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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有孕(4)


  “季山,你看我这一身,是不是太素净了?”沈疏影摇了摇他的手,想起柳妈的话,终究是有些不安。

  贺季山回眸看了她一眼,只淡淡一笑,说:“不会,你穿什么都好看。”

  沈疏影莞尔一笑,两人上了车,车队一路向杨府驶去。

  杨同奎昔年乃孟玉成手下第一员大将,对贺季山有提携之恩,当年贺季山便是投入他的麾下,一步步高升后,逐渐成为关中军的核心人物,到了后来,更是一手把持了关中军的所有军政大权。

  近年杨同奎年事已高,已经许久不曾插手辽军中的事务,然而他德高望重,在辽军中极有威望,以至于今天他做寿,贺季山便提前将军营中的事务处理好,领着沈疏影赶了过来。

  刚到杨府前的巷口,就见一辆辆汽车早已停在了那里,堵得一条路水泄不通,直到见到贺季山的车,那些汽车才纷纷让道,令贺季山的车队一路驶到了杨府大门口。

  杨同奎一身玄色长衫,虽年事已高,但依然站得笔直,相貌清瘦,面露威严,正站在厅中,与众人寒暄。

  “贺司令到!贺夫人到!”司仪的声音响起,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厅中已来了不少辽军将领,此时听得贺季山到来,皆是轰然立正,对着大步而来的男人举手行礼。

  贺季山一只手仍揽在沈疏影的腰际,另一只手则对着众人还了一个礼,继而便走到杨同奎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季山来迟,还望杨老海涵。”

  杨同奎微微颔首,一双眸子却转到了沈疏影身上。

  沈疏影察觉到那抹炯亮的目光,心头微微发慌。就在这时,贺季山回过头,对着她温声道:“小影,这位是杨老,你快见过。”

  听到他的声音,沈疏影刹那间踏实下来,上前向杨同奎恭声问好。

  杨同奎微微一笑,满是长辈的温和,只颔首道:“果真是个好孩子,季山好眼光。”

  “贺司令的眼光向来都是顶尖的,他选的夫人,又怎能不好?”就听一道娇媚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沈疏影听到这抹声音,身子便一颤,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一位相貌明丽的女子身穿织锦旗袍,外面披着玄狐斗篷,妩媚中透着大方,一脸的笑吟吟,不是孟静蓉还会是谁?

  见到她款款而来,大厅里的人皆站得笔直,一如方才见到贺季山一般,脸上无不是毕恭毕敬,甚至连杨同奎也和蔼地笑起来,唤道:“静蓉来了。”

  “杨伯做寿,静蓉岂敢不来?”孟静蓉语音清脆,先是对着杨同奎俯身行了一礼,继而转过身,落落大方地与贺季山夫妇打招呼,仿佛那天在官邸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沈疏影知道她身份尊贵,在关中军中向来被唤作大小姐,就连柳妈提起她也是小心翼翼的语气,虽然自己被她打过一巴掌,但此时依然对着孟静蓉温婉一笑,轻声寒暄。

  而孟静蓉眼睛一扫,便看见了沈疏影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瞬间染上一层寒霜,片刻间便恢复如常,脸上依然是笑盈盈的,转首对着贺季山道喜。

  贺季山面色沉静,听见孟静蓉的道喜声,也不过是淡淡一笑,回了一句“多谢”。

  杨同奎在一旁笑道:“季山,你与静蓉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这些年去了俄国,如今回来了,你们也要多多走动才是。”

  贺季山面色如常,闻言只点了点头,道:“杨老说得是,季山记下了。”

  眼见着前来贺寿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杨府中的女仆走到孟静蓉与沈疏影身边,请她们去女眷所在的后院。

  沈疏影见孟静蓉已随着女仆向后院走去,她看向贺季山,见男人伸出手,为她将耳旁的碎发捋好,低声道:“去吧,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沈疏影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女仆向后院走去。不料刚走出大厅,就见孟静蓉站在那里,像是在专门等着她似的。

  看见她,孟静蓉抿唇一笑,道:“贺夫人这一胎,倒不知是有几个月了?”

