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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10)


  围在门外的侍人们求爹爹告奶奶地劝说,手上的衣物却仍是完整无缺地被阻在屋外,门内也不留声息。

  见公子来了,侍人丫鬟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大大松了口气,纷纷行礼,“公子万安。”

  万翼微一点头,径自接过排头小厮手中托着的衣物,扬手令他们退下,而后轻轻敲了敲门,“我来了。”

  门霍然一松,紧接着听见“哗啦”一声的入水声,微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进来。”

  只听咿呀一声,万翼推门而入。

  屋内水汽一片,济王殿下正对着她,长身立在浴桶中,劲瘦结实的窄腰清晰地勾勒出腹肌的轮廓,他的头冠扔在案上,一头及腰长发沾满了水汽,紧紧贴在肩背上,正不住往下滴水。

  又一声滴答,几缕垂至胸前的额发上饱凝着薄汗,混合水汽而下,沿着优美平滑的肌肉线条,直入腹股沟……

  这场景何等熟悉,只是当事人掉了个位置罢了。

  万翼并不回避,面色如常地平视他,“下人招待不周,殿下还有何处不满意?”

  祁见钰不由有些挫败……

  看来色诱之术不管用?

  可是,可是当年对自己而言……很,很是管用啊!

  万翼却是直言道:“殿下传唤我来,究竟想做什么?万翼无能,亦不想再与殿下猜心。”

  在万翼毫无遮掩的视线下微微烧灼的耳根,随着她这句意有所指的冷言骤然冷却。祁见钰自然知道以万翼之才,既然逃回京城,又岂会不知其中玄妙,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得她的谅解。他认真地凝视着她,以前所未有的虔诚道:“万翼,我从不想伤你,不论在何时,本王不愿,亦不会。”

  万翼偏过头,眼中带着似真似假的怨愤,“不会?看来并非是万翼命大,殿下还是手下留情了?原来这就是殿下的不伤?非死便是不伤?”

  祁见钰微微启唇,但真正要杀万翼之人……是他的母后。

  他不能开口。

  “殿下的话向来好听,”万翼不留情面地道,“很遗憾万翼命大,未让殿下有机会感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万翼……”祁见钰不得分辩,焦心如焚。

  万翼却是已转身,“殿下既然洗浴好,便穿上衣裳暂作休憩,待用完膳,还请殿下先行离开,万府这小庙,哪里再容得下大佛一尊。”

  看着她欲离去的冷漠背影,祁见钰急了,“万翼,等等!”

  万翼只作未闻,脚步不停地背身而去。

  “万翼……”

  她将身后人的呼唤摒弃于外,当指尖碰到门框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万翼不耐地停住脚步,又想使什么苦肉计?

  身后却是毫无声息。

  万翼蹙起眉,终于不甘情愿地回过头,却见那人委顿于地,浴桶胡乱倒在一旁,曾经高高在上令人仰息的俊颜垂下,似是昏迷过去了,他身上的伤口悉数迸裂,浸水之后皮肉肿胀翻卷,竟将满桶清水染成血水。

  这出苦肉计,实在是……实在是太无耻了点。

  万翼愤然,却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移动双腿,将宛如被主人抛弃的忠犬——济王殿下,费力地扶起……

  才刚一沾身,济王殿下立刻一个懒驴打滚,滚进万翼怀中!

  万翼心跳一促,低头望去时,目光一个不留神扫过济王的腹下三寸……饶是她再镇定,也忍不住耳根一烫,皱眉飞快地将一旁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别装了,”万翼毫不客气地将正在装死的济王殿下摇醒,“自己出去,或者让我开门将仆役们招进来抬你?也顺便让大家瞻仰瞻仰殿下的风采。”

  祁见钰靠在万翼怀中几乎不愿再起,可小心思被戳破之后,也只得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见万翼面色发黑之后不敢再分辩什么,乖乖自己爬起来穿衣。

  万翼等济王殿下起身后,不着痕迹地低头拍拍自己平坦无比的胸……内心悲喜交加。

  竟然,竟然连这样,都没令人察觉有异吗?

  用完膳后,万翼便让陈大夫为济王治伤,只等他一治完,立刻将之赶出府外。

  祁见钰一路注视着她,自然也清楚她的打算,当陈大夫出言要为他医治后,便死活不肯,只一句话:除了万翼,谁也不准近身。

  真是得寸进尺了!

  万翼怒道:“殿下要死要活并非臣的责任,只求殿下移步,饶了万府上下。”言下之意是爱死不死都随他的便,只要别死在万府就好。

  祁见钰自幼备受荣宠,即便是在他被挤下太子之位时,也没有人敢这般当面羞辱,更何况今日说这话之人,是万翼。

  他眼中怒火大炙,却是又强压下来,双手握拳,胸口酸涩揪疼成一处。若不是,若不是那人是万翼……向来心高气傲的他,又怎会屡屡低头,装痴卖傻只为博那人一笑欢心?

