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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只是,小咪,请你一定要记住凉生的模样(5)


  可能是听到了我翻身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眼中原本淡淡的孤单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暧昧玩味的坏笑。他斜靠在窗户边,双手抱在胸前,说,姜生啊,你是不是特喜欢我的床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纯洁的想法啊?我可还是黄花大闺男啊!我可是……

  他这么一说,恶心得我跟摸黑刷完牙,开灯时却发现牙缸里盛着半只水淋淋的老鼠一般。我顺手扯过一个枕头摔向他,我说,去你个黄花大龟蛋吧!去你个黄花大鸭蛋!

  程天佑一手就挡开了,身手之利落,不是我能想象。原来小九没有骗我,他确实是跆拳道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现在这个跆拳道高手中的高手将我拎到窗户边上,用手按住我的脑袋,他说,姜生,你信不信我将你扔下去?

  我吓得直哭,却不肯求饶,嘴巴跟铸了生铁一样强硬。我说,你个黄花大龟蛋!你把我扔下去吧!反正你姜生奶奶活够了!

  程天佑说,姜生,我就不信你不说软话!你不求饶,我就真扔下你去!反正在这个城市里,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你还不求饶?不求饶我就像扔小猫一样扔你下去!让你再也见不到你喜欢的人了!更别说保护他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昨晚在“宁信,别来无恙”,我对着他哭“天佑,天佑,我保护不了他!可是我不愿意别人伤害他”,这些话,让他以为我恋爱了。

  所以我对着他很轻蔑地笑,也不跟他解释,我就是一直骂他,我说,程天佑,你个小儿智障,你个乌龟,你个猪头,你奶奶的快放开我啊!

  事实证明,那些日子,我很想小九,所以语言总是带着她的风格。可是程天佑似乎跟我死磕,就是不肯放手。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他期待我求饶,说软话。后来,我才明白,因为在小公子的过往记忆中,所有人都是对他充满敬畏的。而且,特别是女人,对他,多是又爱又恨。所以导致他严重地自恋成灾,以为没了他,全世界的春色就失去了半园之多。

  我闭上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着,我直着脖子同他叫,程天佑,你奶奶的有种就摔死我,你敢摔死我,我就敢眼睛一眨不眨地横在地上。

  程天佑很轻蔑地笑,姜生,这是十七楼啊,你家摔死的人还能眨眼?

  我一怒之下,就用脚踹他,可能是踹疼了,他就猛扯我的胳膊,只听一声裂帛的声音,我的衣服被他活生生地撕裂了。

  我愣了。

  程天佑也愣了。

  这时门铃响了,程天佑估计是真愣过头了,什么也不想就直愣愣地去开门,没问是谁,也没通过猫眼看。我连忙扯下床单抱在胸前。

  苏曼如同一条鳝鱼滑了进来,一脸媚笑地冲着程天佑,直到看到我,她愣在了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钟。我的衣服七零八落,抱着床单可怜兮兮地站在程天佑身后。因为我刚才扯床单,床上也显得一片凌乱。

  程天佑连忙解释,他揉揉鼻子,眼睛瞟向窗外,说,苏曼,你别乱想,我们刚才在闹着玩儿。姜生还是个小孩子,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苏曼一头撞进程天佑怀里,不停地撕扯程天佑的衣服。她说,程天佑!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么一嗜好!你就这么喜欢飞机场?你喜欢一洗衣板吗?你恋童癖吗?你……

  她的话让我自卑不已,下意识地紧了紧床单,专心致志地看着这个来势胸胸的女人,错,是来势汹汹的女人。

  程天佑一把将她甩开,他脸色异常难看,他说,你闹够了没有?姜生是我的客人。你不要总是那么多龌龊的思想,你还是一女人吗?

  苏曼笑,她说,你们俩这个样子跟我讲龌龊!程天佑,我算是瞎了眼!我本是来跟你好声道歉的,宁信姐说,你是个好男人,我不该将你想得那么坏!可是,以前你同我分手,你说,如果你再年轻几岁,你一定会娶我!你说,我太年轻了。可是,眼前这个贱货难道比我老吗?

