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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9 轉機,還是嶄新的一章?


  當初真不該離開涵洞的。

  福本暗自認為,這短短的兩百公尺大有問題。他曾掐指估計時間的流動,為避免誤差,他甚至提筆畫正字紀錄。可現在記事本上潔白一片,他倒是瞧見了曙光。

  他回想脫離安全範圍後的種種。山中蜿蜒的階梯令人頭暈目眩,而摸黑前進更添驚悚,幸好他總會隨身攜帶手電筒,否則就無法閃避緊鄰步道的陡峭山壁了。望著年久失修的護欄,他真想打通電話給鎮長,提醒後知後覺的建設團隊修繕,如此便能暫緩他對壕溝的恐懼,可他始終缺少按下第一個號碼的勇氣。

  在充滿謎團的昨夜,他只是一個勁兒的向前衝,持續枯燥的上坡與下坡,時不時得留心腳邊埋伏的毒蛇;唯一知曉的,只有自己那明確的目標--那隻個性頑強的大公雞,足以讓他廢寢忘食找尋。

  讓我們把時間倒轉幾個小時。

  「那個行徑慘忍的屠宰場果真搬走了?你最好老實點,私藏犯人可是罪加一等!」福本再也無法壓抑澎湃的情緒,一把抓住便當店夥計的肩膀,不問出好友下落絕不善罷甘休。

  「我......我不清楚啊!這店面是屠宰場轉讓給我們的,店長不過是親筆簽下合同,天知道縱容了罪犯!」工讀生把頭搖了又搖,大口喘氣,一臉無奈地說道。

  福本見他吞吞吐吐,不僅面露凶光,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瞳更是瞪得像銅鈴般,那膽小的夥計嚇得手腳發軟,心底被這年輕人的鷹眼一照,什麼祕密都洩漏了。雖說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可他這個奉公守法的升斗小民,卻遇上鍾馗破門而入,讓他情何以堪。

  福本若里志這回大動肝火,他顫抖著雙唇,盤算著搜遍店內隱密的角落,可憐的工讀生拚命抱著他衝動的腿,說什麼也不讓他窺探倉庫內的機密;他誓死遵從上司建立的規則--廚房玄關處為楚河漢界、不可踏足的禁區,連他也不甚明白的地方。店長說過,不管那不速之客是否竊盜了資料,皆必須開除放行的員工,這是他的原動力之一。

  福本的嘴角不停抽動,鐵砂掌準備就緒,如果這傢伙緊咬不放,就算他跪地求饒,掌勁亦不會留情。千里迢迢闖過九彎十八拐,卻吃了「半碗」閉門羹,他不禁仰天長嘯,哀嘆自己諸事不順。他按照路標緩步前行,一路風雨無阻,直到箭頭往上一指,他才茅塞頓開:廣告上的距離僅適用於山區。

  登山之路艱困無比,起初他自以為精力旺盛,硬是扛著幾公斤重的行囊攀爬天梯,他相信只要持之以恆,總有打破極限的時候。可他的如意算盤打的太率性,先是飲水一滴不剩,他的身子一時適應不了龐大的運動量,居然令他摔得鼻青臉腫;而神智不清下的糗事,例如滾到荊棘叢裡,還得強忍劇痛拔去利刺......福本身心飽受煎熬,到頭來拄著朽木,跛著雙腿下坡,活像個找不著綠洲的旅人。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切是如此平穩。當他覓得山腳下的轉角,喜極而泣,兩膝跪地不起。他朝著東方一再膜拜,向著西方磕頭不斷,福本雖是對鬼神抱持著懷疑,如今抵達漫長旅程的終點,如釋重負,他依樣畫葫蘆,不停感謝上蒼。

  滿懷欣喜的轉了彎,和圓滿達陣僅一步之遙,不過屠宰場早換成了便當舖子。君不見磨刀霍霍血光現,唯見酒樓墨客醉--他撩起衣袖,將棍棒藏於身後;他臉色大變,決定以嚴刑逼供,福本若里志的臉上亦非喜、亦非悲,而是十萬個為什麼。

  痛苦的回憶時間結束。

  福本揪起工讀生的頭巾,他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牙齒喀喀作響,原來是情緒莫名激昂,用力過當,把人折磨得魂飛魄散。那夥計好不容易掙脫束縛,看見福本,又是一陣驚聲尖叫。

  工讀生稍稍調整呼吸,他恨不得在這個疑心病患者的耳邊叫嚷,將他一無所知的事實輸入他的腦海。但他越是提高音量,那不講理的人反倒會認定,他面紅耳赤的模樣,正是他掩飾心虛的最佳證明。

