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箱子，都是器灵。
不，应该说，曾经是器灵。箱子里都是破损的残片，四分五裂，有的甚至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苏夜感觉不到器灵的气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器灵都已经“死”了。
器灵永恒不灭，自然不会死。但现在这种状态，比死亡还好可怕。这些器灵都被打碎，灵魂封印在永恒的黑暗中，再也没有见到天光的那一日。
苏夜突然想到灵曦说过的一句话：很多器灵都是精神病。
那这些器灵呢？恐怕在黑暗的囚牢中，早已经疯狂。他突然打了个寒战，如果将来汪诗贝……不，不会的。苏夜第一时间斩断了这些联想。
“什么意思？”苏夜转过头，看着织田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不是舞阳苏家的人么？”织田剑说，“主上的意思，是让你修复这些器灵。”
不是下马威？苏夜松了口气。但他随即想到，徐福未必没含着这层意思。他摇摇头：“我修不了。”
“可你修好了青霜剑。”
苏夜沉默了下来。本来，他打算第一时间否认。但一个念头制止了他。如果九卿知道，青霜剑并不是自己修好的，那么会如何？如果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会如何？他不怕死，但灵曦怎么办，汪诗贝怎么办？
“这些东西，能和青霜相比么？”苏夜冷笑，“这些不叫器灵，叫拼图！你可以给我去买点强力胶，我看看能不能粘好。”
织田剑一把揪住苏夜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小子，你在和谁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苏夜平静的回答。
“事实？呵呵……”织田剑盯着他，慢慢松开了手。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压根没相信苏夜能修理这些东西。但为难一下苏夜，总是让他感到愉悦。
“事实就是，你下半辈子，就要和这些拼图呆在一起了！”织田剑阴森森地说：“不要想着逃走，不然……你的器灵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说罢，织田剑转身离开了这里。他相信苏夜不会逃，因为整个世界，只有徐福才能为灵曦解封。
看着织田剑离开，苏夜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坐倒在地。浑身上下都痛，特别是左肋，苏夜怀疑是否已经骨裂了。但在织田剑面前，他不想表现出任何软弱。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苏夜才慢慢缓过来。他扶着箱子站起来，盯着里面的器灵碎片。良久，他摇摇头。
根本不可能修复，这纯粹是个刁难。可即便如此，锻造师的职业习惯，仍然让他对这些碎片很感兴趣。
哗啦一声，苏夜将那些碎片倒在地上。各种色泽的金属碎片散发着微光，仿佛一地的珍宝。
苏夜拿出最大的一块，看得出，这应该是一柄剑。但现在，它只剩下剑柄那一部分，而且布满裂纹。苏夜在碎片中寻找，终于将这柄剑的其他部分找全，摆在地上拼凑。
十几分钟后，一柄长剑还原了出来。大约三尺长，半个巴掌宽。这是一柄细剑，大约是在与钝器的拼斗中毁坏了。器灵并非不可撼动，在内部的对决中，依旧要遵循着客观规律。苏夜突然无不庆幸，灵曦是个锤子。
至少，从结构上来讲坚固得多。
这柄长剑至少碎成了十几块。正常来讲，不该是这个样子。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苏夜无法想象。难道会有人故意拿器灵泄愤？又或者……
突然，一只脚出现在苏夜的视野中。哗啦一声，拼凑好的长剑被踢到，重新变成了碎片。苏夜仰起头，看到了宇多田无关心那张满是粉底的脸。
“你干什么！”苏夜有些愤怒。
“哎呦，抱歉，我没看到！”宇多田无关心吐吐舌头，蹲下来，和苏夜面对面，“你干什么？看着这堆破烂发呆？”
“破烂？哼……”苏夜没有理她，重新将那些碎片摆正，一块块拼好，再次变成长剑的样子。
“这不是破烂是什么？”宇多田无关心眨眨眼，“或者你管这叫……器灵的尸体？你也是个变态？”
“在你眼里，谁都是变态？”苏夜依旧低着头，“你来干什么？”
“我很无聊。”宇多田无关心说，“这地方太没意思，还整天能看到那个老变态，我都怕自己忍不住把他给杀了！”
“那为什么不杀？”苏夜问。
“你想让我动手？”宇多田无关心看着苏夜，目光中有了冷意。
“不想。”苏夜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将来把他留给我。我会亲手杀了他。”
宇多田无关心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就凭你？你连那个曹洒尘都不如，还想着杀织田剑？”
“织田剑很强？或者说，曹洒尘很弱么？”
“织田剑比曹洒尘强。”宇多田无关心耸耸肩，“可也强不到哪里去。反正跟我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你很强么？”苏夜抬起头，嗤笑一声，“我在秦始皇陵里见到了几个人，都比你强得多。”
“你这声笑很欠扁啊。”宇多田无关心盯着他。
“怎么，对我说的那几个强者不感兴趣？”苏夜问，“按说，你不是应该立刻问问我那几个强者的消息么？”
“你很了解我么？”宇多田无关心冷笑一声，“你在心里画出一个我，难道我就该像你想得那样？见到强者就冲上去？对不起，本小姐不关心！”
“那你到底关心什么？”苏夜认真地问：“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关心什么吗？有趣的东西？可在你看来，什么才算有趣？”
宇多田无关心呆了呆，一时答不上来。片刻后，她突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冷然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是无聊才过来的吗？”苏夜无所谓的说：“不说就不说，我也没那么想知道。只是我也很无聊，有些好奇罢了。”
“我以为你摆弄这些‘尸体’就满足了，居然也会无聊？”宇多田无关心说。
“这些碎片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性——说实话，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把剑我认识。”宇多田无关心突然说，“透骨剑，我小时候见过那个御灵师。后来他死了，听说是遇到了一个叫做‘闪耀之锤’的家伙。”
“‘闪耀之锤’？”苏夜一怔。他想起来，当初坂本松那个小队抓自己时，提到过这个名字。苏夜问：“听说他被你们九卿抓走了，后来怎么样？”
“你居然知道？”宇多田无关心瞅了瞅他，“切”一声笑了，“那你应该明白……被我们抓走的人——尤其是天工会的。哪有什么后来？”
“你是在说我吗？”苏夜问。
宇多田无关心一拍脑袋，突然大笑起来。苏夜皱着眉，不太明白对方发什么神经。良久，少女才重新抬起头，擦着笑出的眼泪说：“太巧了，我没想到居然你也能算在里面！哎，我说，你不觉得好笑？”
“你的笑点我不懂。”苏夜回答。
“所以说啊，像你这样无趣的人，居然还想要了解我？”宇多田无关心摇摇头，“完全不够格啊……”
突然，她愣住了。手指上，有一道黑色的痕迹。显然，那源于自己的眼影。刚才擦眼泪到时候……
“我的妆……”她喃喃着。
“花了。”苏夜说。
宇多田无关心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冲出了仓库的大门。她仿佛一辆开足马力的推土机，将地上的碎片践踏得四处乱飞。
苏夜呆呆看着刚刚拼好，又变成碎片的长剑……干脆一倒头，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