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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囡囡(1)


  看见她睁开眼睛,护士立刻回头对丫鬟道:“快去告诉司令,夫人已经醒了。”

  丫鬟应声,匆匆出了卧室,向贺季山禀报去了。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护士上前,俯身轻声问道。

  沈疏影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艰涩地开口:“孩子……”

  “您别担心,孩子很好。”护士知晓她心头所想,赶忙出声宽慰。

  护士的话刚说完未多久,就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推开,贺季山快步走到床前,见沈疏影醒来,眼里浮起一抹喜色,忙坐在沈疏影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沈疏影看见他,心里便一阵锐痛。她刚伸出手,还不等抚上贺季山的脸,便被男人一把握在手里。沈疏影望着他,只觉得心头愧疚极了,忍不住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贺季山听了这话,心头一软。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摩挲了许久。

  待沈疏影可以下床后,贺季山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临水,亲自督战去了。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就连沈疏影生产,他都没有回来。

  沈疏影在怀孕八个多月时,早产生下来一个孩子,绵绵不断的剧痛几乎要将她折磨得昏死过去。她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口中叫着丈夫的名字,青丝早已被汗水打湿,泪水流满了整张小脸,几乎熬尽了所有心力,这才为贺季山诞下一个孩子。

  是一个女孩,生下来还不足五斤重,肢体柔弱,哭声细微,被奶娘包在小包被里,如同小猫儿一样,五官生得极为清秀,像极了母亲。

  陆志河为孩子检查过,只道这孩子大概是因母体孱弱的缘故,有些先天不足,在喂养的时候需要格外精心,除此外与寻常孩子没有任何差别。

  沈疏影躺在床上,听到柳妈将这些话转告给自己,泪水便“唰”地落了下来,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歉疚。

  贺季山远在前线,收到自北平发来的电报,上面只有简单的六个字:母女均安,勿念。

  他久久地看着那六个字,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放在自己胸口,又回到了战场。

  临水战事夜以继日,江南的刘振坤花高价自日本人手中购得了一大批先进武器,投入战场后,在这一仗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时间辽军死伤惨重。贺季山不眠不休,与众人通宵达旦商讨,迅速改变作战方案,两军打起了持久战。

  当贺季山从临水回到北平时,孩子已经快满月了。

  沈疏影知道贺季山今日会回来,虽然还在月子里,却仍是挣扎着起身,将头发束在脑后,穿了件香槟色云锦旗袍,外面罩一件丝绣披风。孩子用小被子裹好,奶娘担心孩子着凉,又在被子外面搭了一件毛毯。沈疏影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廊下等着贺季山。

  看见男人下车,沈疏影眼中顿时一热。她的身子还没有养好,整个人站在那里,柔弱得如同一瓣雪白的梨花,仿佛风一吹,便会将她吹跑了似的。

  贺季山看见她,眼里深沉似海,压抑的思念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尽数从胸腔里涌出,只让他再也抑制不住快步上前,将母女一并抱在了怀里。

  沈疏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贺季山的胸口,直到孩子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哭声。她慌忙从贺季山怀里抽出身子,刚要哄孩子,就觉得胳膊一松,女儿已经被男人的大手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这是贺季山第一次看见女儿,眼见着孩子的小脸露在湘绣的包被外,白皙粉嫩,眉清目秀,样子分外可爱。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轻轻地掂着胳膊,眉眼间满是慈爱与温柔。

  晚间,将孩子放在婴儿床上,贺季山将沈疏影抱在怀里,两人一块儿向襁褓中的女儿看去。

  沈疏影伸出手,为孩子掖了掖被角,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贺季山握住她的手,黑眸中既有怜惜,又有心疼。他望着沈疏影苍白的小脸,低声道:“辛苦你了。”

  沈疏影听了这话,想起生产时受的苦楚,心里蓦然涌来一阵委屈。她垂下眸子,道:“你说过,在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会回来陪我。”

  贺季山看了女儿一眼,唇角浮上一抹无奈的笑意,大手将沈疏影揽得更紧了些:“谁让这孩子来得这样早,你若不是早产,我现在回来岂不是正好?”

