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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花开时节动京城(6)


  万翼一手被箍着,空余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再看看济王殿下一脸被抛弃的愠怒怨夫模样,狠下心冷声对怜我道:“你回去!”

  “万郎……”

  万翼头也不回,声音越发冷厉,“你给我回去!”

  “万郎!”

  “还不走!”

  怜我怔怔停下脚步,目光左右在纠缠成一团的两人身上游移,视线扫过万翼那半臂被削断的广袖,她并不傻,此际哪还能猜不出些许端倪?

  原来,原来万郎竟是有龙阳之好……

  莫怪他当日成亲时说出那番话来;莫怪他几次三番告诫她不要对他动情,他永不会回应她。

  她胸口霎时被一股苦涩的郁气堵住,酸疼难忍,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冲口而出道:“殿下好生英勇,持剑在尚书府上对奴横眉竖目,也不知嫉恨为谁!”

  祁见钰见女子这般倔强又泪盈盈地仰头看着万翼,芙蓉面上犹滴露,令人望之生怜,竟是当着他的面意图勾引他家万郎?!

  他健臂将万翼往怀中一带,大掌摁住她,不准她回头看一眼“狐狸精”,口中轻嗤道:“不过一妾耳,口出狂言。”

  “奴虽为妾,也比妾身不明的好!”怜我横眉说罢,也不待豁然变色的二人再赶,捂住嘴捏着小手帕嗒嗒嗒泪奔而去。

  万翼:“咳……”

  祁见钰:“……”一刀见血!

  暗处的影一:“好,好犀利!”

  齐人之福不好享哪。

  怜我走后,万翼负手立在寒风中,迎着祁见钰幽怨的眼神,硬着头皮……扮酷。

  如果济王殿下突然爆发,向她要名分怎么办?

  不行!她如果给了一定会被小皇帝和太后联手追杀!

  于是在一片冷场中,万翼轻咳一声,努力开启话题,“王爷在此等了多久,可有什么事?”

  祁见钰杵在原地不动,阴阳怪气道:“不久,不过足够孤看一场月下邀约两鬓厮磨的好戏了。”

  万翼:“呃……”

  “怎么,心虚了?”见万翼低头不吱声了,祁见钰萎靡的气焰顿时又蹿起来,“可是怪孤打扰了你们的浓情蜜意?”

  万翼抿抿嘴,求和地拉住祁见钰的手。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祁见钰臭着脸甩开,背过身去。

  影一扒拉在树上啧啧点头:哎哟,难得啊!难得小王爷终于对公子甩脸子了。

  万翼自知有罪,从后又拉住济王殿下的手,温软道:“钰郎。”

  祁见钰再甩!

  万翼锲而不舍地再次拉住他,更放软了声,“当初,钰郎不是还承诺愿再给万翼三年留后,今日也不过是碰了碰嘴皮子……其实无甚滋味的,何必大动肝火?”

  祁见钰一噎,方才他怒火冲头,现在慢半拍才想起自己当时的承诺,那时候自己的脑袋是被同一个门板给夹了吧?

  冠礼后万翼便已成年,该娶一房正室以镇家宅……当年自己冠礼时还是恰逢出征平叛,驻边数年才躲过母后甄选王妃,但万翼——

  虽说放话愿再忍三年让万家留嗣,可理智是一回事,济王殿下单单看到万翼吻上其他人,就忍不住奓毛暴走了。

  万翼瞥了眼祁见钰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趁着他内心还在做激烈的斗争,万翼从后揽住祁见钰的腰,柔情似水地唤着他:“钰郎,钰郎,钰郎……”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祁见钰臭着脸扭了扭,没拗过她,在那一声声温存的“钰郎”包围声中,扒了两次也没扒开手,到底还是不再推开万翼了。

  两道修长的身影相拥着静立在朱红的回廊下,月光将婆娑的树影剪裁成妖娆的曲线,半覆在两人的影子上,花前月下的感觉虽然不错,可静立不动的话……蚊子不饶人哪!

  万翼推了推眼前结实的胸膛,“换个地方吧。”

  “那要不要,去国子监?”

  越过高墙,重回阔别多年的国子监。

  向来戒备森严的国子监内当然不乏守卫,只不过视线在触及虎着一张脸的济王殿下,还有他身边那张有着标志性美貌的万郎时,众人识趣地视若无睹。

  拜托,这里是神圣而严肃的学堂,不是殿下花前月下的幽会场地好吧?

  祁见钰与万翼并着肩,毫无顾忌地就着月光,走向早已落锁的自修堂。

  万翼笑眯眯地道:“殿下怎会选择去自修堂?”

  这里可是他们当年初吻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们并称“太学双璧”,那年十三岁的济王殿下可粉嫩极了,小胳膊小腿还打不过她,被她强摁在地上时只顾着涨红着小脸羞愤地挣扎,咳咳,于是她才会忍不住强吻……

  祁见钰别过脸,恶声恶气道:“啰唆!”明知故问。

  万翼戏谑地歪过脸看他,“殿下可是害羞了?”

