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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板着小脸训斥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男孩低头,老老实实地听着,心悦诚服。

  ——这画面挺温馨。如果换个场合的话。

  “叮咚居”茶馆里闹得一塌糊涂了。

  光天化日下,持械欲杀人。就算犯人再年轻、再可爱——也还是躲着点儿吧。茶客四散,纷纷掏手机报警。

  福德巷中的行人在外头远远地聚集,议论不休。

  张铁亮了警官证,一手已擎出枪来。警用手枪:05式转轮。

  “你说你不想带着手铐来找我?”苏夜哼了一声,“这玩意儿还真不是手铐。”

  “你关心的重点有问题!”张铁叫道,“看清楚,我瞄的是你吗?”

  被瞄的当事人完全无视了张铁。他跟女孩一样,也板着脸,神情严肃认真。“我肯定做错了。多谢指教!”

  他向女孩鞠躬。

  “你不该大喊那一声!你让他有了准备!”女孩儿面沉似水。

  “但……我是个武士……”

  “胜利才是武士唯一追求的!”女孩儿咬着牙,“尤其是在仇敌面前!你想跟别人讲什么武士道我不管,但苏夜不行!”

  “……嗨!”

  然后男孩抬头,转过身来。他将过膝的米色风衣脱下来,耐心迭好,放到一旁空荡荡的茶桌上。

  里面是一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衣。男孩留着长发,刚过肩,还扎不起来,披散着,看上去有点儿怪。

  他从女孩手中接过一口日本刀——大太刀,一米多长。

  “苏先生,”男孩将大太刀佩到腰间,双手抱拳,向苏夜行礼,“在下松平守,请多指教!”

  “松平!”苏夜登时目眦欲裂!

  一年前,九卿大将松平诚为回收灵曦链渡海而来,死于陈卓之手。但他临死前暴起偷袭,却阴错阳差,一刀刺穿了汪诗贝的心脏。

  如果松平诚还活着……苏夜设想过无数次,他甚至向上天祈求。没有用处。“再生者”松平诚还是死了,事实无法改变。

  苏夜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向一个死人报复。刻骨铭心的仇恨刚一建立就失去了对象。一年来,他的茫然或多或少也源于此。

  然而……活人呢?

  ——这个自称“松平守”的男孩难道是上天所赐,叫我了断情仇的么?

  还有……器灵呢?

  ——旁边那个已经默默吃起“老孙家”羊肉泡馍的和服女孩,不正是松平诚的器灵:齿朵具足风间朵么?

  ——她竟重新认主了!

  “你——”苏夜的嗓子哑了。他说出一个字,然后卡住。他看到松平诚瞪得极圆的一双大眼睛,其中恨意滔天。

  这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苏夜在一瞬间确认了。也许……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杀了他!

  苏夜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手也伸到腰间。然后他猛地惊觉:贝贝,原来我竟会把你的仇恨寄托到这么一只小东西身上?

  蓦地,苏夜恼怒起来。对松平守、对风间朵,更是对自己。

  “多指教不敢当。”苏夜盯着他,“风间朵说得对,你没必要这么光明正大,那样你还有些机会。”

  “但……”松平守咬着牙回答:“松平家训,身为武士,纵然心怀仇恨,亦不可偷袭伤人!”

  “松平家训——”苏夜抬眼望向天花板,他几乎不能压抑胸中的恨意!你不该偷袭!可是松平诚呢?

  “好啊。”苏夜轻声道,“那你正面来吧。”

  “死来!”

  松平守双足一顿,合身前扑,同时右手下探,握紧刀柄——“高野圆明流!天光闪!”

  拔刀术!

  电光火石间,苏夜举起一只春凳招架。这并不难。苏夜强迫自己放开思路:问题在于,除了松平守和风间朵,还有谁?

  时隔一年,九卿再度出现。将心比心,一年内搬家六次的苏夜断定,九卿必会调动高手、雷霆一击!

  寒光扫过苏夜哽嗓咽喉!

  “咦?”苏夜不由得惊异,浑身的汗毛下意识地竖直了!这一刀不坏!几乎……千钧一发?