  “孤这便走。”他唇色苍白,拂袖便走。

  他是济王,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抛弃了自己的骄傲。

  万翼背身,双手不自觉地也握紧,却是不肯回头。

  “你说,你说本王还要如何才是?”

  广威将军薛涛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殿下,你该去休息了!”

  济王一身酒气,再狠狠一拍石桌,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目而视,“不要回避本王的问题!你说!”

  薛涛小心地一瞥瞬间裂成蛛网的桌面,吞了吞口水,“殿下要微臣……说,说什么?”

  “说!”祁见钰赤红着眼,口中酒气熏人,“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讨厌本王了?”

  薛涛忍不住擦了擦额上奔流的冷汗,“这个……自然,自然是不会的。”

  他立刻欣喜地松了他的领口,“为何?你是从何处看出的?”

  薛涛谨慎无比道:“若,真是讨厌殿下,万郎也不会主动让殿下进府,还替殿下传医治伤。”

  醉酒之后的济王殿下言行极为遵从内心,“那我这便再去找他,说个清楚!”

  “殿下啊——”

  薛涛悲号一声,一把抱住祁见钰欲飞腾出府的大腿,“此时不妥,不妥的。”他后悔了,他就不该任济王殿下威胁,又把地窖的烈酒取出来。

  祁见钰不满地踢了踢腿,欲将他甩开,“你敢拦孤!”

  “不是……不敢,臣,臣不敢,”广威将军对着发酒疯的济王殿下只得苦着脸,努力安抚,“殿下,您看,万郎他还在气头上,殿下去了岂不是正撞上风眼,火上浇油了?不如……等明日天亮后,万郎消了气,殿下再去?”

  “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济王殿下终于不闹腾了,可没一会儿,又耷拉着耳朵沮丧地道,“但是,他后天就要纳妾了,还要连纳两房!两房!孤拦不得……”

  薛涛何时见过神采飞扬的济王有这般情境,而那对象,却是个多情种子。

  殿下至情至性,只怕是注定要伤心。

  “殿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那万翼……”劝勉的话才出口,便被狠瞪了一眼。

  好吧,广威将军闭嘴了。看来殿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祁见钰斜睨了他一眼,又举起酒盏仰头便喝。

  薛涛看不过眼,欲夺酒壶却又不敢,口中急道:“殿下若实在烦恼,他不允殿下,殿下难道真要乖乖听话?”

  祁见钰手一顿。

  “殿下何时如此听话过?”

  或许是天公亦作美。

  待端午这天,缠绵几日的太阳雨无影无踪。

  纳妾礼在傍晚举行,怜我、怜卿二人前几日便从醉玥楼被接进万家一处别院,吹吹打打的锣鼓按照沿袭的礼制一路从别院响到了万府门前,沿途许多手捧花草“游百病”归来的路人们争相围堵,恨不得从那随风飘飞的红轿帘隙一窥新娘的模样。

  究竟是何等貌美的女子才能令万郎动心?

  万府偏门已开,万翼等在门前,她一袭金纹红衣,头戴二龙抢珠金抹额,顾盼之间,艳色逼人。虽面上隐隐还有几分病色,但红色吉服比较衬肤色,粗粗一看,也能显出几分红润来。

  当两顶红轿子停在门前时,礼官扬起声:“吉时到——请新人下轿。”

  两只青葱玉手撩起轿帘,一个急切快速,一个怯怯缓缓……

  正当两旁路人起哄着闹声一片时,一阵铁蹄隆隆,听去竟似一队骑兵,径直朝这里而来。

  “来者何人?”

  仓促之下,万府侍卫们举着兵械鱼贯奔出。

  那群骑兵来得极快,方才听到马蹄声,可才两个弹指,街道尽头便现出一排约十数人的骑士,当先之人大吼一声——

  “闲人速避!”

  霎时场面一片混乱,路人和迎亲队伍争相欲逃,却又拥堵在路口,乱成一锅粥。

  万府的侍卫们上前围阻,喝道:“何人在此捣乱?今日是家主大喜之日,诸位意欲为何?”

  想不到对方竟大咧咧地直接吼回来:“抢亲!”

  此言一出,众人不觉呆了一呆。

  看来万郎所娶的当真都是天仙美人,竟在府门前闹出这番风流韵事。

  “护住新娘!快护住新娘……”

  侍卫们脸都黑了,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新娘被劫走,送了公子这顶大绿帽,回去后非被剥一层皮不可。

  可谁想——

  “公子!”那厢传来一阵惊呼。

  待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群抢亲者来去如风,前后不到数息,新娘们安然无恙,可新郎……

  竟被抢走了?!

  此刻的皇宫大内。

  “启禀皇上……”

  祁见铖放下茶杯,不悦道:“何事吞吞吐吐?”

  今日是那人的纳妾之日,他一早醒来,便烦闷不耐,胸中憋着股无名郁气,令他难得现出几分躁意。

  “禀皇上,方才探子来报,万府的纳妾礼突然被一群抢亲者中途打断……”小皇帝只觉胸口突然一松,莫名泛上一丝喜意,口中却平静无波地道:“看来万卿此次艳福不浅,新娘姝丽啊。如今可把新娘追回来了?”

