对廖达的羞辱丝毫不理会。她开口,每一个字都是咬字清脆,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廖将军,你们将我女儿抓来,不过是为了对付我丈夫,如今到了这一步,若你们真杀了我的孩子,我丈夫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臭娘们儿,你当老子怕死?”

  “廖将军自然不怕死,我相信您的手下也不会怕死,可你们都清楚我夫君的为人,你们死了没关系,可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觉得他们还能活吗?”沈疏影眼眸清亮,她这一句刚说完,就见除了廖达以外,所有人脸色一变。

  “就算我们不杀你女儿,你丈夫还是会杀光我们的妻儿。”老六依旧拿着枪抵着囡囡的头,可细瞧下去,他的手却开始微微发抖。

  “只要你们把我女儿放了,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家人,我可以拿我的孩子对天发誓!”沈疏影字字清脆,简直容不得人怀疑。

  “把你女儿放了,只怕老子立马要被你丈夫毙了,你当老子是傻子?”

  “你把我女儿放了,我跟你们走!”沈疏影说完,贺季山听得清楚,立刻便失声道:“小影!”

  廖达脸色阴晴不定,却听沈疏影又开口道:“你们放了我女儿,我保证你们的家人都能平安。你们绑我做人质,对我夫君来说,我的命比孩子的命更重要,廖将军,这笔账,您不会算不清楚。”

  廖达心思百转,正沉吟间,老六却是上前,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来,廖达听完,便默默颔首。

  沈疏影站在两派人中间,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贺季山,一双眸子暗沉如刀,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只对着沈疏影的背影唤道:“沈疏影,你给我回来!”

  沈疏影依旧没有回头,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廖达。

  廖达最终点了点头,道:“好,老子便放了你女儿。”

  老六从他手中接过孩子,一步步向对面走去,而沈疏影也是一步步地向廖达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孩子一眼。

  在距贺季山还有几步远的地方,老六将孩子搁下,可还不等他站起身子,就听一声枪响。几乎没有人看清贺季山是何时出的手,便将腰间的手枪取下,对着他的头抬手就是一枪。

  而何副官早已冲上前,将囡囡抱在了怀里。

  廖达拿着枪抵住沈疏影的身子,见老六死在贺季山的枪下,就冷笑道:“贺季山,你老婆现在在我手上,你要不想给她收尸,就赶快放我们走!”

  沈疏影直到现在,才敢去看女儿一眼,见她已被何副官抱在怀里,再也不会有危险,全身的力气便好似突然被人抽走了一般,近乎虚脱。

  “廖达,”贺季山几乎咬牙迸出了这两个字,厉声道,“你若敢伤她一根头发,我贺季山不将你碎尸万段,这一辈子便枉为人!”

  廖达只是冷笑不语,手中的枪却抵上了沈疏影的太阳穴。

  “司令,您看咱们……”参谋长小心翼翼地上前,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就听贺季山喝道:“放他们走!”

  沈疏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的地方,也不知是哪里,只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又潮又臭,让人近乎窒息。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用绳子紧紧缚住,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她记得自己被廖达一路掳着,上车后她便被他一拳打昏,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一概不知。她挪动着身子,努力地辨别着方向,无奈这里实在是太过黑暗,甚至连一扇小小的窗户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她累极了,只软软地躺在那里,想起女儿,心里却涌来些许的安慰,无论如何,孩子已经没事了。如果女儿有事,她也活不下去了,哪怕这次丢了性命,能换得孩子平安,她也心满意足。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沉沉又要昏睡过去时,就听一声巨响,头顶的舱门被人打开,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沈疏影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痛,几乎连眼皮都睁不开。

  是两个壮汉,不由分说便将沈疏影的身子架了起来,带着她走出了底舱。

  沈疏影这才知道自己处于一艘船上,那两个大汉架着她,向码头走去。她勉强睁开眼睛,就见廖达那一伙人都在,而在他们面前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身材颀长,周身有种沈疏影说不出的气势,明明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可身后仿佛领着千军万马,让人看见他,便几乎本能地将廖达那一伙人给忽视了。

  沈疏影见那男子眉目冷冽,五官轮廓十分俊挺英气,瞧起来颇为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两个大汉将沈疏影带到黑衣男子面前,黑衣男子看了一眼沈疏影身上的绳索,便轻声一笑,道:“廖军长如今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不仅对一个孩子下手,就连一个女人也要费这样多的心思。”

  “您也是知道的,这娘们儿是贺季山的女人,我们实在是不敢不小心。”廖达瘸着腿,即使黑衣男子话语里满是讥诮,但他的神色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是一派恭谨小心,甚至说是小心翼翼地赔笑也不为过。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人我便带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是是是,这一次,多亏了您的相助,廖某替手下的兄弟在此谢过了。”廖达一改往日的粗鄙不堪,此时倒是十分恭敬有礼,对着黑衣男子拱手道。

  黑衣男子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转身离去。沈疏影甚至没有看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壮汉,也是身着黑衣,领着她跟上了前方的黑衣男子。

  沈疏影心里乱极了,只不住地挣扎,对着那两个大汉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那两个大汉皆噤口不言,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沈疏影见那黑衣男子走得极快,身后跟了许多人,刚走出码头,便有人将汽车开到了他面前,立刻有人为他打开了车门。

  “你到底是谁?”沈疏影再也忍不住,对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喊道。

  那黑衣男子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沈疏影一眼,唇角微勾,只道:“三年没见,贺夫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极是清晰,沈疏影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脑子里倏然一闪,脱口道:“你是……霍爷?”

  黑衣男子却不说话,只微微一哂,便上了车。

  沈疏影看着他的车绝尘离去,那两个大汉只将她塞进另一辆轿车里,那车便跟上了前面的车,一路飞驰而去。

  沈疏影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只觉得汽车七拐八拐,似是在一路上山,山路崎岖不已,虽有柏油马路,却依然十分难走。

  不知过了多久,那汽车终于开进了一处庭院里,这座宅子极大,又是开了好一会儿,直到来到一处别墅前,那车才停了下来。

  沈疏影被人带下车时,已是晕得说不出话来,就见有女仆鱼贯而出,将她扶进了别墅。她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恍惚中,只觉得那些人为她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手脚处的绳索自然也被解开了,就连手腕与脚腕处的伤也被人涂上了清凉的药膏。

  她躺在床上,任由那些人为她盖上锦被,她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全身滚烫,最后的意识里,是见那些女仆从卧室里退了出去,接着便是关门的轻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只将头一歪,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只睡得天昏地暗,等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躺了许久,才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床下摆着一双锦缎软底拖鞋,她也没穿,就那样赤着脚跑了出去。刚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两个老妈子,那两个老妈子都是一脸沉默,见她出来,也是不声不响地看着她,盯得人毛骨悚然。

  沈疏影定了定神,也不去理会这两人,抬腿便要往外冲,可不等她走出几步,便被那两个老妈子挡了回去:“山庄里从不许人随意走动,小姐请回。”

  “我要见霍健东!”

  “先生若要召见你,老奴自会领着小姐去见先生。”其中一个老妈子阴沉着脸,刚说完这句,便一个用力,将沈疏影的身子一把推了回去,接着便“咣当”一声,房门被死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