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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亲手杀人是怎样一种体验?

  苏夜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他拿不出一个能够让自己接受的答案。他读小说,有些小说里头说杀了人会吐。

  苏夜觉得那应该是因为不留神割破了小腹靠下的肠子。冲击来自嗅觉,而非心理。

  同样,有句话叫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苏夜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出这样一种体验究竟是怎样的。

  事情发生了,然后,你就接受它。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苏夜躺在天工会“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但他眼前,不时会闪过曹洒尘捅破左青后心的那一刀。

  光影一闪,似有若无,就已捅到了底。朴实无华。

  那是背后杀人。利落已极。

  难道曹洒尘在天工会是个干脏活儿的?苏夜情不自禁地涌起类似念头。他闭上眼睛,强令自己静心。

  苏夜知道,曹洒尘是利用左青试探自己——他甚至完全不隐瞒这就是试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苏夜得承认:曹洒尘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天工会的自己人。

  但那没有什么用。

  这堪称另类的坦荡,无助于解决苏夜目下的困境。

  灵曦……灵曦……苏夜在心中喃喃。我该怎么办呢?

  苏夜感到孤独。

  然后江河闯了进来。

  “苏夜!”江河大呼小叫地,一进门就四处张望。

  “喂……”苏夜看他一副要捉奸似的模样,不由得心生烦躁。

  “我敲门了!”江河振振有词。

  那我让你进来了吗?苏夜很想反问一句,但忍住了。跟江河没道理好讲——从性情上,他跟宇多田无关心是一国的。

  “好啦,好啦。你看这是谁!”江河把身一让,推出一个大眼睛女孩。

  “……江河,我一直搞不清楚的就是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苏夜无奈地道。心头的孤独感是彻底给搅了,但现在的情绪,苏夜十分确定: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你?”他认出了眼前的女孩。

  “苏先生。”女孩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总算,又见到您了。”

  “你……对了,韩小素。”苏夜记起了女孩的名字:又一个因为器灵、因为觉醒了御灵师的天赋惹上九卿的倒霉蛋。

  一个坚强的女孩。苏夜还记得,他跟灵曦讨论过,因为她的韧劲儿,或许会是“********”最合适的主人也说不定。

  “你加入天工会了啊。”苏夜点点头,“也好。”

  “这要多谢苏先生。”韩小素道,“江河告诉我,您在天工会。我加入天工会,果然就又见到您了。”

  “你拿我当幌子骗人?”苏夜扭头问江河。

  “凭什么他是先生,对我就直接叫名字?”江河不理苏夜,气鼓鼓地问韩小素。

  “苏先生救过我的命。”韩小素向江河露出灿烂的笑脸。她大概留着半句话没说,江河体会到了精神,沮丧地低下头。

  “我还救过他的命呢。”江河嘟囔着。

  “嗯?”苏夜扬起眉毛。

  “大概……救过的吧?”江河别开头,道,“那么久的事情,我都忘了……”忽然他想到什么,又扭回头气势汹汹地追问,“苏夜,你不就是天工会的人吗?凭什么说我骗人!”

  这回苏夜无言以对了。

  韩小素倒是落落大方,将自己与苏夜分别后的遭遇坦然以告:原来,她竟一直设法跟踪苏夜!

  “********”可以令人隐形,韩小素追着苏夜,看他挑了九卿在三山市的据点,又跟着他到了西安——

  这当然有足够的理由。韩小素全家死于九卿之手,她心怀仇恨,又无牵无挂,思来想去,除了跟紧“救命恩人”之外,竟没有别的去处。她行动力强,蛮能跟得上,唯独害怕的,就是惹得苏夜不高兴,所以一直不敢露面。

  当然在这过程中,韩小素着实吓得不轻。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人的生活竟然可以像苏夜这样——波澜壮阔!而这甚至还是次要的!因为,这个世界上竟然存在着像苏夜这样波澜壮阔的生活!

  韩小素接触到了世界的真实,然后……不知所措。

  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宇多田无关心找上苏夜之前——天工会找上了韩小素。

  无论如何,韩小素只是一个高三还没毕业的女孩,再机警也有限,而苏夜又是天工会重点观察的对象,韩小素的行踪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江河充当了韩小素在天工会的引路人,这也是后来他许久没有露面的原因之一。

  “秦始皇陵我也去了哦!带着小韩一起哦!”江河不时插口,顺带着表一表自己的“丰功伟绩”,“要不是我机警,小韩非吃亏不可!”

  “哦?”苏夜忽然想起来,与徐福同行时,确实在秦始皇陵中听到过江河的声音。

  “尸蚁就不提了!我至少砸碎了十多个兵马俑!”江河得意洋洋,“苏夜,我是不知道你在秦始皇陵里都遇见什么了,跟你说,我还跟里头的大将过了两招!”

  “你运气真好。”苏夜诚心诚意地道。

  “主要是实力。”江河谦虚地摆摆手,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九卿这一回,就算没吃亏,也不能算占了便宜……”

  “他们占了便宜。”苏夜沉声道。

  “嗯?”江河一怔。

  苏夜摇摇头,道:“江河,说实话,现在,我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江河难得地沉默半晌,讪讪地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在这一瞬,苏夜几乎想要斥责江河。我的事,你知道什么!

  “我会跟你一块儿把灵曦找回来的!”江河直视苏夜的眼睛,用力拍拍自己胸膛,大声道,“就算是再下去把秦始皇陵翻个底儿朝天,我也认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苏夜不知该说什么。

  “你什么都甭说!”江河昂头,豪迈大笑,“咱们是什么交情?都同生共死过那么多回了!这事儿,听我的!就这么办!”

  苏夜在深受感动的同时,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江河岔开了话头。事实上,他的来意也蛮尴尬。

  “左青……那家伙是叫左青,对吧?”江河语气躲闪,喃喃地道,“我打听过了,他不算是真的加入了天工会的……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外围,据说,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性情挺暴戾……嗐,反正,你看我都不认识他。”

  苏夜定定地与江河对视。

  “我的意思是,抛开他九卿卧底的身份不谈,其实也是取死有道。”江河道,“曹洒尘……曹头儿……不是坏人。”

  “我知道。”苏夜点头道。

  “他就是——就是——”江河自顾自地往下说,忽地一拍大腿,道,“对了!他就是生怕别人不把他当坏人!他有点儿变态!”

  “说得好。”有人应道。

  江河猛打了一个哆嗦,哭丧着脸回头望去。

  曹洒尘正站在门边。

  他淡淡地道:“苏夜,过一个小时,到我办公室来。”

  “看样子,不是急事?”苏夜问道。

  “突然有了更急的事,得先处理一下。”曹洒尘的脸色很平静,轻声道,“江河,你不是打报告说要接受战力训练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