  她还没来得及狠狠瞪我,程天佑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他说,苏曼,你给我嘴巴干净一点,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你到底想闹腾什么!

  苏曼的眼眶红成一片,她委屈地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程天佑,她说,你打我,你竟然为了她……说完就冲程天佑扑来,发疯一样撕扯,只听到另一声裂帛的声音,程天佑的白衬衫被她撕扯掉一个袖子去。

  原来世界顶级名牌衣服同我身上的地摊货一样,都会被撕裂。

  衣服就是衣服,再名贵又如何?

  当苏曼发现程天佑的脸色确实很坏的时候,哭着离开了。她走后,门如同一道敞开的伤口,凸现在我和程天佑面前。

  程天佑走到我身边,他说,对不起,姜生,你看,总是这个样子。

  我就笑,我说,程天佑,你真会跟人家小女孩开玩笑,你看刚才那女人,你说她丑,她可以去整容;你说她胖,她可以去抽脂;你说她旺仔小馒头,她可以去隆成中华大寿桃;你说她不高,她可以做增高手术……可是你偏偏说她年龄小,你太毒了,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将你一脚踹进你妈肚子里再等她几年……

  我的话还没说完,程天佑就和我掐成了一团。

  这时,宁信从敞开的门外走了进来,直愣愣地看着一身碎衣的程天佑和我,还有眼前的一片狼藉。她只有拼命地咳嗽,脸微微发红,一丝不愉快从她的眉梢闪过,可是她依旧微笑,说,你们这个样子,是不是太激烈了一点儿?

  41 姜生,姑奶奶,我怎么可能跟你比呢?

  那次之后,我在宁信面前一直灰溜溜的,跟一只忘记了穿毛皮就溜达在街上的荷兰鼠。同时,我也恨死了程天佑。你看,我们多么郎情妾意地在苏曼和宁信面前亮相啊,放在古时候,我们俩早该被浸猪笼了,铁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可以四处乱蹦跶。

  宁信对程天佑说,我不是故意进来的。只是,我找不到未央了。我以为她会在你这里。天佑,你知道未央这丫头,我怕她给你添麻烦。

  程天佑就笑,脸上笼着一种很邪气的美,他说,宁信,你总是有道理的,黄鼠狼偷鸡,在你嘴里也会解释成黄鼠狼为了它病重的老母才无奈做贼。那么宁信,你为什么不昨晚就来?

  宁信的眉心皱起,散开,然后,淡淡地笑,程天佑,你我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你想怎么说就随你怎么说,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三点了,我总不能这个时候来找你吧。恐怕那样的话,你更添堵。说完,她拿眼睛扫了我们这对衣冠不整的男女一眼。

  那天,程天佑一直对宁信没有好气,他总觉得,今天,苏曼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宁信的挑唆。而此时的宁信,是来看好戏的。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俩,从他们的表情中,我发现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似的。而且,面对程天佑的冷嘲热讽,宁信一直解释和避让。

  宁信走的时候,我差一点儿告诉她,未央在陪我哥呢。可是这话最终被我咽下去了,因为,我被程天佑传染了,对宁信有着很大的戒心。我觉得她那么眼明心亮的女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未央在凉生那里呢?她周围发生什么风吹草动,她能察觉不到呢?这样的女人,委实令人敬畏,却令人难以与之接触。

  她走后,我边揉着刚才被他弄红的胳膊,边傻笑,问程天佑,是不是宁信也是你的盲目崇拜者啊?

  他一把将我扔在床上,他说,是你个老鼠屎!然后就冲到楼下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他这句话让我明白了,人不可貌相,确实有几分道理。就在几分钟前,我绝对不会将老鼠屎这么粗俗的话同程天佑这张天使一样精致的面孔联系到一起。

  程天佑最后扔给我一件大T恤,说,换上!然后就独自走进了洗手间。

  我偷偷地跟在他身后,往洗手间偷偷探头,我说,程天佑,你不会偷看吧?程天佑在刷牙,听完我的话,冲我展开一脸迷死人的笑,他说,姜生姐,姜大妈,姜奶奶,我寻思着去电影院看《无极》都比看你有内容,有剧情得多。说完继续刷牙。

  我连忙躲回卧室,将程天佑的大T恤套在身上,原白色,质地非常绵软。我穿着它,不停地耸肩膀,试图让它不要显得太肥太大。

  程天佑从洗手间走出,一脸牙膏沫,看到我滑稽的样子,他就喷笑,他说,那个,姜生,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天使的身材,魔鬼的脸庞”啊!