  纵使身旁站满了女仆,沈疏影却仍害怕她会乱来,小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答道:“已经四个多月了。”

  孟静蓉便轻声一笑,撂了一句:“既然都四个多月了,那夫人可更要养着身子,免得孩子小气。”说完,又是嫣然一笑,“不过依我瞧着,夫人这身子娇娇怯怯的,能不能将孩子保到足月,倒也难说得很。”

  沈疏影听了这话,脸色便微微变了。她垂下眸子,脸上倒依然是恬静的样子,只道:“不劳孟小姐费心,季山会将我和孩子照顾好的。”

  孟静蓉闻言,眼神倏然变得阴狠,只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转身走远了。

  瞧着她的背影,沈疏影只觉得手心满是汗水,她顿了顿,这才迈着步子走向后院。刚踏进屋子,就见一位年约五十岁、雍容华贵的妇人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是一派和气慈祥,笑着道:“这位便是贺夫人吧,去年就听说季山要娶妻,可后来听说你身子不好,季山只得将婚礼取消了,现在都好了吧?”说着,杨夫人眼睛一转,落在了沈疏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先是一惊,继而便喜道,“季山可真是的,怎么连你怀了孩子这样大的喜事也不和咱们知会一声,若不是今日见到你,可还要被他瞒着。”

  沈疏影见她如此口气,心知她定是杨同奎的夫人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开口问安。

  杨夫人极是和气,只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女眷所在的偏厅。刚走进去,就发现孟静蓉早已到了,正坐在沙发上与一众女眷聊天。见到沈疏影,原本熙攘热闹的偏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也不知是谁最先站起了身子,其余诸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站起来与她打招呼。

  杨夫人将沈疏影领到沙发上坐下,女眷们聚在一起,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午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老妈子匆匆进来,恭声向杨夫人禀报,只道外间已经快开席了,请夫人领着女眷去饭厅用餐。

  杨夫人年纪大了,又加上这日不辞辛劳地忙了一天,此时听到外面那鞭炮声震耳欲聋,脸色便有些发白,她勉强支撑着,站起身子,对沈疏影笑道:“走,咱们一道过去。”

  沈疏影点了点头,见她脸色不好,便伸出手搀住了杨夫人的胳膊。

  岂料还未走到门口,杨夫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竟是身子一软,连带着沈疏影也步子不稳,一道向地上倒去。

  屋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扶起。只见杨夫人面如金纸,冷汗直冒,她素来有心绞痛的毛病,瞧她的样子,便有人反应过来,慌忙让丫鬟去请府里的大夫。

  杨夫人微微睁开眼睛,依然不忘吩咐:“别让前院的人知道,悄悄地去请,我歇一会儿便没事了。”说完这话,她看向了一旁的沈疏影,微弱道,“贺夫人,你没事吧?”

  沈疏影早已被丫鬟扶起,除惊慌外,却并无其他的不适,只摇了摇头。杨夫人见她没事,便放下心来,由人搀扶着进了里屋躺下。没过多久,就见大夫拎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沈疏影与一众女眷俱在外屋等着,没过多久,大夫便走了出来,只道杨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是这几日劳累过度,有些体力不支。听了这话,众人皆放下心来,因怕耽误开席的时辰,杨夫人让仆人将女眷们尽数请到了饭厅,唯独不放心沈疏影,特地遣了大夫来给她也瞧上一瞧。

  沈疏影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一跤,心里也有些不安,此时听杨夫人这样说来,便也没有拒绝,待众人走后,便由老妈子扶着自己坐下,伸出了纤细的手腕。

  那大夫探出三指,开始为沈疏影把脉,原本只不过是为了图个心安,岂料不过是片刻的工夫,那大夫的脸色便沉了下去,让她瞧着心慌。

  “大夫,是不是刚才那一跤,伤到了孩子?”沈疏影如鲠在喉,见那大夫浓眉深锁,不由得连声音也变了。

  大夫却并未多言,只是收回了手,看了沈疏影一眼后才道:“倒不知贺夫人可否将贺司令请来,在下有些话,想要告知贺司令。”

  沈疏影一怔,脱口道:“您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大夫却是沉思下去,似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沈疏影心头越发不安,着急起来:“大夫,有话请您直说。”

  也许是见她焦急起来,那大夫皱着眉头,不解道:“贺夫人,按理说贵府上自是不缺医生,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孩子的情形?”

  沈疏影心头一颤,她竭力镇定下来,只言道:“自然是有的,府上的医官也说了,我身子不好,可能孩子会弱一些。”

  那大夫却道:“贺夫人,医者父母心,在下实在是不愿瞒着您。通过您的脉象,可以看出,您的身子不仅是体弱虚寒,更兼五内郁结,怀孕前也未曾将身子养好。换句话来说,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若在下没有诊错,您定是有过流产之象。”

  沈疏影脸色发白,忙点了点头。

  那大夫眉头皱得更紧,继续说道:“通过您的脉象,可以看出,您这些日子一直在喝着一些温厚滋补的汤药安胎,并有极其珍贵的补药,若非如此,怕这孩子早已保不住。但即便如此,您的胎气依然是十分微弱,不知夫人是否经常觉得小腹沉坠,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沈疏影越听越觉得心寒,除了点头,已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大夫便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大夫,您的意思是说我的孩子保不住?”