  苏夜上身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

  然后,听到“啪嗒”一声。是半截春凳掉到了地上。

  苏夜转身,原地兜了一圈,站稳了。他重新打量对面表情坚毅、微微喘气的男孩,又看看手里剩下的半截春凳的断面:断面平滑如镜。

  “抱歉。”苏夜扔开春凳,道,“你是叫松平守吗?我小看你了啊。”

  松平守涨红了脸,一言不发。他脚尖擦地,一寸一寸地向前,同时将刀举过头顶,摆出了“迎风一刀斩”的架势。

  “住手!”张铁冷冷插口,“松平家的,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

  滨江警察,与松平诚不共戴天!按道理讲,人死账消,但突然之间又蹿出一个姓松平的,还持械作案,张铁愣了半刻,顿时怒火爆棚。

  男孩不理他。

  风间朵仰起头来,很小心地咽下羊肉泡馍的最后一滴汤水,同时迈步走到张铁的枪口前方。

  “请不要妨碍守的战斗。”

  “让开!”

  “不。”

  砰!

  张铁下压枪口,开枪射击。他知道风间朵是器灵,但是自尊心完全不允许他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开枪。

  他瞄准的是地面,进行威吓。

  效果好得出奇。

  ——他把风间朵“吓”出了“原形”。

  枪声响起的瞬间,一道光芒亮起,风间朵化成一套盔甲!

  齿朵具足。

  德川家康亲着之宝。

  深褐色的甲胄蹲踞于地,淡黄色圆钉嵌满周身,密实的头盔顶部,金色的羊齿草左右分张。

  气势自在,凛然而不可侵。

  张铁情不自禁脱口骂娘。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是另一回事。正常人总是难以适应超自然现象。

  然后,他想绕过去。

  “请不要妨碍守的战斗。”光又一闪,风间朵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道。

  “你……”张铁大感棘手。

  一侧,苏夜盯住了松平守。

  “松平诚是你什么人?”

  “乃是家叔。”

  “你是九卿的人?”

  “辛十七。”

  “唔,排辛字儿……你才多大,现在恐怖组织吸收成员都这么不挑嘴了?”

  “家叔曾言:有志不在年高。”

  “九卿派你来找我?”

  “在下主动请缨。”

  “为什么?”

  “家族荣耀!”

  “呃。”松平守有问必答的态度令苏夜欣慰,但他总觉得哪儿好像不对。似乎是画风。于是他继续问道:“具体点儿呢?”

  “回收青霜剑、命锤灵曦,生擒苏夜。而‘生擒苏夜’为第一要务——如不能生擒,则格杀之。”

  苏夜不知道自己该报以怎样的表情。九卿的丧心病狂他早有预料,但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得知,他竟不太能愤怒得起来。

  ——到底是谁要杀谁!谁该杀谁!

  “问完了么?”松平守等待片刻,向苏夜确认。

  “完了。”

  松平守进步出刀!

  劈!斩!荡!

  每出一刀,他都大喝一声。声音坚决如雷震,却还带着几分稚嫩。苏夜左躲右闪,转身之际,在腰间一抹——

  一口亮灿灿的精钢软剑到了手里。

  “你被洗脑了,孩子。”苏夜冷冷道,“看看九卿、松平诚他们教你的都是什么东西?但无所谓,我不介意替你纠正一下。”

  “不许提我叔父——”松平守一刀砍过来。

  苏夜冷笑一声,劈剑如风。最近一年以来,苏夜的战力突飞猛进。原因简单而悲凉:他找不到别的寄托。

  剑光纷飞,如同银雨。刺、戳、割、卷,剑刃把松平守整个儿裹住了。松平守奋力挥刀,嘴唇都咬出了血,但完全不是对手。不过片刻,刀势露出破绽,被苏夜一剑沾开,胸腹间空门大露。

  “你完了。”苏夜竟还来得及开口说话,跟着旋身进步,腰一塌,又一挺,拿肩作锤,狠狠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大响!

  松平守像断线风筝似的,向后直飞。

  “苏夜!不要杀人!”旁边传来一声急呼,是张铁。

  苏夜脸上肌肉微跳。松平守毕竟还小,他就留了三分力。而且,他也根本没用上超能力:其实只要在肩膀上及时造出几根金属长钉,现在松平守一定已经死得通通透透。

  “你啰嗦什么……”苏夜一边扭头回望,一边张开手掌:软剑化作亮色的液态金属,一张一缩地流入他的袖口,找个位置安顿下来。

  同时——他愣住了。

  张铁陷入了一种奇诡的状态:他双臂、双腿大大张开,人呈一个“大”字,被“粘”在了“叮咚居”茶馆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