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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孕(6)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革命党。”她撑起身子,脸色如雪。

  “你放心,我不会动沈志远。”贺季山黑眸雪亮,淡淡开口。

  “你全都知道了?”沈疏影美眸大睁,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贺季山却是微微一哂,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一手将领口的纽扣扯下,道:“你还真以为我会被你们兄妹玩弄于股掌之上?”

  沈疏影哆嗦着,想起沈志远曾告诉过自己,那份文件关系着上千条性命,只要他们能拿到手,便足以确保众人的安全,可如今,她明明已经将文件交给了他,但还是死了上千人!

  “那份文件是假的?”她反应过来,一颗心骤然冷到了极点。

  贺季山看了她一眼,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若是真的,你觉得你会那么轻易就拿到手吗?”

  沈疏影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似一块被冻结的冰,倏然裂出无数的裂痕,再也无法愈合。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从没认识过他,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无限的寒意。

  “你好狠……”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只是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贺季山听得清楚,脸上却仍旧没有丝毫的表情,唯有眼底是冷冽的光芒。他缓缓地站起身子,上前一手挑起她的下巴,道:“沈疏影,你总是会在我的心窝上捅上一刀,我倒真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疏影战栗着,只道:“你会怎样对我哥哥?”

  贺季山却蓦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一字字缓缓开口:“当初薄少同让你给我下药,你下了;现在沈志远让你来偷我的文件,你偷了,我贺季山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骤然听到“薄少同”这三个字,沈疏影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三个字是她最深的梦魇,被她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从不敢去触及,没承想却在此时被贺季山猝不及防地提了出来。

  “你……”她哆嗦着,却压根儿说不出旁的话。

  “你总是一次次让我失望。”贺季山松开她的身子,脸上神情漠然,竟是一种累到了尽头的疲惫,再坚韧的心,终究也会千疮百孔。

  “若想你哥哥没事,就给我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临去前,男人撂下了这句话,眼底再无一丝温度,冷眸瞥了她一眼后,大步离去。

  古城监狱。

  “司令。”狱卒见到贺季山,立刻“啪”地一个敬礼。

  贺季山微微颔首,走到一处监牢前,站定了身子。

  狱中的人神色憔悴,一脸黯然,看见贺季山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四目相对,两人就这般看着彼此。不知过了多久,沈志远终是开了口:“你杀了我吧。”

  贺季山却一语不发,一个手势,便有人上前,将监牢的门锁打开。

  “你是要放了我?”沈志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眸底暗流涌动。

  “杀了你,她会恨我一辈子。”贺季山淡淡开口,眸心不喜不怒,平静到了极点。

  眼见着沈志远离开了监狱,贺季山站在窗前,燃起了一支烟。

  “司令,您真要放了沈志远?”夜色中,何副官的声音极低,站在男人身后开口道。

  贺季山吞云吐雾,直到一支烟抽完,才道:“不然,你是要我杀了他?”

  “虽说他是夫人的哥哥,可您是做大事的,又岂能如此妇人之仁?”何副官说着,似是痛心疾首。

  贺季山却微微一哂,回过身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中,淡淡地道:“传令下去,派人盯着他。”

  何副官一怔,犹如醍醐灌顶:“司令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贺季山却并未搭腔,只一笑置之。

  官邸。

  沈疏影昏昏沉沉地睡着,自从那日贺季山走后,她的情形一直都不太好,陆志河来瞧过,只道她的身子现在虚弱到了极点,再也经不起一丝的刺激。

  而临水布防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贺季山派了三团和七团的团长去了临水监督,自己却留在了北平。

  “别杀我哥哥,别杀我哥哥!”沈疏影在睡梦中,不时地呢喃出几声呓语。

  贺季山守在一旁,只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没人会杀他。”

  沈疏影在睡梦中蹙着眉尖,难受到了极点。见她唇瓣轻动,贺季山俯下身子,才听到她轻轻地唤了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刚从她嘴里唤出,一大颗泪水便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贺季山无奈,伸出手为她拭去泪珠,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沈疏影,若有一天你不再折腾我,便算是饶了我。”

  沈疏影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一旁的柳妈与护士见她醒来,都松了口气。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贺季山的身影,张开口,只觉得嗓子干裂得难受:“柳妈,司令去哪儿了?”