  我当时没听出什么不妥来,我以为他在颂赞我“天使的脸庞,魔鬼的身材”,心里还很不好意思,原来旺仔小馒头也可以魔鬼啊。我美滋滋地说,程天佑,你这样的人,家里怎么可能没有女人衣服呢?给我找一件吧,我不能这么上街啊!

  我的话刚说完,程天佑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肚一样,无比的难看,一脸阴沉,他说,吃过猪肉的人一定要养猪吗?喝牛奶的人一定要养牛吗?姜生你是一头猪吗?以后少问我这样的问题,我会讨厌你的!

  我端着脸看程天佑嘴巴上的牙膏泡沫,冷笑,我说,那你使劲讨厌我吧,这样我会开心死,我就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那么邪劲,总是跟你这样的猪纠缠不清。

  那一个早晨,我同小公子唇枪舌剑,刀光剑影的,相互以猪侮辱对方,污辱完人格后,污辱智商……上至祖宗八代,下至未出世的曾子曾孙,甚至,我将程天佑家的抽水马桶都诅咒下了十八层地狱……总之能污辱的东西,我们都污辱完了,一个也没放过!半个都没放过!

  程天佑靠在沙发边上喘息,嘴巴上的牙膏泡沫已经干掉,让他看起来更加滑稽。半天后,他说,姜生,我输了。你是我姑奶奶。以后,我不跟你作对了!

  我一听,心里无比的爽,我那么希望这个小太岁能在我面前偃旗息鼓,他不讨厌,甚至有些可爱,但是,就是太自以为是。

  可惜的是,我高兴得太早,程天佑就是一个阴狠的角色,他说,姜生,姑奶奶,我怎么可能跟你比呢?你那魔鬼的面孔一笑,全天下男人都打消了娶妻的想法,从此对女人断了念头,集体同性恋。你那天使的身材一秀,全天下再也没有BQ一词,从此人类绝种……

  我还没来得及弄懂BQ一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能听得出,程天佑通篇鬼话都是在讥讽我,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将床单蒙在他脑袋上,一顿痛揍,然后,飞奔出门。程天佑的声音歇斯底里在大楼里回荡,他说,姜生,我饶不了你!

  我很怕程天佑,小九说过,他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如今我却在小太岁的脑壳上动了土,错,不是动土,简直就是动了一座山。万一他弄死我,我真的就含笑九泉了,我还没来得及对我那苍老而病重的母亲尽孝,而且,凉生的伤还那么严重,我还得看着他好起来,所以,就目前的战况来看,我绝对不能栽在程天佑罪恶的小手里面。

  所以,我跑出程天佑的老窝,就天使一样地横穿马路,连闯红灯,飞奔到“宁信,别来无恙”,跟宁信请了假,我说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我得复习一下功课。宁信看着我几乎及膝的大T恤,淡淡一笑,说好,等你开学后,有机会就来,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姜生打开。那天,她多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是给凉生看病。我当时心里犯嘀咕,她原来知道凉生受伤了,知道的话,就应该知道未央会同凉生、北小武在一起啊。

  程天佑说得对,宁信今天早晨,极有可能是来看戏的,所谓的找未央,只不过是个借口。可是,为什么未央不在,她会到程天佑这里寻找,说是怕未央给程天佑添麻烦呢?

  唉,程天佑这个男人,真是麻烦!

  42 或者,还可以是别的谁,只要你的名字不叫姜生。

  北小武说,姜生,你昨晚不在,凉生一直不安心。未央告诉他,你去帮她姐姐收账,晚上才不回来的。他才安心地睡了。姜生,你说,咱家凉生不会被毁容吧?

  我摇摇脑袋,怎么会呢?不会的。其实,我的心里那么酸,凉生这么好的男孩,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他呢?我恨他们!

