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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静蓉(2)


  陆依依看到她的泪水,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不得不感叹,这世间就是有这样得天独厚的女人,就连哭,都是别样的美丽,让你跟着她一块儿揪着心肠,恨不得可以将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也许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贺季山为什么对其他女人都视若无睹,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这世间最美的一朵花,其他的花再美,也不过是庸脂俗粉,既然是庸脂俗粉,他又怎么能瞧得上眼?

  “他这三年,难道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沈疏影忍住眼底的湿意,对陆依依轻声问道。

  “夫人是不是想问,这三年里,司令有没有过其他女人?”陆依依踌躇着开口。

  沈疏影脸庞一热,她默默低下脑袋,点了点头。

  陆依依眼底浮起一丝苦涩:“司令对您的心,就算是说成日月可鉴都不为过,恕我无礼,夫人这样问,也太辜负司令了。”

  想起那一晚,男人独自站在窗前,对着花园的方向出神的样子,陆依依心里便一阵难受,见沈疏影竟这样想,便忍不住出言不逊起来。

  沈疏影听她这样说,并未生气,心里也觉得一阵惭愧,她移开视线,小声道:“外界都在传言,说他要迎娶孟静蓉,无论是徐家的小姐,还是孟家的小姐,我都比不上,我……我是不敢相信,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孩子,我很害怕,所以想知道他这三年里,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与其说是解释给陆依依听,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而陆依依听在耳里,便轻声道:“夫人不要多想了,您走的这三年,司令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您,就连他喝醉了,喊的也全是您的名字。”

  沈疏影心里柔肠百转,面对贺季山这样的款款深情,只让她不知道如何回报才好,她知道贺季山爱她,可从不知道,他竟是如此深情。

  这一番话,从陆依依口中说出来,没有人知道给了她多大的震撼。

  陆依依声音轻柔,眼底的神色凄楚而温柔,一张清秀的小脸,在说起贺季山的时候,总会变得格外柔和,那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衬托得十分动人。

  沈疏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陆小姐,你是不是对他……”

  余下的话沈疏影并没有说完,陆依依却回过神来,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平静下来,平静地道:“夫人,司令是优秀而难得的男人,我想,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他。您今后一定要好好对司令,不然,这样好的男人,会被别人抢去的。”

  沈疏影听着,心口蓦然一紧。

  冀州。

  “军长,已经按您的指示,廖军长领兵向南包抄,孙军长也已经领兵打算向着东面进攻了。”

  贺季山一双锐目凌厉,只低声道:“好,去告诉李正平和王长发,让他们按兵不动,一切听我指挥。”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一旁的何德江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军长,您这次为何不将孟家的人全部派上去,而将顾军长的军队留了下来?”

  贺季山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战略地图上,闻言开口道:“若将他们的人全部派到前线,他们心里定会生疑,不如把他们的人分成两股,逐一歼灭。”

  “那,顾军长的人,您打算怎么安排?”

  贺季山抬起眼,眼中一片暗沉,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着,却不答反问:“让你做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何德江赶忙道:“军长放心,已经全部安置好了,咱们的人都已经埋伏在冀青山,只等将刘振坤的人引来,炸药随时都可以引爆。”

  贺季山点了点头,眼中浮起一丝阴狠,他低沉着声音,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是时候送他们上路了。”

  “军长的意思是?”何德江心头一凛。

  “传令下去,让顾军长领兵赶往冀南,无须正面迎战,务必要将刘振坤的人引到咱们埋伏好的据点,余下的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男人的声音平静到了极点,不带一丝温度。何德江听着,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终是忍不住低声道:“军长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错。”

  何德江脸色一变,却是垂头不语。

  “怎么?”贺季山眉头微皱,对他言道。

  “属下认为,军长此举的确是狠辣了些,顾军长的兵虽说是孟家的,但如今好歹也算是与咱们并肩迎敌,您若是将他们与刘振坤的人一起炸死,属下只觉得,实在是……太狠了点……”

  “何德江,你是不是把张智尧和孟继喜的事都给忘了?”贺季山淡淡开口,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眸心却渐渐浮起一抹寒意。

  “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贺季山抬眼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雪亮如电,令人不敢直视。何德江顿时立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说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战壕。

  傍晚,传令兵匆匆赶来,先是对着贺季山行了一礼,接着沙哑道:“报告军长,廖军长与孙军长发来电报,只道敌我双方俱是死伤惨重,请求您即刻派兵支援。”

  贺季山面无表情,只道:“告诉他们,李正平与王长发已经带兵前去支援,让他们务必给我撑住。”

  “是,军长。”

  传令兵刚走,参谋长便走了过来,向贺季山一个立正:“军长,您找我?”

