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他有很多书，当然没有陈卓这么夸张。但苏夜依旧可以自豪的说，他有很多书，并且每一本都认真读过。
当然，有些书只读了开头，苏夜就从只言片语中认清了它狗屁不通的本质。这些书的下场通常是废品回收站，没资格列上书架。
有些书读了，不错，便陈列在书架上，作为一种尊重。也许哪天想起来，苏夜会轻轻抽出，慢慢回味。
还有一些书——只是很少一部分。苏夜会经常研读，他会伸出手，捏住书脊，轻轻将它抽出来。这个动作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直到这本书慢慢产生了形变。
就像眼前这本《民国江南水利志》。
这并不是值得反复研读的书籍。哪怕陈卓的理想是当一名水利工程师，他该读的也是现代水利方面的著作。
但为什么，这本书陈卓要一读再读？
——苏夜感到，一个巨大的秘密正在眼前徐徐揭开。
苏夜把书抽出来。这是关于“塘工”内容的一本，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一看就是木活字印刷。书不厚，苏夜一页一页的读下去，很快看完了。
没错，这就是一本真真正正的《民国江南水利志》，没有任何玄机。苏夜摇摇头，把书放在一边。
他开始打量书架。书籍抽出后，那里空了一小格。但伸手去摸，后面只有坚实的实木挡板。
苏夜摸索了一会儿，没什么收获。他盯着那个空洞，微微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一定在这里。但到底是什么呢？
他琢磨着，重新拿起那本书。陡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本书的前端，同样有经常捏过的痕迹。
难道是……
苏夜眼睛一亮。将书翻转过来，书籍朝里推进了那个格子。等了片刻，里面突然传来哒的一声。
这声音宛如天籁之音。苏夜喜上眉梢。他把书抽出来。果然，里面的实木挡板消失不见了。
隐藏的摄像头，以书籍作为图案密码……苏夜顿时想明白了一切因果。他深深吸了口气，把手伸进去。
他摸到了一本书。
苏夜把里面的那本书掏出来，借着斜射过来的阳光，他看清了封面上的字迹——《元朝秘史——外卷别册二》。
“元朝秘史……”苏夜轻声念着，心头波澜翻涌。是的，这就是陈卓提到过的外卷别册，但这是另一本。
陈卓刻意隐藏起来的，第二本别册！
苏夜强自镇定精神。他翻开了《元朝秘史——外卷别册二》，经常阅读的惯性发挥了作用，书籍很自然的摊开在某一页。
《苏家秘史——血祭篇》。
尽管已经猜到，但苏夜仍旧微微一颤，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盯着那些文字，却一时看不清楚，一个个繁体汉字像蝴蝶一样在眼前飞舞。过了好一会儿，苏夜从真正的冷静下来，把目光重新投在书页上。
苏夜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如果不是偶尔的翻页，灵犀会以为他被人点了穴，或者中了什么石化魔法。灵犀很早就不耐烦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出奇的安静，仿佛这间藏书楼里并没有这个人。
射入楼阁内的光线变得昏黄起来。太阳西斜，橘红浸染大地。飞鸟开始归巢，不知名的虫豸偷偷呢哝。
苏夜合上书本，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牧马人行驶在公路上。
天色更黑了一点，但还不至于看不清道路。苏夜没打开车灯，就这样在暗淡的公路上飞驰。
“到底写了什么？里面。”灵犀问。
“血祭。”苏夜的声音显得很远，慢慢说着：“一些血祭修复器灵的方法。和苏家的传承……不太一样。”
“那就是假的喽！”
“不，”苏夜眼中闪烁这幽幽的光，“它太像真的了，太像了……知道吗，就像一张曾经完好的地图，它被撕开了……但今天，又重新拼合在一起。”
“你是说！”灵犀坐直了身子，盯着苏夜。
“元末之后，再没诞生新的器灵。”苏夜说：“器灵锻造的技术遗失了，那苏家呢？恐怕那份修复器灵的秘籍也不再完整了。瞧，《元朝秘史》里的这部分，还有苏家家传的这部分……它们原本是一体的。”
苏夜捏着方向盘，眼睛注视前方。也许，此刻他根本没有看路，只是顺着感觉在驾驶。他继续说：
“真是可笑啊。我曾经为是否帮陈卓修复青霜剑而苦恼，提出什么六畜之血……我太自大了，其实我根本修不好，哪怕真用人的心头血也一样。”
“那现在呢？”灵犀看着他，“有了这部分，能修好吗？”
“不知道。”苏夜摇摇头，“看上去很契合，但……也许依旧是一部分，也许需要更多，也许——”
苏夜的声音戛然而止。公路上，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暗淡的光线下，整个人都被阴影覆盖着，只能看到头顶上那翅膀一样的金色装饰，正在微微闪烁这光芒。
“松平诚！”苏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做出了选择——油门一踩到底，撞了上去！
比起牧马人汽车来，即便是全身贯甲的松平诚，依旧十分渺小。但此刻，他的身躯不动如山岳，面对怒吼而至的汽车，只做了一个动作。
拔刀！
雪亮的刀光掠过，仿佛闪电劈开天空。轰的一声，汽车和松平诚撞到了一起。太刀崩碎，一片片晶莹的断刃飞射出去。然后是松平诚，他的身躯被高高抛起，划过几十米的空间，狠狠摔向大地。
松平诚简直是个疯子——这个念头在苏夜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想不了更多，汽车正在失控。
在太刀和车辆速度的双重加持下，驾驶室被劈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车窗碎裂，方向盘变成了两半，下面的仪表露出一条条导线，像一蓬乱糟糟野草挣扎而出。在噼啪的火花中，汽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深达四五米的路基冲下去。
“跳车！”灵犀一把将苏夜推出驾驶室，自己则踢开车门，从另一头窜了出去。
苏夜狼狈的打了个滚，从地上爬起来。喘息未定，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朝自己慢慢走过来。
松平诚！
他看上去毫无损伤。剧烈的撞击甚至没能让铠甲掉上一点儿漆。唯一损坏的是一柄太刀，但这东西松平诚多得是。
“苏君，好久不见。”松平诚微微鞠躬。
灵犀快步上前，把苏夜挡在身后。她的动作没有引起松平诚任何反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
“‘绝对障壁’果然厉害。”苏夜说。
陈卓曾经说过，松平诚的齿朵具足拥有“绝对障壁”的能力，可以屏蔽世间一切物理攻击。那时候，苏夜虽然重视，终究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但现在……他开始怀疑，松平诚就算迎头撞上一列高铁，大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君的赞美愧不敢当。”松平诚微笑着，从背后取出一把崭新的太刀。夕阳将刀锋染上了血一般的颜色。
苏夜盯着他。右手慢慢伸出去，与灵犀相握。下一刻，灵犀化作一蓬金光，消散在空气中。一柄金光灿灿的铁锤出现在苏夜手里。
“心锤灵犀。”松平诚点点头。然后，他一个跨步，举刀猛劈过来！
苏夜将灵犀锤一横，刀锋劈在锤柄上，激起一串火花。苏夜退了两步，那柄太刀如影随形，闪电般砍向苏夜左肋。苏夜身形转动，猛地向外一拨。
松平诚倏然收刀。苏夜一击成空，接着，他眼前闪过一片寒光，电掣星驰的一刀已然刺上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