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
入秋的雨,下起来总是这么剪不断,理还乱。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七八天了,陈家沟子到处都弥漫着凉凉的湿气,傻傻的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雾。
终于在这天夜里,天上的云散了些,漏出些点点星光。
陈家沟子,也就几十户人家,错落无致稀稀落落的分布在山坳里。周围被绿树和竹子环绕,曲曲折折的小路通过来,山上各种不知名的植物长在岩石漏掉覆盖的缝隙里,缝隙也随着植物的繁茂而愈加的增大。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到山头的树尖上,靠村子的最边上,有三间石头堆砌而成的房子,黝黑黝黑的石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年代建造的了。
黝黑的石头房子门前站着一个看起来也就只有十来岁的小孩。瘦小的身子上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显得那么违和。小孩光着脚丫,踩在湿滑的地面上,两个小手里还端着个比他腰还粗的竹盆,竹盆里放着条黝黑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姑且叫做毛巾的东西在水里晃着。
再往上瞧,被太阳晒的古铜色的脸上,有一对稍微洼进去的双眼皮的眼睛,可能是早起的缘故,眼睛还微微的眯着,高高的鼻梁,还带着一点点鹰钩。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陈皑是陈老五40岁那年下山卖柴火,在山下的小河沟里捡来的。
陈老五,祖祖辈辈就在陈家沟子,因为父母早亡,也没有给老五留下什么家业,就只有山上的那三间老屋。老五四十岁的时候依然没有婆娘愿意跟他。老五也没出过远门,只是偶尔到山下的阳山镇卖过柴和野味。
老五还异常清晰的记得那年的冬天也是特别冷,刚刚入冬,就开始下雪,整整下了三天。陈皑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被老五在回村子的路上发现的。
陈皑被发现的时候孤零零的躺在一片白的雪地里,是那么突兀。红透的小手胡乱的在外面抓着,两个大大的眼睛在襁褓里直愣愣的看着天。
陈老五当时就吓了一跳,这么可爱的孩子,刚刚下过这么大的雪,究竟是谁舍得丢呢。淳朴的老五当时就感觉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馅饼砸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人这一辈子,不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要相信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其实陈皑这个名字,也不是老五能起出来的,就是整个村子也没有人能想出这么好的名字。整个村子基本上就是二愣子,三蹦子,四狗子,老五……这样的名字。
那天老五正抱着陈皑在黝黑的石头房子门前晒太阳,老五是怎么看怎么爱。心里那个美啊,“总算有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孩子了,这辈子只要养大他就值了。”
“连天积雪白皑皑,好上阳山望一回。今朝访落麒麟迹,唯有潜龙好作为。……”突然听到顺着山路飘飘荡荡的传上几句词,自己也听不懂说的什么。
老五就瞧见顺着进村的被雪覆盖了厚厚一层的小路上,来了个邋遢的老道。在这滴水成冰的发毛的天气里,这老道只穿个破旧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单衣,衣服上还密密麻麻的缝着很多补丁,腰里挎着一个黑不溜秋的袋子,脚上穿着双露着大脚趾的鞋子,脚后跟也在外面吹着风,走起路来踩在雪上吱吱呀呀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扇子来回摇着。
老道上的山来,两只芝麻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五,老五被盯的心里直发毛。
“我说老道,你看什么呢?”老五为自己壮了壮胆子,大声问了一句,说着还把小陈皑使劲儿抱了抱。
“不可说,不可说。老头,你这儿娃娃还没起名字吧?”老道捻着下巴上的那一撮脏不拉几的都粘在一起的胡子,答非所问地笑眯眯地回了老五一句,“我看就叫皑吧,陈皑,这个名字还不错”。
陈皑那双闪着光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好像都听懂了似的。
“陈皑,陈皑……”老五一边絮叨着,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陈皑。一股说不上来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不知多久,再抬头看时,邋遢老道却已是踪迹不见。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十年的时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陈皑晃晃悠悠的端着脸盆,下了七八天的雨,石头地面上的青苔都开心的跳着舞。
陈皑晃悠着朝门口走,突然脚下一滑,两只小手也抓不住竹盆了。
“咣当”一声,脸盆斜着从手里滑落在地上,怎么那么寸,脸盆正好立在雪地上,里面的水流了一地,毛巾也摊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陈皑刚想伸手去抓,但是脸盆可没有站在那里不动,而是顺着门前弯曲的小路往山下滚去。
从空中看过去,一个黑色的木盆在曲折的雪地上跳着舞的翻滚,一个小孩在后面撒开脚丫子的追。
脸盆滚着滚着“啪嗒”一声,就扣在小路边的树林旁,陈皑在后面紧紧的追着,因为家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盆子。
陈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追进了树林,发现脸盆不偏不倚的刚好扣在一个不知名的植物身上。
陈皑走过去,用两只手掀起脸盆,转身刚打算往回走,突然眼睛一撇,看到脸盆下面的矮矮的绿油油的那不知名的植物中间,有一串黑不溜秋的珠子。
陈皑把手里的脸盆轻轻的放下,蹑足潜踪的弯下腰去,仔细的打量着那串珠子,没敢伸手去拿。但见九颗黝黑发亮的珠子,被绳子串起来静静地躺在那里,珠子也不是很大。
陈皑慢慢的趴下来,看着眼前那串珠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把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来回的蹭了蹭,然后缓慢的拿起来。
当陈皑的手摸到珠子的时候,凉凉的是那么舒服。陈皑也不懂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是拿在手里就感觉是那么安稳。
陈皑下意识的就把它套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居然不大不小,刚刚好,然后转身拎起脸盆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