  沈疏影闻言,便也觉得贺季山说得极是,她在怀孕八个多月时生下女儿,若没有早产,按日子也的确该在这几天生产。

  贺季山抱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子极轻,心里便一紧,只将她靠近自己的胸膛,轻声道:“我答应你,等你下一次生孩子,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沈疏影脸庞微微一红,小手抚弄着他军装上的纽扣,低着眉眼,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贺季山见她眉眼间尽是羞赧的神色,白皙的脸颊上也飞上一抹红晕,可爱极了。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瓣,顾念着她还在月子里,不过是浅尝辄止。即使如此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贺季山的眸光便似有团火在烧,松开她的身子时,气息都有些紊乱,只得将眼眸转开,看向婴儿床上的女儿。

  “季山。”沈疏影轻轻地唤他。

  “怎么了?”男人的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女儿睡梦中的小脸。婴儿的肌肤娇嫩,他不敢用力,仿佛一摸就会把孩子摸化了似的。

  “等下一胎,我一定为你生个儿子。”沈疏影说着,心里便微微地酸涩起来。虽然贺季山口口声声说儿子女儿他都喜欢,可像他这样的男人,谁不想要个儿子,以后能子袭父业呢?

  贺季山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收回,见沈疏影的眸底满是黯然,他先是一笑,继而便将她的肩头整个揽住,声音里是低沉的温柔。

  “别瞎想。无论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我贺季山的骨肉,更何况女儿长得像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她。”他轻声哄着怀中的女子,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女儿。孩子的确像极了她的母亲,让他看着,眉目间便情不自禁地一派柔和。

  沈疏影听了这话,心头微微踏实下来。她还在月子里,说了几句话便觉得心慌气短,很是疲倦。贺季山留意到她的神色,知道她定是累了,便将她横抱起来,送回了卧室,一直将她安顿好,看她睡着了他才走出来。

  他推开婴儿房的门,见奶娘已经在床前守着了,看见他赶忙站起身子,刚要出声便被他一个手势止住。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自己走向婴儿床,将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又抱了起来。

  婴儿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奶香,小小的身子软软的,甜甜地睡在父亲的臂弯里。贺季山抱着她,心里的喜悦无以复加,只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又亲。这些日子他在军营里整日忙着战事,胡楂儿早已冒了出来,此时扎在孩子柔嫩的肌肤上,只让怀里的女儿皱了皱眉,终是“呜”的一声,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细微,如同一只小猫,那软软的哭声快把贺季山的心都给扯碎了。他手忙脚乱地哄着女儿,高大的身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见床头放着一只拨浪鼓,便拿起来轻轻地摇着,终于逗孩子笑了。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奶娘悄悄上前,透过门缝看去,只见贺季山脸上满是笑意,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小声笑道:“喊爸爸,喊爸爸就给你。”

  说完这一句,贺季山似是自己都觉得好笑一般,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十分爽朗。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沈疏影刚动了动身子,就发觉自己被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睁开眼睛,看到贺季山正和衣躺在自己身旁。熟睡中的他,将平日的戾气尽数掩下,唯独透着一份盛年男子的沉稳。

  从不曾这般细细地打量过他,他身上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虽是闭着眼睛睡在那里,却依然是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五官轮廓十分硬朗,透出一股坚毅。

  她伸出小手,缓缓地抚上贺季山的脸,抚过他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那锋利的薄唇上。

  耳旁是他均匀的呼吸,沈疏影在这一刻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宁与踏实,她忍不住仰起小脸,在男人的唇畔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刚过,就见贺季山虽是闭着眼睛,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丝笑意,沈疏影瞧着,便知道他定是早已醒了。

  她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刚要从男子怀里挣开,男人的大手却是一个用力,又将她抱了回来。

  贺季山睁开眼睛,眼睛里漾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他支起身子,将沈疏影的身子尽数圈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偷亲我?”

  沈疏影的脸庞红得更深了,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露出肤若凝脂的侧颜来。男人看着,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细细地吻了上去。而他的大手也不老实,探进了锦被里,抚上她绵软的娇柔,惹得沈疏影轻吟出声,赶忙去推他不安分的大手,用极低的声音说:“别碰这里,疼……”

  贺季山一怔,抬起头,望着她羞红的脸,低哑开口:“怎么了?”

