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似乎整个世界都把他遗忘了，无论他打算做点什么，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点缀，就像愚公打算拿一把儿童铲挖走太行山。
这种感觉由来已久，但现在更加强烈。因为他不断扣动扳机，向那个宣布让“大家去死”的少女射击——结果就是，子弹看上去毫无意义。
宇多田无关心周身燃烧着火焰。那火是从长信宫灯中流淌出来的。薄薄一层，仿佛傍晚披身的霞光。但呼啸的子弹接二连三撞上去，变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属丸跌落地面。
我到底还有什么用？张铁不由想。
就在这时，苏夜冲了上去。命锤灵曦带着耀眼的金光，砸向宇多田无关心的脑袋。少女没有托大，器灵的威力绝非手枪可比。她向后躲闪，同时屈指一点！
轰！
火焰凭空燃烧，宛若张扬的火鸟。苏夜一错身，从火光中掠过。命锤灵曦划出一个圆弧，横扫少女的腰际。
宇多田无关心一皱眉。连续点了三下，三团火焰爆开，将苏夜围在当中。剧烈的爆音横扫当场，火光冲天。
“苏夜！”张铁大惊。
少女却仰起头。她看到苏夜在爆炸的瞬间，猛地向上跳起。那柄银色软剑在脚下化作钢板，抵挡了大部分力量。然后，这股力量将他托上了半空！
金属溶液四处横飞。银雨中，苏夜举锤砸下，目中一片冷然。青春少女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中，苏夜却仿佛在看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毫无怜惜，绝不容情。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啊！”宇多田无关心郁闷的大叫，宫灯高举，喝道：“斗室光，彻夜明！”
蓦然，长信宫灯火光一闪，橘红色的光辉流传出来，将少女包笼在内。然后，以她为中心，方圆五步之内，恐怖的热量爆发出来！
轰！
苏夜感到无比的灼热冲天而起，气浪滚滚。他只来得及将命锤灵曦挡在身前，就被这股力量狠狠轰了出去！
他如断线风筝一般，划过六七米的距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命锤灵曦仍旧死死握在手中，但双臂的衣服都化作了灰烬，露出通红的皮肤。
趁空跑去捡链子的江河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呆呆的张了张嘴，差点骂了一句粗话。
“哪里搞错了？”苏夜撑着锤子站起来，胸膛起伏，盯着对方。
“你好狠啊！”宇多田无关心挠挠脑袋，“资料上说，你不是一个挺善良的人吗？面对美女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善良的人就该被杀？”苏夜问。
“但你对美女下狠手怎么解释？”
“你是么？”
“我——”宇多田无关心张了张嘴，被打击到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看那样子如果有镜子的话，会掏出来照一照。
“我怎么不是！”少女愣了片刻，终于怒了：“我不是的话，那个织田剑会对我下手？他不对我下手，怎么会变太监？”
“他饥不择食。”
宇多田无关心沉默了。但微微颤动的手臂出卖了她，愤怒的火焰正在胸中聚集。陡然，她大吼：“你给我死来！”
长信宫灯一举，一团团火焰从灯芯中飞出，如流星火雨般向苏夜砸去！
轰轰轰！
苏夜立足的地面，仿佛遭遇了无数枚航弹的袭击。火光、爆炸、烟柱……聚合在一起，形成灼热的蘑菇云。它撕裂着大地和空气，向天空蔓延。
张铁呆呆的看着。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御灵师作战，但眼前的场景，实在有些颠覆他对御灵师的认知。他终于明白，为何国家会对御灵师组织采取怀柔合作的方式。
一名高阶御灵师，竟然有这样的破坏能力！
或许宇多田无关心依旧无法对抗严阵以待的国家机器。但若是游走破坏，不正面交锋的话，会造成多大的困扰？
