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洒尘说这把剑有人用过。苏夜不信——不敢信。
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根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号称挨着死碰着亡。但和这把纯钧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倘若纯钧不是空心的——那简直是一定的——它的重量得以万吨来计算，轻轻松松抵得上几千根金箍棒。
这样一把剑，曹洒尘说有人用过？
可转念一想，苏夜发觉人家说的对，纯钧是有人用过。史料记载，有人持了纯钧，献给了越王勾践嘛。当时那把剑……无论重量还是尺寸，都应该是挺正常的一把。
“你说那是一把剑？”苏夜满心狐疑的问，“越王勾践用的纯钧，和这个是一把？”
“没错。”曹洒尘点点头，“但我说的那个人，不是勾践。应该是七十多年前吧？有个很厉害的恶人到了西安，打算开掘秦始皇陵——”
“不是徐福？”苏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是。”曹洒尘说，“但那个恶人，实在是厉害的很。他一路东挡西杀，无人能制。当时林会长也在，同样拿这人无可奈何，甚至……稍落下风！”
“不可能吧？”苏夜震惊了。他想不出天底下除了徐福，还有谁能强过林晨玉。在他看来，这两人应该说世间最顶尖的高手。
“这个故事是林会长讲的。他当时就告诉我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急，我还没说完。”曹洒尘顿了顿，继续说：“为了对付那个恶人，天工会损失惨重。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男子，手中拿的就是这把纯钧。”
苏夜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侧耳倾听。
“听会长讲，那个男子把纯钧抛出去，化作顶天立地的巨剑，把那恶人压在了下面。而那个男子也因共鸣过度，当时就灰飞烟灭。”曹洒尘讲完这个故事，一向平静的面容也忍不住有些激荡，心驰神往。
“这两个人……”苏夜皱了皱眉，“你们始终不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不清楚。也许这两人的身份，牵扯着一个大秘密。”曹洒尘说，“林会长没有说，就表示我知道了没有好处。”
“搞不好他也不知道，装神秘罢了。”苏夜耸耸肩。
——曹洒尘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好好，不说他。”苏夜摇摇头，“所以这座大楼……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用来隐藏纯钧的对吧？”
“当年围着纯钧盖了一座砖塔，后来纯钧慢慢下沉，带着塔也倒了一次。后来几经翻盖，就有了这座大楼，和这个据点。说起来，也是因势利导。”
“研究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成果吗？”苏夜问。
“没有。”曹洒尘摇摇头，“找过很多御灵师，各种血脉和背景……但这把剑就像死了一样，从没有任何响应。”
苏夜心中微微一颤，脱口道：“也许……它被封印了？”
“找不到封印的痕迹。而器灵不死不灭，除非……”曹洒尘看着苏夜，“其实带你来看纯钧，有点越权。但这个风险，我还担得起，也必须要担。苏夜，我想让你去试一试。”
“我？”苏夜微微吃惊，“我有器灵了。”
“你是舞阳苏家的人。”曹洒尘说，“天工会里有一份资料——苏家传人，可以契约多个器灵。不知对不对？”
苏夜呆了呆。自从得到了苏氏秘籍，他也知道了这一点。没想到，天工会也知道这个秘辛！转念一想，天工会历史悠久，和苏家多有接触，探究到这个秘密并不意外。
“好。”苏夜点头。
对于纯钧，他并没有起什么贪念，纯粹是好奇。苏夜是锻造师，对于器灵有天然的探究之心。更何况，这把欧冶子锻造的纯钧呢？
见他答应了，曹洒尘点点头。他把手掌按在走廊一侧的墙壁上，嗒的一声，红光闪过。苏夜这才发现，这里居然隐藏了一个掌纹识别器。
嘎——
墙壁滑开一扇暗门，曹洒尘带着苏夜进去。下面是深邃的旋梯，就像一只放大了的海螺。他们一直走到底部，又从一扇门出去。
苏夜发现，自己到了玻璃罩内。仰头看去，纯钧如一座高楼大厦，矗立在地面上，周身披着闪闪星光。
因为这光芒，无灯的玻璃罩内，仿佛天河流淌，星辰摇落。再被玻璃反复折射，仿佛坠入一场瑰丽的梦境。
“真是震撼。”苏夜说。
“二十三年前，我第一次到这里。”曹洒尘仿佛说着不相干的事，眼神却亮了起来，“当时，我就站在纯钧下面，十几分钟也说不出一句话。很久远的事了，但我始终记得。”
“那时你还没得到大夏龙雀？”苏夜问。
“你猜得没错，我也是来契约纯钧的。”曹洒尘牵了牵嘴角，“但它始终没理会我。”
“很失望？”
“当时是那样。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曹洒尘轻轻抚摸着掌中的大夏龙雀。或许在应和他的话，大夏龙雀微微振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曹洒尘也是至情之人。苏夜想。这情不是特指爱情——毕竟像陈卓那样，爱上自己器灵的并不多——而是亲眷之情，同袍之情。这是御灵师和器灵之间，最常见的感情。有人把器灵当工具，就有人把器灵当成陪伴终生的伙伴和家人，不是爱情，但依旧此生不渝。
就算拿震撼人心的纯钧来换，也是不肯的。
“你上去试试吧。”曹洒尘说。
苏夜点点头，一步步走向纯钧。越是接近，越感觉纯钧那不可思议的巨大。纯钧的剑身大半插入地下，外面只露出短短一小截。可就是这么一小截，也足有七八米高。如水波一样的光芒散漫的垂下来，流淌在地面上，化作一片波光艳影。踩在上面，宛如行走进了荷塘月色。
距离纯钧还有十几米。苏夜能看到锋利的剑刃。尽管化作如此巨大，剑刃却依旧轻薄若无物，吹毛可短发。再靠近几步，一股寒气逼迫过来，令苏夜打了个激灵！
好冷酷的一把剑！若远观，如星辰，如水波，会恍惚将它当做艺术品。可真离近了才明白，本质上，这依旧是一把武器！
无视这股寒气，苏夜慢慢走上前。他避开剑刃的方向，来到剑脊处。在他面前呈现的，是一片平滑的金属墙壁。只有拉开距离，才能看出这是一把利剑。
苏夜将手掌覆在上面。陡然，一股奇异的脉动自纯钧内部传出来。这把剑果然是活的，而且活得很好！凭着苏夜的职业敏感度，他顷刻间得出这个结论。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没人能契约成功？
它究竟在等待谁呢？
曹洒尘站在远处，他始终盯着苏夜的举动。当苏夜将手按在剑身上，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时，曹洒尘的心头陡然一动！难道……苏夜真能契约成功？
他盯着苏夜，眼神有些激动。
有那么一瞬间，苏夜也以为，自己能契约成功。他能感受到纯钧的灵魂，对自己并不设防，甚至有些亲近。这种亲近或许源于苏家的血脉，或许源于自己锻造师的本质，又或许——干脆源于欧冶子。
欧冶子和苏家同流同源，只是后来渐行渐远。但最初的技术和手法，有太多的相通之处。这把纯钧，颇有几分苏家锻造的味道。
但苏夜默念契约，尝试结契的时候，却发现纯钧的响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为什么？苏夜不太明白。他靠近一步，打算再试一下的时候，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胸膛跪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