  一只大掌蒙住她的眼睛,祁见钰恼羞成怒地停下脚步,将她的头按在胸前,不让她再这么盯着他转悠。

  “其实这里还是孤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良久,祁见钰慢慢地开口。

  万翼拉下祁见钰捂在她眼上的手,不动,只懒洋洋地倚靠在身后的肉垫上,“哦?什么时候?我倒没有什么印象了。”

  祁见钰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当初你刚入国子监的时候,似乎是……八岁吧。”

  他说话时,声腔微微震动的感觉令她有种不可思议的安全感,万翼也跟着凝眉努力思索,“我进国子监那年还太小,如今再回头去想,倒没太多印象。”

  当年她已知自己是女儿身,万老爹虽兴致勃勃地提早将她投进国子监训练,奈何她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将纨绔子弟进行到底,希望能令她爹早早放弃要她继承家业的打算。直到万老爹遇刺前,她在国子监都一直保持着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最高指标,从未将身边的博士同学们放在心上过。

  至于祁见钰,还是因为他后来几次率众挑衅,才让万翼将他记住了。

  “当年你还未入国子监前,父皇便抱着我,暗暗指着你父亲对我说……”祁见钰说到这停了停,毕竟是心上人的父亲,他说到此有些不好往下接。

  万翼倒是毫不介意地接续道:“可说‘此人乃国之蠹虫’?日后他之子也会是你的对手?”

  祁见钰颔首,差不多这意思,继续道:“因此当年你入国子监时,我便带着侍从一早守在这等着。”想看看未来的宿命敌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万翼倒是有自知之明,“哈哈哈,当初翼让殿下失望了?”

  齐王殿下窥了下她的脸色,权衡再三,还是不接这话茬了。

  其实说失望还是小的,当年优秀勤学的小王爷见这小豆丁大摇大摆地在学堂内广收跟班,骄纵万分地对着任课的博士们颐指气使的模样时,小见钰的自尊心碎成了万万片——

  这货才不是孤宿命的敌手!

  见祁见钰回避话题,万翼朗笑一声,也不追问,与他一前一后往通往自修堂内的暗道走。

  祁见钰边走边不时俯首侧身躲开凹凸不平的暗道顶部,还未走出两步,突然听见万翼的笑声,疑惑道:“怎么了?”

  “突然想起当年我们第一次走这条暗道时,殿下为了保持皇室风仪,可是从头到尾保持昂首阔步,被撞得满头包!”那身王孙贵族的气度被摧残得七零八落,可小王爷却依然硬气,死倔着不肯开口呼痛,一路“砰砰砰”地走到了最后。

  祁见钰闻言大窘,“还记得这些做什么……”然后三步并两步以最快速度出了洞。

  万翼无声地咧了咧嘴,出了暗道后猛地一个用力,将毫无防备的济王殿下扑在花圃后的红墙上——

  翠绿的爬山虎攀覆了半面红墙,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

  伴随着渐渐贴近的两张脸,急促的鼻息扰了自修堂的宁静。

  “等等。”

  关键时刻,万翼突然喊停,头微微向后撤。

  祁见钰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后退的唇跟上前,一根纤指轻点上祁见钰的嘴,万翼不语,却是偏过脸,牙齿轻轻啃上他的喉结。

  湿润而微微坚硬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喉结上下动了动,随即被一双贝齿嬉戏般含咬住。

  似触电般,祁见钰浑身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下,虚软地被抵在红墙上,狠狠抱紧了身前人。

  自从上次发现小王爷对喉结的反应很大,万翼便有意无意地对它下手。

  “嗯……”

  祁见钰被挑起了火,欲求不满地想反客为主。

  万翼再往后退了退,怕他太过热情,届时自己引火烧身,出言制止道:“殿下,当日你不是说‘肉体之爱焉能长久’?互许钟情就好。”

  济王殿下霎时瘪了。

  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为求万全之策,万翼早有打算,趁着情浓之时,她一双手握住祁见钰的腕子向后一按,狡黠地眨眨眼,“若单是亲近也并非不可行,但必须由翼来主导。”

  祁见钰:“……”

  圆胖的满月下,夜风吹过密密的爬山虎,叶影摇动间,映出一个深深俯下头、双手背在身后的高大影子。

  祁见钰觉得炙热的情焰几乎要脱离控制,双手却仍是努力保持着负在身后,忍耐着不去主动碰触对方。

  万翼深深吻着他,不放他离开。思绪飘移间,飞快滑过怜我柔软的吻——

  啊,我真是禽兽!

  万翼暗咒一声,微偏过头终止这个吻,祁见钰脸上的热度很高,他的眼睫低低地垂着,嘴唇被吻得鲜红湿润,像一头完全顺毛的大型犬。仿佛不论她在此时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万翼被迷惑一般,右手暧昧地滑下他结实的小腹,“如果我现在强硬要求殿下……殿下会允了我吗?”