  “呃……”堂下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被抢的是新郎,并非新娘!”

  第八节 身登青云梯

  风呼号着从耳边冲过。

  万翼被俘上马后,上半身紧紧抵着马背,来人的马术极为精湛,他单手控马,另一只手飞快地从怀中抽出一条黑色丝巾,迅速蒙上她的眼。

  当黑暗充斥了整个视野,万翼感觉到腰间霍然被一只铁臂一揽,腾挪间,她感觉到那人挟着她迅速换了匹马,此刻两人胯下的良驹无疑是匹罕有的千里马。

  初时还能听到周遭纷乱的马蹄,可数刻之后,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

  除了“怦怦”的心跳,便只有这行枯燥的嗒嗒铁蹄。

  不知行了多久,被黑暗主宰的感官已分辨不清时间。

  骏马长嘶一声,终于停了下来,万翼的屁股也麻得差不多了。

  那人小心地将她抱下马,落地后也没有放下她,依然体力极佳地抱着她走了小片刻,最后在一处燃着淡淡熏香的屋子停下。

  万翼感觉到自己被轻轻安置在一处柔软的被褥上,那人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只听见“咿呀”一声,万翼意识到他将房门给关上了——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挲声响起,万翼不自觉蹙起眉,脸朝着声音的方向偏去。

  但那人依然不说话,她便也不肯出声。

  在一片逼人的寂静中,一只灼热的大掌轻轻拂过她散乱的额发,将那缕不听话的青丝捋到她耳后,大掌又缓缓地在她的颊面上来回摩挲……

  微微粗糙的指腹在细嫩的肌肤上游走时带来一丝刺刺的痒痛,万翼不自在地偏头避了避,随即下颚被带着薄茧的长指捏住,她敏感地察觉到一阵急促而湿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来人俯下身,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

  “殿下,闹够了没有?”

  这冷淡而平静的声音,仿若一盆冷水,哗啦一声浇在了室内正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万翼原本还等着济王殿下被识破身份后羞愧地放开她呢,不料,她大大低估了济王的厚颜本质。

  下一瞬,原本正襟危坐的身体被骤然往后一压,万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上来,红唇便被一个温软湿润的东西重重堵上。

  “嗯……”

  那人在吻上她后,喉中溢出似愉悦似叹息的甜腻鼻音,紧按住她的双手从她的脸开始往下摸,沿途滑过她的耳垂、脖颈、肩膀……然后在锁骨的凹陷处徘徊。

  万翼额上的冷汗差点下来。

  好在她身上的软甲紧实得很,加之此刻又是平躺着,那个本来不应该平……可是却很平的地方,与男子……应该无二。

  幸而济王的手只是犹豫地在她的锁骨上打转,似乎还没有勇气撕开她的领口,探入衣内。

  万翼在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未免一阵悲凉。

  “殿……下,住手!”万翼挣扎着吐出话来。

  但那人依然置若罔闻地装死,反而越发挤压着她,徘徊在她锁骨的手绕开胸部,轻轻地扣住她的腰,掌心火热的温度,熨烫着她纤瘦的腰线一带的肌肤……

  待察觉到那只手似乎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撩开她的下裳后,大病初愈浑身无力的万翼骤然爆发出神力,挣开一丝束缚,厉声呵斥道——

  “祁见钰!”

  好吧。

  听到万翼有史以来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原本打算不顾她的抗议,装死到底的济王殿下,终于停下动作。

  万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祁见钰明智地选择不尝试进一步惹怒万翼的后果。

  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离开那柔软的唇,祁见钰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静静俯看着身下被蒙住双眼的少年。

  虽然不愿再惹她生气,但放了她,心底又舍不得。

  于是济王最终只解下她眼上的黑丝巾,可身体依然牢牢压住她,想来又担心压坏了那细胳膊小腿,祁见钰双手撑在万翼的耳侧,替她分担一半重量。

  万翼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大喜之日新郎被劫走,今日之事恐怕会传得满城风雨,贻笑天下。

  “殿下!殿下此举实在荒唐!”万翼冷冷道,“殿下究竟对万翼有何不满,直言便是,何必当众羞辱于我?”

  “你难道不知本王是为什么?”说到这,祁见钰也不由黑了脸,“本王的心意……你竟是不懂吗?”

  万翼窒了下,移开视线,只说了寥寥数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祁见钰也变了脸色。

  “不论殿下与我心中是何感想,万翼终究不能忘了自己的责任。而殿下,更不可能。”即便你愿意,太后也不会允许。

  万翼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个借口,能暂时阻他一阻。

  祁见钰却是咬紧了牙关,将万翼紧紧箍在怀中,既说不出辩驳,却又满腔不愿意放开她。

  万翼等了许久,济王只是一径抱着她,始终保持沉默。她低低催促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