  大夫却摇了摇头,道:“贺夫人,请恕在下直言,并不是说这个孩子保不住,而是这个孩子就算是保住了,怕是生下来也会先天不足,与寻常孩子大有迥异。”

  “先天不足,大有迥异?”沈疏影默念着这八个字,一张脸惨无血色。

  那大夫一脸悯色,只以为是官邸的大夫不敢告诉贺季山夫妇孩子的实情,于是接着言道:“贺夫人若不信,可去遍请名医,若按在下之意,这孩子断是留不得,您和贺司令商量后,再作决定吧。”

  说完,大夫起身收拾了药箱,匆匆告辞。

  留下沈疏影怔怔地坐在那里,就连一旁的老妈子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贺夫人,贺夫人?”老妈子见她出神,不由得将音量提高,沈疏影终是听见了,只茫然地看着她。

  “外间已经开席,老奴领您过去。”老妈子毕恭毕敬。沈疏影闻言便站起了身子,却是一个不稳,幸得那老妈子牢牢扶住。

  “贺夫人,您没事吧?”见她脸色不好,老妈子开口问道。

  沈疏影摇了摇头,眸底却是无限的凄惶,仿佛有无数针尖从五脏六腑中深深地刺了进去,她抚着小腹,禁不住落下泪来。

  那老妈子瞧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只一路小心翼翼地领着她向饭厅走去,不承想刚穿过月洞门,就见前方大步走来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正是贺季山。

  看见他,老妈子赶紧俯身行礼,礼毕后默默退了下去。

  贺季山的眼睛落在沈疏影的身上,见她脸色苍白,眼角犹有泪痕,不由得心头一紧,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了?”

  沈疏影见到他,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人撕扯似的疼,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泪珠一颗颗落了下来,没多久便将贺季山胸前的军装浸湿了好大一片。

  贺季山揽着她,他本在前院与杨同奎一道坐在上席,待开席后却还是放心不下,就去了女眷所在的饭厅,岂料并没看见沈疏影,便一路寻了过来。

  “是不是孟静蓉?”贺季山皱眉,倒是不曾想过孟静蓉还会有如此胆量,与沈疏影为难。

  沈疏影却只是摇头,泪珠一串串地往外涌,简直要把贺季山的心都给哭碎了,他向来最怕她的眼泪,眼见着她哭成了泪人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回头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去和杨老说一声,就说夫人身子不好,我先带她回去。”

  侍从一个立正,便领命而去。

  贺季山揽着沈疏影的身子,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带着她一路穿过前院,离开了杨府。

  一路上,无论贺季山怎么开口,沈疏影却只是将身子埋在他的怀里,一个字也不说。

  回到官邸,贺季山见她哭累了,便一个横抱,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直接回到了卧房。

  “究竟是怎么了?”屋中只有他们两人,贺季山弯下腰,将她圈在怀里,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沈疏影抽噎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开口道:“季山,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贺季山便心头一凛,眉头更是拧得死紧:“谁说的?”

  沈疏影将在杨府中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她握住贺季山的大手,问道:“是不是陆医官诊出来了,却不敢告诉我们?”

  贺季山面色沉了下去,声音却是波澜不惊:“别瞎想,陆志河已经说了,你上次出血是因为我不小心,伤了你的身子才会这样,与孩子无关。”

  “可是,杨府的大夫说,是因为孩子先天不足,就算我们保住了,等他生下来……”

  “够了!”不等沈疏影说完,贺季山便打断了她的话,霍然站起了身子,脸上已经有了冷峻的神色,“那是他老糊涂了,庸医的话你也信?”

  沈疏影见他发火,便怔在了那里,心里却对那大夫的话不免信了几分。

  “季山,我是孩子的母亲,你告诉我实话,好不好?”沈疏影只觉得心头苦极了,她攥住男人军装的衣角,刚刚止住的泪水,却又有泛滥之势。

  贺季山看着她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软软地攥着他的衣襟,只让他不忍挥开。他压下眸底的神色,又蹲在沈疏影的面前,闭了闭眼睛,将声音缓和下来,只道:“小影,你只要将身子养好就够了,其他的事全交给我,你不用管。”

  沈疏影摇了摇头,察觉到腹中微弱的胎动,禁不住泪流满面:“这不是其他的事,这是我的孩子!”

  贺季山垂眸,唇线紧抿,一言不发。

  “我不要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