  北小武看了看我身上的大T恤,倒退了三步,他说,奶奶的姜生,你这是穿戏服唱大戏呢?他这么说,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一直穿着小公子的衣服,所以悄悄跑回自己的房间,打算换下这身行头。在门口碰到未央,她看看我,也是淡淡一笑,扫了一眼我身上的衣服,说,姜生,如果凉生知道你在外面玩得这么疯,他该怎么想呢?

  我说,未央,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真的不是。随后,我给她乌七八糟地解释了一通,最后发现,自己越解释越糊涂,到现在,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模样。未央还是淡淡一笑,眼里很明显有熬夜留下的红血丝,她说,姜生,当我没看见,你自便吧。

  我看着未央离开,那时候,我非常想找到程天佑,跟他说一句心里话,这句话,我估计只有他能懂,我想跟他说,程天佑,我发现,其实,未央和宁信都是一个调调的女生。是的,她们的心思仿佛是遥邈的海,你看不见底,更望不到边。

  当然,凉生和北小武肯定不会同意我这样的看法,她是凉生的纯洁小天使,是北小武的冷艳小校花。如果我这么对金陵说,金陵这妞肯定会说,姜生,你这是嫉妒未央。

  是的,我嫉妒。

  我说过,前世,我是一只叫做姜生的猫,而我也固执地认为,凉生前世的妹妹,不甘心在今生还做妹妹,所以,她对那只叫做姜生的猫说,姜生,来世,你替我做凉生的妹妹好吗?后来,她用一条肥鱼收买了那只叫姜生的傻猫。所以,今生,姜生这只傻猫变成了一个叫做姜生的傻女孩,做了凉生的妹妹。而前世那个只能做凉生妹妹的女孩,却在今生,成了可以随意喜欢凉生的女孩。我固执地认为,这个女孩,就是未央。

  或者,还可以是别的谁,只要你的名字不是姜生。不是那个吃了十三年凉生做的水煮面的姜生;不是那个月亮底下赤着脚丫替一个叫凉生的小男孩罚站的姜生;不是那个吃大麦芽糖吃到贪婪地吮吸凉生手指的姜生;不是那个为了凉生可以同那些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少年厮打的姜生;不是那个月亮底下让凉生撕心裂肺喊妹妹的姜生……只要你不是,你都可以喜欢那个叫凉生的少年。

  我一直想在某个时空可以交错的时候,找到那只叫姜生的傻猫,问问它,如果知道今生会这么忧伤,还会不会为了一条肥鱼,做一个这样的交换?

  用一条肥鱼,交换这永远无法说喜欢的一生。

  这些想法,我都不能跟别人说,他们会笑话我是傻瓜,世上哪有什么猫?世上哪有什么前世今生?哪有那么多冥冥注定?

  北小武一直都说我是个傻瓜,可是,现在的我们都是傻瓜。他在等一个叫做小九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可能一生都不会再回来。或许,在不久的某一年,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在异地寂静的深夜里,她会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北小武的男生,对自己那么痴狂?会不会想起他时,也会清泪一把?还是,在冰冷的岁月里,她已忘记?

  当然,我同北小武的伤心,是未央如何也理解不了的。这七天,她一直陪在凉生身边,给他清理伤口,照顾他起居。她常常给他从书上或者报纸上读一些笑话,凉生总是安静地听,安静地笑。未央也笑,像一朵盛开在凉生身边漂亮的百合花。

  这个时候,阳光总会洒满我的脸,我的发,我的衣裳。我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凉生清透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慢慢消肿,看着他的手臂一天一天恢复。听着未央给他讲的笑话,他们笑,我也笑。

  尽管我没太听明白是一个怎样的笑话,但是我生怕错过了同凉生经历的每一个开心和快乐的瞬间。生怕很多年后,我就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和他在同一个时刻笑,在同一个时刻哭。那么多年啊,我们如同并生在一起的两朵冬菇,倔强而顽强地相依相偎。那些在魏家坪的暗夜里,两朵连根的冬菇,拔了任何一朵,另一朵都会感觉到疼痛,那是一种连体的疼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