他已经可以想象，城市里那些无辜的平民，在火焰中哭喊奔逃的场面了。这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对抗的力量！
——那么，苏夜呢？
张铁盯着渐渐散开的烟柱，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片焦土，没有半点苏夜的影子。他躲开了？张铁面露喜色。
“躲开了？”宇多田无关心有些吃惊。
就在这时，她听到苏夜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乾坤倒转！”
宇多田无关心蓦地侧头。苏夜高举命锤灵曦，金光宛若风暴。无形的力量正在张开，仿佛一种力场，微微拂动着一切。
大地变得异常了。
仿佛是花开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少女感到脚下微微震颤，锋锐的感觉透体而来。她连忙向后跃开，看到一根闪着寒光的金属尖刺从地面钻出，擦着前额掠过。
但这只是开始。密密麻麻生长的金属尖刺仿佛疯狂的蛇群，从四面八方扭曲着向宇多田无关心撕咬。少女惊讶地躲闪着，却被死死困住。
她看着脚下。大地变得干涩灰暗，金属元素全被抽离。可以预见，今后很长时间，此地将寸草不生。
更远的地方，江河正死死捂住衣服上的装饰——各种金属扣环以及锁链。可惜的是，它们纷纷脱离了控制，飞向宇多田无关心，加入这场金属的狂欢。
“不要啊！”江河捂着两腿之间，声音充满了羞愤和绝望。最后弃他而去的，是裤子上的金属拉链。
宇多田无关心无处躲藏，金属的盛宴高潮已至。它们发出兴奋的铮鸣，以狂乱的热情包围了她，拥抱着她，撕咬着她。
少女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逼我的！”她叫着。
——金属风暴轰然合拢！
“快走！”苏夜根本不管对方的下场，拖着疲惫的身躯冲向那辆车。张铁和江河毫不犹豫，纷纷钻入车内。
汽车发动，引擎开始咆哮。但一个声音，却压过了这机械的吼声。
“斗室光，半夜明！”少女的声音透过金属，显得十分遥远。
下一刻，金属形成的巨茧开始扭曲。它们变得通红，汁水淋漓。大约半秒钟后，恐怖的爆炸冲天而起！
轰！
通过反光镜，苏夜看到身后的天空几乎被点燃了。无尽的火光熊熊而起，一切变得扭曲而虚幻。热浪袭来，汽车玻璃发出咯咯的声音，灼热刺痛皮肤。
一脚油门踩下——偌大的汽车仿佛受惊的兔子，飞一样向前窜出去！
宇多田无关心的身影出现在一片火焰中。嚣张的金属风暴化作满地的碎屑和赤红的液体，发出微微的呻吟。
灼热扭曲着空气，让少女的身影飘忽不定。她盯着飞驰的汽车，目中的愤怒不断升腾。她扬起手——
车内，江河攥住了罗盘，在上面一抹，低喝：“元亨利贞，气运倒转！”一道茶色灵光闪烁，如小蛇一般缠绕上他的手指。
“去！”
江河一指，灵光从指间飞出，击中了十米外的宇多田无关心。
也许是因为愤怒，宇多田无关心察觉。她扬起手，下意识向前垮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圆形的，被烧融了的金属物体，不由脚下一滑。
宇多田无关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凝聚了愤怒的火焰未能瞄准，擦着汽车的后备箱掠过，在半空爆炸。
苏夜只觉得汽车一震，然后加速驶离。
宇多田无关心皱着眉，盯着远去的汽车。长信重新化作一名哀婉女子，盈盈立在她的身旁。
“哎，没成功呢。”长信说。
“这才有意思嘛。”少女耸耸肩膀，“要不然，我还以为九卿已经堕落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要派出四天王啊。”
“现在怎么办？”长信问。
“先幸灾乐祸一下吧。”
“为何？”
“你瞧那车。”宇多田无关心指了指越来越远的大切诺基，笑嘻嘻地说：“后边有什么东西着了。”
长信眺望。那辆车已经渐渐没了影子。但屁股上，一团火焰正在越烧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