  “司令昨晚连夜去了临水,临走前叮嘱一定要老奴照顾好您。”柳妈上前为她掖了掖被子,瞧着沈疏影苍白的脸色,叹息道,“夫人,不是老奴说您,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哪怕是为了孩子,您也要好好保护身子啊。”

  沈疏影全身软绵绵的,只觉得没有力气。她倚在枕头上,问道:“孩子还好吗?”

  “陆医官刚才来瞧过了,说您的胎气还是微弱,一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沈疏影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也许是察觉到了母亲的抚摸,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微微动了动身子。母子连心,沈疏影心头一颤,差点儿落下泪来,她稳住呼吸,只道:“柳妈,劳您去将安胎药为我端来。”

  柳妈见她主动要喝安胎药,自是喜不自胜,赶忙让人将一早便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沈疏影接过,连眼皮也没眨,便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

  她要这个孩子,她要为贺季山留住这个孩子。

  临水战事一日比一日激烈,沈疏影每日只能从报纸上看到贺季山的消息——他在前线布防、他在战地督战、他去了后方探视伤员……那一张张报纸,便是她全部的寄托。纤纤素手抚着报纸上男人的相片,依然是坚毅的轮廓、英挺深邃的眉眼。沈疏影一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着,一手拿着报纸,对着腹中的胎儿温声道:“宝宝,你看,这就是爸爸。”

  如今她已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原本一双白皙柔嫩的脚丫早已肿了起来,就连以前的鞋子都不能穿了,整天只得趿着一双软缎拖鞋,还没穿几天,就被踩得不成样子。

  她怔怔地看着报纸上的照片,眼底却酸涩起来,温热的眼泪盈盈,似是要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泪意压下,低眸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微笑道:“宝宝陪着妈妈,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惊愕地回头,就见一身戎装的贺季山,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

  她站起身子,小手支在椅背上,脸上的神情激动而慌乱,一双东珠耳坠在耳垂下不断地摇晃着,犹如秋千一般。

  他看着她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肤细腻如玉,甚至比以往更白皙了些,两腮处红晕隐隐,整个人依然是清瘦的,唯有肚子圆滚滚地挺在那里,好像是整个身子经不住那肚子似的。

  两个月未见,心底的思念自是铭心刻骨,尤其是沈疏影,思念中更有担心,直到此时见他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贺季山走时她不过是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只是微微隆起,还不很明显,今日一见,不曾想孩子竟然长了这样多。瞧着沈疏影的肚子,男人眸心的神色禁不住就是一软,走上前,将大手抚了上去。

  七个月大的胎儿正是胎动频繁的时候,未过多久,孩子便在母体中动了动身子,甚至在沈疏影的肚皮上顶起了一个小鼓包。

  因是夏天,沈疏影只穿了一件绿色绸裙,极单薄的料子,将那个小鼓包勾勒得清清楚楚。

  贺季山瞧着便蹲下身子,眸心焦灼,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沈疏影移开目光,甚至不敢去看他,只轻声道:“柳妈说,这是孩子的小手或小脚。”

  贺季山一听这话,便微微一怔,继而一抹笑意便抑制不住地在唇角蔓延开来。孩子依然在轻轻地动着,他揽住沈疏影的腰,将耳朵贴了上去。

  沈疏影身子僵硬地站在那里,几乎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是自己的一个美梦,当她醒来后,身旁便又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直到孩子的胎动隐去,贺季山才站起身子,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还不待他开口,沈疏影便伸出胳膊,将自己埋在了他的怀里。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眼泪一串串地从眼落下来。这样多的日子,日日夜夜的思念啃噬着她的心,午夜梦回,全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点点滴滴,刻骨铭心。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想他。在他走后的这些日子,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唯有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季山……”沈疏影唤着他的名字,小手紧紧地攥着他腰间的衣襟,仿佛自己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贺季山低眸,便看见她泪流满面的一张小脸。他将她的身子从怀中移开,伸出手,却在触碰到她肌肤的一刹那停在了那里。

  “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他说了这几个字,便将她的手从自己腰间拿开,转身便走。

  沈疏影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心慌侵袭而来,只让她迈开步子,向着男人奔了过去。不料她跑得快了些,竟被地毯绊了一跤,眼见要向地上倒去。

  不待她倒下,贺季山已迅速将她抱在了怀里,脸上的神色竟比沈疏影的还要难看。他的大手牢牢箍在她的腰间,忍不住喝道:“沈疏影,你不把我吓死,你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沈疏影只是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微弱开口:“你别走。”

  贺季山仍是心有余悸,大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回头对着门口便厉声喊道:“来人!”