  济王殿下沉默了许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迅速扭头看着身旁不远处的一簇爬山虎。

  万翼始料未及,忍不住喷出来,我,我禽兽不如啊!

  这厢,济王殿下好不容易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决定,可枉费他合眼等了又等,良久,疑惑地转过脸睇向万翼时,只见万翼正嘴角抽搐着,努力不着痕迹地收回扒拉在他腹下的爪子。

  “怎么了?”祁见钰蒙蒙地道。

  万翼罪孽感深重地摇头,绕过他就要往外走。

  祁见钰急了,扳住万翼的肩膀转过来,让她正对着自己,忍不住扬高声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翼不吱声了,纠结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王孙。

  “你不是一直很想吗?孤好不容易才……你现在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枉费济王殿下心理建设了这么久,忍住了羞耻痛下决心,待到临门一脚时对方却给出这种反应?

  这不是存心耍人嘛!

  祁见钰逼视着万翼,神情愠怒起来,握在她肩上的大掌却没有当真施力,只往下执起她的手,虎视眈眈求解释。

  万翼进退两难,支吾道:“既然,既然殿下说要再给翼三年留后,那便……届时再续?”

  祁见钰静静看着她片刻,突然放开手道:“孤明白了。”

  “啊?”他明白什么了?她怎么不明白!

  祁见钰别过眼,掩饰那丝受伤和羞怒,“其实你并未想过,也更不愿意,是吗?你从未想过,要与我……你只是戏耍孤,想让孤知难而退,到头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我……”万翼微启唇,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解释。

  她无法解释,因为她确实如此。

  万翼从未料到,于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句戏言,她只是喜欢戏弄他,就像那些喜欢欺负心仪之人的小少年一样,喜欢看着他困窘的模样,看着他害羞难为情的模样,看着他为自己着迷挣扎却欲罢不能的模样……

  她没有想到,向来骄傲的济王殿下竟会当了真,甚至真的愿意折腰,为她妥协!

  “你还有什么话说?”祁见钰见万翼语塞,再看她脸上浮起了一抹愧色,心下越发憋闷,甩袖便要走。

  万翼只得再使必杀技,求和地从后抱住祁见钰的腰,软声连唤“钰郎”。

  可这回自尊心严重受创的济王殿下却是头也不回,身形顿了顿,拨开万翼的手径直快步离去。

  “钰郎!钰郎!祁见钰!”万翼追出几步,见他步子极快,转眼便出了暗道,再看不见人影,只得暗暗扼腕,下次该怎么哄回他。

  另一头,祁见钰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开玩笑,这次他绝不能再轻易妥协,否则下次还不被那只狐狸彻底骑到头上,永远翻不了身!

  最近朝中两大势力很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一头是盘踞多年的老牌王党,一头是扶摇而起的保皇新贵,按理说区区礼部尚书并不足以引发这场笼罩朝堂达半月之久的低气压,但耐不住他摊上的是济王,当今除了陛下,谁敢在济王面前瞎晃荡?就怕一个不留神被扫到台风眼!

  而少了尔雅微笑的礼部尚书也让人不觉开始心肝颤,尚书大人,您原来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什么时候变成簌簌寒风了?

  原来传言没错,这位美丽的尚书大人的入幕之宾除了陛下,还有济王!兄弟二人通杀——这还给不给女子活路了?

  而三年一度的科考就在这场低气压中开始了。

  大周朝科考分为三场,每场三天。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次主持科考的礼部尚书在首场考试时亲自上阵监察,和众考官一起在贡院内闭门三日,以身作则。

  科考实行糊名制和誊录制,先遮掩考生的名字,再由专人抄录考生的试卷送去评级,这样就使批卷者无法辨认考生的身份,防止舞弊。

  首场考试结束后,万翼回府整修。

  “公子!”言仲收到消息一早便等在门前,万翼的官轿一到,他便领着一群仆妇呼啦啦上前,“公子辛苦了。”

  万翼做正义凛然状,“为民耳,区区小事,谈何辛苦?”随即压低声,“这几日府中可有收到拜帖?”

  言仲大力点头,比画了个姿势——公子,足足有我一人高!

  很好。

  万翼抿了抿嘴,“可有他的?”目前她最想收到那个人的帖子。

  言仲更是点头,“自然是有的。”

  说罢,待进屋后他从袖中摸出那张烫金名帖,“这张帖子可是我专程挑出来,好第一时间呈给公子的!”

  万翼赞许地拍拍他的肩,接过名帖一看——上面那大大的济王封号差点闪瞎人眼!

  “谁让你呈这张贴了!”

  “啊?”言仲惊慌道,“难道公子最想看的名帖不是济王殿下的吗?”

  回答他的是万翼恼羞成怒的一记头槌!

  屋顶上的影一:言仲……你真相了。

  “我要的是——武英殿大学士曾荣的名帖。”万翼一边轻咳一声,一边将济王的名帖不着痕迹地收入袖中,正色道。

  “哦,哦,有的,在这里。”言仲摸着头不敢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