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盯着江河的脸。看得出来，对方十分诚恳，并无虚言。但无论怎么说，这种情况都是无法接受的。
苏夜皱了皱眉：“为什么不能？”
“王头儿已经逃了。”江河说。
“你说什么？”苏夜一愣。这事和王东又有什么牵扯？
“他给你那份资料，违规了。”江河叹了口气，“其实我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的。上面停了他的职，让他回总部。”
“至于么？”苏夜觉得天工会小题大做。
“本来不至于，这不牵扯到你了么。”江河说，“我不知道是不是会长的意思，反正挺严厉的。”
“然后他就叛逃了？”
“瞎想什么呢！”江河摇头，“他没回总部，直接跑了。我猜是去了西安。你也知道他是干什么，秦始皇陵那是多大的诱惑！”
“有堵我的功夫，不赶紧把他抓回来？”
“王头儿在天工会多少年了，那些布置他都门清，不好抓。”
“也就是说——”苏夜顿了顿，“你们拿九卿没辙，拿王东没辙，就对付我有办法是吧？瞧我好欺负？”
“你哪儿好欺负了？”江河不满，“明明我好欺负！我天天低三下四的，容易吗我？”
“我没请你来。”苏夜说。
“得得，我说不过你行吧？”江河苦笑。然后说：“反正我就跟你说一下，别去西安，那地方是个火坑。”
“没办法，是火坑也得跳。”苏夜说。
“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江河不高兴了，“我这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的话就什么都别管。”
“实话跟你说了吧。”江河没办法，只好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你去不了西安。”
“你们要拦着？”苏夜眯了眯眼。
“反正火车你坐不了，飞机也不行，长途车也不行……”江河说到这里，同情的看了看他，“就算你弄辆车，也上不了高速公路。”
“你们天工会要疯吧！”灵曦早就按捺不住了，怒视江河，“真以为能一手遮天？我不信！”
“我就是传一下话。”江河咳嗽一声。
“行，我知道了。”苏夜站起身，转身出了门。
江河在后面叫：“苏夜！你现在多危险知道吗？九卿派了四天王过来，四天王！你明白吗？”
“明白。不就是南天门守门儿的么。”苏夜没回头，轻飘飘撂下一句，走了。
江河伸着手，空悬了半天。他慢慢把胳膊弯回来，尴尬的挠着头发。说实在的，这事儿他也不知内情。
“哎，这真是——”江河端起缸子又喝一口，皱了皱眉——这茶，似乎比之前苦多了。
苏夜带着灵曦重新回了火车站。前面的票废了不要紧，苏夜又卖了两张。反正是过路车，不用预定。等了两个小时，车来了，苏夜一过检票口，又被拦住了。
“对不起，您不能登车。”检票员换了一位，但还是那句话。
苏夜真要硬闯，火车站的人加一块儿也拦不住。但他没必要对普通人逞威风，估计天工会也算准了这一点。灵曦倒是气不过，被苏夜拦下了。没多说话，拉着她就走。
出了火车站，灵曦甩开苏夜的手，一脸不高兴：“就这么算啦？”
“跟普通人较什么劲。”苏夜瞅了瞅远方纵横交错的铁轨，说：“不让咱买票，还省了钱呢。做霸王车挺有意思。”
灵曦眼睛一亮：“你又要扒火车？”
苏夜笑了笑。两人靠近铁傀，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铁轨震颤，一辆列车轰隆隆驶来。苏夜瞧了瞧车次号，正是他们要等的那辆。
车窗里有乘客看到了他们。苏夜外貌不错，灵曦更能归类到绝色那种，站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但他们站得位置，距离铁轨太近，看着十分忧心。有个乘客用力拍打窗子，似乎打算提醒。
轰——
火车过去，两个人也没了踪影。那乘客吓了一跳，探头左右看，前前后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列车飞驰。苏夜一只手拉住车厢的外壁。那里有个把手——当然原本是没有的。借着力，他将右手的灵曦向上一抛。灵曦灵巧的跃上车顶，苏夜随即跳了上来。
狂风迎面扑来。两人坐在车顶，头发凌乱。他们相视一笑，十分惬意。在车顶上，面对狂风和无尽的天穹，他们都感到一种自由的放纵，仿佛整个世界都任自己驰骋。这就是御灵师的世界，本与凡人不同。
当然，苏夜知道这种自由横行的感觉只是一时，天工会的布置不可能这样简单。但他仍免不了感到快意，他第一次发现，御灵师的自由意志，普通人的世界无法束缚。
人人都羡慕高飞的鸟。当你真有了一双翅膀，定然无法拒绝飞上天空的诱惑。力量就是御灵师的双翼，怂恿着他去横冲直撞。有的御灵师因力量而堕落，变得邪恶冷漠。也有的御灵师崖岸自高，不与众芳同列。
无论哪一种，都和普通人的世界越来越远。坐在车顶上，苏夜突然明白，自己终将和这世界告别，然后以御灵师的身份重新定位。
“灵曦。”苏夜突然说：“我真想有一天，再没人能管得了咱们，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可真好。”灵曦眼中露出向往的光。片刻后摇摇头：“你想得也太远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苏夜说。
两人就在火车顶上坐着，偶尔聊着天，大多数时候看风景，沉默着。可无论苏夜还是灵曦，都觉得这是最美好的时光。直到很久以后，还不时在回忆中闪烁。
旅途比想象中容易。苏夜和灵曦以扒火车的形势不断换乘，渐渐接近了西安。但此时，天工会的布置开始生效。即便是在车顶，依旧会有人找上来。有时候是乘警，更多的是天工会的御灵师们。
苏夜不想发生冲突，不断躲避。几次之后，他距离西安反而越来越远。于是，他改变了方式，尝试搭成公交车，却一再被发现。自驾也不可能，天工会在各地设了哨卡——当然不是专门针对苏夜的。可结果就是：对九卿管不管用不清楚，反正对苏夜挺管用。
苏夜烦得要命，干脆买了辆越野摩托自驾——他不缺现金，三山市九卿分部那里，他很是捞了一笔。
用越野摩托穿越，本来是个很好的主意。但苏夜很倒霉，遇到了一帮始终追逐他的家伙——九卿的另一个狩猎小队。双方一场大战，你追我逃，苏夜艰难的获得了胜利。但后果也挺麻烦，摩托车毁了，苏夜弄了一身伤。
养好伤，又过去了多半个月。苏夜打算再次启程，谁知被江河给找上门来。说实在的，苏夜已经被弄得烦透了，脾气有点暴躁。双方话不投机，竟直接打了起来。江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百般不愿还是被卷了进去。
一场混战，苏夜笑到了最后。天工会的人趴了一地，包括江河。对此苏夜的解释是——如果厚此薄彼，江河的立场将很艰难，容易被同僚排挤。至于江河明白与否，又或者这是否只是苏夜想打人的借口，就只有他心里清楚了。
苏夜带着一身伤，骑着新买的越野摩托，第二次上了路。依旧是运气不佳，在黄土高坡迷失了方向，很是过了一段儿荒野求生的日子。当然风尘仆仆赶到西安城的时候，险些掉下眼泪。
屈指一算，从出发到现在，前后已经三个月了。
苏夜丢下摩托，和灵曦进了西安城。这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微小的波澜，即将席卷成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