  沈疏影垂着眼,乌黑的睫毛轻轻颤着,轻柔如娥:“陆医官说我身子不好,不能给孩子喂奶,这些天一直让我吃药,好把奶水回过去。”

  贺季山闻言,大手将锦被轻轻掀开。沈疏影只穿着宽松的丝缎睡裙,方才因男人的抚弄,胸前的绵软处已被乳汁打湿,几乎将那一片丝裙都给浸透明了。

  男人看着,眼眸倏然亮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将睡裙撩起,俯下身,含住了那嫣红的一点……

  贺季山虽说回到了北平,但有关前线的军报依然雪片似的,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只将他缠得分身乏术,虽说人在官邸,但陪伴沈疏影母女的时间依旧是屈指可数。

  这一日,沈疏影将孩子哄睡,却觉得全身倦怠得厉害,刚站起身,打算回卧室,就听门“吱呀”一声,贺季山已走了进来。

  看见他,沈疏影便迎上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贺季山牵住她的手,两人一同走到女儿身边。贺季山先是俯身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亲,为她将被子掖好,继而站起身,看向沈疏影:“这几日太忙,都把孩子的满月给耽搁了,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后天给囡囡摆满月酒。”

  沈疏影听了一怔:“满月酒?”

  贺季山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神情既有怜惜又有愧疚:“咱们的婚礼都没有来得及办,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囡囡好好地大办一场。”

  沈疏影听他说起婚礼,心里便一酸,想起之前的种种,只觉得恍然如梦,倒更显得如今这一刻来得弥足珍贵。她将身子依偎在贺季山的怀里,唇角噙着浅浅的笑,轻声道:“我都听你的。”

  贺季山揽上她的腰肢,俯身在她的发丝上印上一吻。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你出月子了。”两人温存片刻,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

  沈疏影仰起小脸,便撞上了他幽黑的眸子,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贺季山便一个横抱,将她抱在了怀里。

  “快放我下来,当心被人瞧见。”沈疏影一慌,生怕被外头的奶娘和丫鬟瞧见。

  男人却是一笑,不由分说便抱着她大步走到卧室。

  这一夜,自然是颠鸾倒凤,芙蓉帐暖。若不是顾念着沈疏影刚出月子,贺季山简直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抵死缠绵不可。

  即使他已经克制了自己,到最后沈疏影已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软软地贴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一次次沉迷……

  翌日,沈疏影足足睡到午时才起来,简单吃了点儿东西,便赶到婴儿房去看女儿。

  囡囡比起刚出生时已长大了不少,虽然身子仍是孱弱,比不得寻常的婴儿,可平日里很是乖巧,吃得也极多,眼见着一张小脸胖了起来,肉乎乎的可爱极了。

  沈疏影爱怜地将女儿抱在怀里,趁着孩子醒来的空当儿,逗着她玩了好一会儿,还忍不住把女儿的小手从襁褓里拿出来,放在唇上亲了又亲。

  未过多久,沈疏影却心慌意乱起来,全身都不自在。她站起身,将孩子递给奶娘,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匆匆走出婴儿房。

  回到卧室,她悄悄地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镂花铁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放着一小盒药片,盒子上写的是英文,翻译过来是盐酸阿扑吗啡舌下片。她匆匆取出两粒,送到了嘴里。

  药性发作得极快,只不过片刻工夫,沈疏影便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慌乱的感觉逐渐消失,全身也不似方才那般疲倦了。

  自从她伤好以后,她便再也离不开这种药。这一小盒的吗啡,还是她悄悄从护士那里拿来的。她简直不敢想,等这一盒吃完,她该怎么办,又要怎么去和贺季山说,想起来便心乱如麻。

  她坐在床上,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蕊冬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说道:“夫人,有客人要见您。”

  沈疏影回过神来,却想不出究竟会是谁要见自己。她站起身,对着镜子简单地理了理鬓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下楼,就见梅丽君穿着一身漂亮的西洋裙子,正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地坐着,见到她下来,方才舒了口气。

  “丽君,你怎么来了?”沈疏影见到她,心里便一喜,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

  梅丽君对着周围看了一眼,低声道:“还不是你家的那位大司令?我都来官邸好几次了,每次都被那些侍从拦在外面,只说司令下了命令,你身子不好,要静养,谁都不能进去见你。”

  沈疏影笑了笑。两人说了几句话,沈疏影便拉着她上楼,去婴儿房看女儿。

  梅丽君刚看到襁褓中的孩子,便忍不住赞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多漂亮啊,幸好不像她爸爸。”

  沈疏影听着,便嗔道:“像她爸爸怎么了?”

  梅丽君逗着孩子,见她生气,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最起码皮肤不能像贺司令吧,你瞧瞧你家贺司令,都快被晒成张飞了。”

  前些日子天气酷热,又正值临水战事吃紧,贺季山每日里皆是亲赴前线,在烈日下与士兵共进退,暴晒下的确是黑了不少,甚至那日沈疏影抱着孩子站在廊下等他回来,当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便心疼得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