  贺季山颔首:“你亲自去告诉李正平他们,让他们将冀北的出口给我堵死,若廖达与孙志文从前线率军撤退,便在那里把他们就地解决,一个不留。”

  参谋长一凛,沉声道:“是,属下明白。”

  贺季山闭上眼睛,眉宇间满是疲倦,他没有再多说话,只道:“去吧。”

  这一仗,的确耗费了他太多的心思,此时此刻,将一切布置好后,他便觉得连话也不想多说,只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等着从战场传来消息。

  冀北。

  “妈的,这贺季山分明是将我们当枪使,说是让李正平和王长发领兵过来支援,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还支援个鸟!”前线战况激烈,廖达的左臂中了一枪,趁着随行的军医为他包扎的工夫,便再也忍耐不住地破口大骂起来。

  孙志文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战局,眼见着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敌方与己方皆是死伤惨重,此时听廖达如此说,心头便一寒,沉吟道:“按理说贺季山不会如此,前阵子他可是把自己的亲兵全部派上了最前线,再说还有老顾在,他不敢不出兵支援?”

  廖达“呸”了一口:“你整天除了拿个望远镜看来看去,你还会干啥?都到了这一步,摆明了贺季山前些日子使的都是障眼法,只怪老子上了他的当,损了一大半的兄弟为他卖命,他倒好,由着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你还愣着做啥?赶快下令让弟兄们撤,别再傻乎乎地替他卖命!”

  孙志文细听下去,也觉得廖达的话有理,眼见着请求支援的电报一封封地拍了回去,却丝毫不见援军的影子。思索片刻,孙志文终是一咬牙,下令撤退。

  廖达依旧骂骂咧咧,骂天骂地,骂杨同奎,骂贺季山,一路上就没个消停。

  路过冀北时,孙志文敏锐地察觉到有埋伏,可还不等他做出指令,铺天盖地的炮火便汹涌而来,顿时血肉横飞,遍地鲜血,甚至许多士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炮火炸了个粉碎。廖达杀红了眼,不顾胳膊上的伤,从一旁的士兵手里夺过枪,对着埋伏的地方扫射过去。

  饶是他向来骁勇,却也经不住处心积虑的偷袭,他一面疯狂地开着枪,一面大喊着。

  尔后,终于归于一片寂静……

  唯有呛人的硝烟味,几乎令人窒息。

  晚间,远方的炮火轰鸣,轰隆隆地响彻天际,战壕里的灯彻夜不灭,“报告军长!刘振坤手下的王牌军队七十二师已经被咱们尽数歼灭!只不过……顾军长的军队也在与其对战的时候,全军覆没。”

  贺季山燃着烟,待听到传令兵报告的消息后,整个人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只吩咐道:“通告全国,就说顾军长英勇抗敌,勋烈常昭,手下的将士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再有,对他们的家人,记得多发些抚恤金。”

  “是!”传令兵答应着,又说起别的事来,“军长,还有一事属下不曾通报。”

  “说。”

  “廖军长与孙军长在领兵撤退的途中,被李团长与王团长歼灭于冀北口,只不过,战后清点尸体时,却唯独不见廖军长的遗体,也不知是不是被炮火炸飞……”传令兵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贺季山脸色一沉,廖达向来勇猛,原来在关外时便与贺季山积怨颇深,多年来,却一直极难对付。

  “传我命令,让人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被炸飞了,你们也要把他给我拼齐全!”

  见贺季山脸色难看,传令兵不敢多言,只说了声“是”,便匆匆退了下去。

  贺季山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不料还未走出几步,身子一个趔趄,脑袋里更是疼得快要炸开似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眠不休,外有强敌,内有隐忧,他几乎将自己煎熬得发了狂。不仅要与刘振坤周旋,更要处心积虑地对付孟家,这一次,他便下了狠心,势必要将孟家的势力一举歼灭。如今,孟家的旧部尽数瓦解,刘振坤也得到了致命一击,他便再也撑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他一只手抵在墙上,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血丝交错的眼底,是一片肃杀的冷意。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贺季山才回过头来,就见何德江站在那里,面有喜色:“军长,刚才收到消息,刘振坤那厮终于支撑不住,想从冀州撤兵,你看咱们要不要乘胜追击?”