  他緊閉雙唇,準備與福本持續僵持下去。工讀生兩手一攤,轉身欲走,不管眼前之人咬牙切齒,那些難以平息的怒氣,就讓他獨自吞下,屆時消化不良他可不負責。

  他獨個兒在狹隘的廚房內刷洗流理台,竭盡所能地轉移注意力。那夥計壓根兒沒預料到接下來的苦難--直到一部赭色巴士通過平交道,在冷清的十字路口迴轉,他便猜測那些多嘴的乘客,將會拿他和福本大作文章。

  1086路公車,依據街上其他競爭對手的說法,那是一台載著眾多搖錢樹的寶船。那些退休的高官們倚靠著木製窗框,正打量著街邊燈火通明的小館,雖想進去一探究竟,在那鋪子一口咬破炸蝦的外殼,品嘗那甘美的櫻色蝦身,不過那名嚴厲的護士,會以料理油膩為由攔阻這群食客吧。

  在駕駛艙附近播報著途中景點的女人,快速地說完最後一句介紹詞。她環顧四周,喃喃數著乘客的人頭數,確保觀光團都端坐在絨布座位上,沒有任何成員因陳年舊疾復發,或是突發狀況而倒下。作為名醫多年來的搭檔,她深知對他們適時投以關愛眼神的重要性。

  此時,緊鄰車門的一組客人,商討著巴士靠站後的去處。兩名中年婦人交頭接耳,但她們光顧巷內攤位的計畫,仍一字不漏的傳進護士的耳內。

  這種違背既定行程的發言,又由喋喋不休的乘客吐出了,真是麻煩。

  她嚥下煩躁的情緒,緩步逼近那對好姊妹,塗滿腮紅的雙頰亦洋溢著笑容。她一面從鱷魚皮包中掏出一份契約,一面解釋道:「不好意思,本次旅途並不停靠狹窄的小巷,請盡快放棄吧。既然身處旅行團,請您秉持團體精神,尊重並服從多數人票選的用餐地點。」

  女人踩著輕巧的步伐,回到預告行程的崗位。身為高官子女們重金禮聘的看護師,平時壓制反對意見,讓一連串行程能順利推展,已耗去她大半的灰色腦細胞了,還得身兼數職,一會當導遊解說,一會作為心靈導師開導大眾,原本那真切的微笑,就在一次次周旋中褪色,變換成現今僵硬的樣子。究竟是眾人的討論結果,還是出自於她本人的意願,她不予理會,亦無理解的必要。

  公車到站的前一刻,車廂忽然劇烈搖晃,一陣顛簸。凹凸不平的路段使眾人不適,先前的兩位婦人也加入抗議行列。

  她盤算著一件重要的事。

  我的心情可苦悶了。那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司機,看來是很好的出氣筒呢。「抱歉,老人家們不甚舒服,先讓他們下車透透氣吧。」見一名乘客拿出錢包付款,她又補上一句:「你們打著滿足乘客的招牌,卻讓老人家們擺著一張苦瓜臉,這筆帳該怎麼還呢?」

  司機忙搖手說道:「當作我的小小賠禮,今天的車馬費就免了吧。」他害怕觸了這群長官的眉頭,只好拋出這句話換取皆大歡喜。

  「你說了算。」女人走下台階,獨留錯愕的眾人在原地發楞。她不管是身邊商家的推銷,抑或是店員的強力拉攏,一律無視。

  身旁穿戴綠色圍裙的店員小姐,端著一碗濃湯,打算請這位貴客試試手藝。「不介意的話,可否......」話音忽然被客人的舉動打斷。她將碗中的朱紅湯汁,連同辛辣的黑胡椒一併喝下。她轉身抱怨湯品過多的鹽分及腥味,奚落著對她卑躬屈膝的店員,順道取走那潔白無瑕的瓷碗。而隨行的一位善心人士,連忙道歉,並抽出鈔票買下了碗。

  那女人從不覺得自己犯下了錯。畢竟,她也是個利己主義者。

  她望向鄰近行道樹的便當舖子。讓這群飢腸轆轆的食客大快朵頤之處,便是此地;一方面填滿他們空蕩蕩的胃腸,一方面以物美價廉的料理籠絡人心。穿著銀色高跟鞋的修長雙腳移動著,她已然按捺不住食慾。不過,想必某人會因這清脆的鞋跟響聲,而瑟瑟發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