  立刻便有仆人弓着身子走了过来,唤了声“司令”。

  “让人把官邸里所有的地毯都给我揭了!”男人的声音冷厉,眼睛更是幽暗,隐有火苗。仆人不敢怠慢,只诺诺称是,退了下去。

  贺季山将沈疏影抱在沙发上坐下,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仍是“扑通扑通”跳得极快,直到深吸了口气,他脸上的神色方才慢慢恢复过来。

  “对不起。”沈疏影攥着他军装的一角,轻轻地说出三个字。

  “对不起什么?”贺季山浓眉微皱,紧紧地盯着她。

  “我下次会很小心,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冒失了。”沈疏影轻声说着,小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起方才那一幕,若不是贺季山眼明手快地扶住自己,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贺季山眼睛微垂,便瞧见她裸露的一双脚,方才因来追自己,被地毯一绊,沈疏影那一双软缎拖鞋便落在了一旁。

  见那一双白皙的脚丫肿得厉害,贺季山只觉得心头一紧,俯身蹲在她面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脚。

  “陆医官已经说了,怀孕到了后期,脚都会肿的,没关系。”沈疏影手忙脚乱地解释着,生怕贺季山担心,只将自己的脚从男人的手中抽回,徒然地往裙子里缩。

  贺季山抬眸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深不见底的疼惜。他静默片刻,终是站起了身子,沈疏影以为他还要走,便也从沙发上站起,小心翼翼地上前,一声“季山”刚唤出口,男人便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吻住了她的唇瓣。

  “季山,府里的张嬷嬷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个女儿呢。”晚间,男人搂着女人的腰,大手在她的小腹上摩挲着,耳旁听到她轻声细语,也不过是淡淡一笑,闭着眼睛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

  沈疏影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那如果我生了一个女儿,你会不会不高兴?”

  贺季山这些日子累到了极点,此时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香气,掌心抚摸着的又是他一心牵挂的孩子,整个人便松懈了下来,这一松懈,便疲倦到了极点,听到她的话也不过是简单地道了两个字:“不会。”

  沈疏影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心想和他多说几句,抬眸却见贺季山一脸的倦容,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乌黑的睫毛落在眼睛上,根根分明。

  “季山……”

  “嗯?”男人含混应声。

  “你在临水的这些日子,有想过我吗?”女子的话音柔和,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心。

  “想……除了打仗和开会……连睡觉也都在想着你和孩子……”贺季山的声音极低,说完这一句,便头一沉,睡了过去。

  “那你这次,为什么回来?”沈疏影摇了摇他的胳膊,轻轻问道。

  贺季山已经睡熟了,无论沈疏影怎样摇他,都没有将他唤醒,唯有他的大手,却一直紧紧地揽着她的腰。

  因前线战事紧张,贺季山只在官邸待了三天,便要乘专列回临水。

  沈疏影自是极为不舍,临去的前一晚,贺季山抱着她坐在露台上赏月。

  “季山,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她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随着腹中胎儿一天天长大,她对男人的依恋更是与日俱增。

  贺季山抚着她的小腹,声音低沉而温柔:“傻瓜,前线战事紧张,我身为主帅,又怎么能不管?”

  沈疏影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呢喃:“我每天都很担心你,我怕你在战场上受伤,也不知道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不待她说完,便被男人打断:“别瞎想,你只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够了。”

  “这一场仗,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沈疏影抽开身子,看着丈夫微黑的脸庞,心里疼得难受。

  贺季山微微一顿,继而将她脸旁的乱发尽数拢在耳后,温声道:“等我打下江南,就带你和孩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