  就这一句,便让贺季山冷笑起来:“乘胜追击?你想过没有,如今辽军还剩下几成兵力?你拿什么去追?”

  何德江神色一紧,只垂下头,默然不语了。

  贺季山呼吸粗重,眉宇间笼着深重的疲倦,他闭了闭眼,道:“你去安排,除了必要的防守外,其余的人全跟我回北平。”

  “是。”何德江一个立正,走出了战壕。

  贺季山深吸了口气,整个战壕里安安静静的,听不到丝毫的声音。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帐篷上面只挂着一个电灯泡,随着风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那一片幽暗的光芒,映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脸色阴沉,整个人如同暗夜里的魔,周身没有一点儿暖意。

  他坐了片刻,终是伸出手,从左胸处,将贴身收着的一张照片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看起来已经很旧很旧的照片,照片的尾端因被人时常触摸的缘故,早已是模糊不清,微微泛着黄。

  相片上是一家三口,身着戎装的男子器宇不凡,紧紧揽着一位面容姣好、清纯温婉的女子,而在那女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粉嫩白皙的婴儿,那是为囡囡办满月酒时,由摄影师拍下来的相片。这样久的日子里,他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望着妻女的笑靥,他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微笑,只觉得自己渐渐地活了过来,就连冷硬的五官,也渐渐变得柔和了。

  贺季山刚回到官邸,便见到沈疏影牵着囡囡,一起在那儿等着自己。

  囡囡看见他,立即从母亲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向贺季山奔了过去。

  “爸爸!”囡囡高兴极了,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愿撒手。

  贺季山紧紧地抱着女儿软软的身子,他的胡楂儿早已冒了出来,亲吻孩子的时候,囡囡被他扎得咯咯直笑。

  他抬眸看去,就见沈疏影一袭清茶色衣裙,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涡,目光温柔如水,凝视着自己和孩子。

  他单手将女儿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向沈疏影伸了过去。他没有说话,只看着沈疏影向自己走来,不待她靠近,他便一个用力,将她揽在怀里,而她则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伸出胳膊,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没有任何人上前打扰他们,只有这一家三口,男人高大挺拔,将那对娇小的母女全部抱在自己的怀里,久久都不曾松手。

  一直到了晚上,两人将女儿哄睡着,回到主卧后,沈疏影看着贺季山清瘦的脸庞,心里止不住地疼,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容颜,轻声道:“这一仗,是不是打得很辛苦?”

  贺季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闻言不过一笑:“当兵的,有几个不苦?”

  沈疏影见他眉宇间皆是沧桑之色,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也落满了疲倦,她知道他一定是累极了,便小声开口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洗过澡赶紧歇着。”

  贺季山点了点头,道了声“好”。沈疏影匆匆进了盥洗室。贺季山刚想躺在床上休息片刻,可想起自己还不曾洗过澡,仿佛身上还沾着战地的血腥气,而沈疏影向来极爱干净,他便顺势和衣躺在了沙发上,原本只是想小憩片刻,可谁曾想刚将眼睛闭上,他就睡了过去。

  沈疏影为贺季山放好洗澡水,又用手试了试水温,将一切东西都准备好后,才从盥洗室走了出来。

  “季山,我已经放好水了,你……”不待她把话说完,便看见男人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她放慢脚步,轻轻地走到他面前,望着男人熟睡的面容,她的心里一酸。虽然她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可也知道战争的不易与残酷。这些天她身在官邸,也知道他将刘振坤打败,并将孟家的旧部逐一歼灭,世人都说他好手段,经此一役后,往后便再也不必受孟家掣肘。

  这些消息传到她的耳里,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可对他来说,却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其中的不易,怕是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了。

  念及此,沈疏影更是心疼,她起身拿起一条毛毯,轻轻地搭在贺季山的身上,又从盥洗室里取来了热毛巾,轻手轻脚地为贺季山擦了把脸,做好这一切,她便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季山蓦然睁开眼睛,醒来后,一眼便看见沈疏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我睡了多久?”他揉了揉眉心,笑着牵起她的手。

  沈疏影微笑道:“睡了好一会儿了,只怕洗澡水都要凉了。”

  贺季山坐起身子,见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他竟不知不觉睡了这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