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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辛三十一,你家不怎么富裕嘛。”宇多田无关心叉着双腿,皱眉道。她在MUJU的榉木折叠椅上换了几个姿势,都坐不舒服。

  隔着一张木桌,对面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十四五岁模样。

  他很局促,仿佛手脚都没处放,眼光在放在房间正中的板条木箱上扫来扫去,几乎要哭出来似的。他一直不怎么敢看宇多田无关心。

  不过,他还是开了口:“我……在下松平守。”松平守很不喜欢“辛三十一”这个称呼。

  “好吧。”宇多田无关心撇撇嘴,“我承认,组织对底层人员一向缺乏关爱——你还是名门之后,对吧,松平家的?”

  66号楼,十三层8室,是所谓団地小区里并不怎么常见的1LDK,一间卧室,一间起居室,外加厨房与卫生间,很小。

  起居室只有6畳,摆着一张餐桌、两把榉木椅、一张二人布艺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再无他物。现在多了一个木箱,就满满当当了。

  “连电视机都没有?”不等松平守答话,宇多田无关心不可思议地道。

  “有电脑,在卧室。”松平守涩声道,“武士的生活理应简朴。”

  “武士啊……你小小年纪,可有一个食古不化的脑子——挺讨人喜欢的。”宇多田无关心伸手去拍松平守的头。

  松平守想躲,却没能躲开,他皱起眉头。

  “好啦,说正事。我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简单地说呢——反正你也猜出来了,你叔叔,松平诚,死掉了。嗯,壮烈牺牲。”宇多田无关心板起脸,她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她的妆扮完全不能加分,台词也有点儿混账。

  准确地说,输得一败涂地。

  松平守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宇多田无关心也不在意,随便地等着。

  过了很久,松平守仰起头来,眼泪和着哭腔:“他死得像个武士么?”

  “……我怎么知道?”宇多田无关心无可奈何地叫道,“你们这种人最难搞了!噢,我带来了齿朵具足——你去直接问她!”

  “多谢。”松平守抹抹脸,擦掉泪水,起身,向宇多田无关心郑重行礼。

  宇多田无关心嘴角微抽,但是大马金刀地受了礼。

  松平守走向木箱。

  “等一下,”宇多田无关心道,“这么说吧,今天这事儿呢,其实不该我来办。我跟你叔叔……也没什么来往——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我还是来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松平守摇摇头。

  “——我是四天王!四天王好不好!这点儿破事儿哪儿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嗯?”宇多田无关心叫道,“松平家的,你走运了!”

  松平守无辜地望向宇多田无关心。

  她瞪着眼睛,继续说道:“如果我不来的话,继承了‘齿朵具足’的你,应该会被调到一个老混蛋手上。”

  说着,宇多田无关心牙疼似的念到一个名字:“织田剑……松平家的,你应该知道他。你跟他混下去,就是一个结果:你会死。”

  “身为武士——”

  “听着,那绝对不是你想要的死法。”宇多田无关心哼了一声,“你也可能会活下来,但那就意味着……你变成了一个小变态。”

  宇多田无关心像是想到了非常糟糕的事,情非得已地打个寒噤,高声嚷道:“在那之前我一定忍不住会杀了你的!”

  “在下……曾听人言,四天王之间或有不和。可是……”松平守讷讷地道。

  “没有可是!”宇多田无关心蓦地一拍桌子,“我都亲自上门了,那就没得商量!松平家的,你跟我混了!”

  她嗤笑般地续道:“还有,别说什么‘不和’——你知道织田剑那老家伙为什么是个大变态吗?”

  “我阉了他。”宇多田无关心狞笑道。

  松平守骇然。

  与此同时,宇多田无关心身侧的木桌“噗”地一声,化成了飞灰。

  “事情就是这样。回头带上齿朵具足,等候我的命令吧。”宇多田无关心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又道,“说不定,咱们得去趟中国。”

  “是。”松平守咽了口唾沫。

  “听着,从今天起,你是卯十一了。”宇多田无关心迈出房门,头也不回地道,“别叫我失望。”

  “是!”松平守立定、顿首,声音响亮。

  松平守站在房间正中,冲着桌子的遗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望向房门,紧闭着,浓妆的Manba来去如风。

  一切像是假的。松平守把手按到板条木箱上,木质均匀,但带有毛刺,茸茸地扎人。他用力握下去。

  鲜血淋漓。

  “叔叔……”松平守低低地叫道。

  松平守是松平家最后的血脉。为此,他的出生本身,就具有相当的意义。与日本所有真正的古老世家相似,保持存在,是一件兼具荣耀与痛苦的事。

  松平守从记事起就知道:终有一天,他将继承齿朵具足。而那一天,他也将确认叔叔的死讯。

  而松平守不知道的是:自己究竟是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还是恐惧。

  直到现在,松平守心神懵懂。这一天终于到了,可是,是到得太晚,还是太早?

  松平守打开了木箱。

  齿朵具足静静地在那里。深褐色的甲胄,似乎比上一次看到时颜色更深,接近了黑色。是因为掺了叔叔的血么?

  淡黄色的圆钉光泽黯淡,还有头盔顶上金色的羊齿草——松平守瞪大眼睛:神物自晦。

  是的,神物。

  齿朵具足是松平家的荣耀。也是松平家的痛苦。

  而我将继承它。松平守捧起头盔,戴在头上,系好颌下丝绦。他慢慢地披甲,动作一丝不苟。

  他练习过无数次。包括在梦里。

  他披挂整齐。

  这时松平守有一股冲动,他想到卫生间去,照一照镜子。他远远地看过松平诚顶盔掼甲与人战斗的模样——那令他发自内心地期待,并为自己的期待而自责,于是失眠多日。

  松平守忍住了。

  “出来吧,绝对障壁!”他喝道。

  光芒闪耀!

  ——随即,一个身着和服的小女孩跌落在地。

  她懵懵懂懂,惊慌失措地四下望着。

  “诚!”风间朵木木地叫道,她的西瓜头乱成一团糟,遮住眉毛的刘海歪歪斜斜,露出宽大的额头,还有几绺头发粘着,因为出了汗。

  松平守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传承的仪式简单到要死——这是战国时期的流传,那年月,松平家的武士前赴后继死过许多,人们都忘记了悲痛。

  只有仇恨铭心刻骨,永不褪色。

  “在下,松平守。”松平守道。他知道只要自己报出名姓,齿朵具足——风间朵就会明白。

  这种事,她经历过无数次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令松平守几乎手足无措。

  “诚!”风间朵怔怔地呆了一阵,蓦地发出高亢凄厉的哀嚎。她小小的身体里竟蕴藏着那么巨大的声音,简直不敢置信。

  她的模样扭曲——不单是面容,还有身体与四肢。风间朵狰狞变化!齿朵具足的甲片变得黝黑,在她周身若隐若现,偶尔直接替换掉她的骨与肉。

  悲痛如此巨大,如此犀利、如此恐怖,令风间朵居于人形与甲胄之间。她失控了。

  松平守骇得连连后退,背撞到墙上。

  “不——不要!风间朵!松平家的血脉在这里!你看我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然而男孩仍有勇气,他高叫着,呼唤着风间朵——呼唤着松平家传世的器灵。

  “……”风间朵瞪视他。

  “在下,松平守。”

  “守……”风间朵眸中闪烁着不明其意的通红血色。

  “在下已经——”松平守挺直身体,直视对方眼眸,“觉醒!”

  “你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