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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风暴来临的前夜(1)


  他实在不忍心说破那残忍的真相,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见她掉眼泪,更舍不得……推开她。

  三月份,莺****长的开学季终于到来,知味轩重新开始营业,程遇从老家回来,给叶嘉带回了一麻袋的熏肉火腿,叶嘉切了一小块尝了尝,觉得味道还是不够醇,索性将肉挂在厨房里,继续拿油烟再熏上一段时间。

  知味轩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短短两个月,叶嘉就赚到了比过往一年还多的收益。程遇也开始琢磨着,开分店的计划。

  而按叶嘉的意思,分店不一定非要再开川菜馆,八大菜系各地风味,有很多可以选择。看着厨房里挂起来的一块块腊味火腿,她回头对程遇道:“湘菜馆,如何?”

  “八大菜系各地风味的连锁餐饮,听起来是很厉害,可是咱们真的能做出人家正宗的土菜吗?”他很是犹疑。

  “难道你以为,我只会做川菜?”叶嘉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那倒不是。”程遇当然相信她,当年叶则夫的鼎鼎大名,在餐饮界如雷贯耳,他自然也知道,他是国内少有的,精通各大菜系的名厨大师,她的唯一嫡传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知味轩川菜馆的成功,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可能顾不过来。”

  “这不是问题。”叶嘉很自信,“咱们川菜馆不是请了川菜厨子,湘菜馆也一样,请几个好学肯干的湘菜师傅,让我带几个月,名师出高徒,没问题的。”

  程遇点了根烟,看着叶嘉,神情有点复杂:“别的大厨名厨,有什么手艺那都是藏着掖着,怎么你这丫头半点都不忌讳,开班收徒弟,不怕教出徒弟饿死师傅?”

  叶嘉爽朗地摆摆手:“厨师哪能把自己给饿死了?”

  “哎,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怕我教会了别人,自己就没饭碗了。”

  “是嘛!”

  “不怕的,我爸也收了不少徒弟,有的很早就已经成了一流大厨,可是美食界,还是只有一个叶则夫。”叶嘉看着程遇,“这么说你明白吗?”

  程遇点点头:“你的意思,有些东西,别人是学不走的。”

  “对了!”叶嘉笑。

  叶则夫对极致美味的执着,别人学不走,他所坚持的饮食文化精神和价值立场,别人也学不走。

  至于手艺技巧,这些外在的,叶嘉并不是很在乎。

  既然她的态度立场已经表明,有钱哪有不赚的?程遇当即表示,下一个目标,就是开知味轩的连锁湘菜馆。

  叶嘉和程遇既然齐心了定这个计划,索性店里赚的收益,除开了日常的开销和房租,都要攒下来为连锁店做打算。

  关于叶嘉追到手就开始晾他的行为,傅知延最近很郁闷。

  数数日子,他已经多久没吃到她做的饭菜了?

  一个月?

  至少得有一个半月了。

  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微信,都是一个星期以前。

  办公室里,他拿着案卷,却怎么都看不进去。手里的钢笔转了一圈又一圈,目光清清浅浅地移向窗外,开始走神。

  果然还是因为太小了吗?他扪心自问,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和她好好维系这段感情,待她够好,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一定记得给她买礼物,可是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叶嘉的敷衍和冷淡。

  天地良心,因为湘菜馆开业在即,叶嘉发誓她是真的忙得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个分身。

  事业和男神,不能兼得。

  而傅知延细腻的头脑里,九曲十八弯的反思已经进行了好几天。

  是终于觉得他无趣了吗?

  追到手就被甩,这种挫败感堪比阳痿。

  段晓军和穆琛下班,发现傅知延的办公室还亮着灯,索性停住了脚步。

  随口一声:“傅队,还不走吗?”

  傅知延从案卷堆里抬起头来,一脸怨念:“谁允许你们这么早走了?”

  “……”

  “留下来,加班。”

  两人一脸黑线地重新回了值班室。

  穆琛踩了段晓军一脚:“要你多嘴,不知道没有夜生活的老男人,可怕程度S级?”

  晚上十点,三个加了班的男人出现在了大排档店里,傅知延请客喝夜啤酒,段晓军和穆琛只能舍命陪君子,谁让他是老大。

  “现在的小女孩,都是三分钟热度?”

  酒过三巡,傅知延终于打破了闷油瓶,开始话痨起来。

  “追我的时候,恨不得当个沙包成天绑我身上,隔三岔五就送吃送喝,还去操场跑圈儿,我不理她,她就给我哭,现在追到手,晾一边,作为男人,我还不能跟她急。”

  傅知延手拿着筷子,敲打着酒杯边沿,醉眼惺忪的,指着已经目瞪口呆的穆琛和段晓军,喃喃道:“你俩给我做个案情分析。”

  段晓军附在穆琛耳畔低声道:“老大喝醉酒,画风好诡异哦!”

  穆琛很能理解傅知延的心情,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开口问道:“老大,问个私人问题,你俩在一起已经将近半年了,真没……做过?”

  段晓军扑哧一声,捂嘴偷笑,穆琛推了他一把:“别捣乱。”

  傅知延一脸纯洁:“什么?”

  “别装了。”段晓军终于忍不住直言道,“嘉爷应该……挺厉害的吧!”

  傅知延脸上本来晕着醉意,这会儿脸上更红了,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穆琛愕然:“都这么久了,真没碰过?”

  “没有。”傅知延喝了口啤酒,一脸的理所当然,洞房花烛夜才能开启的神秘仪式,怎么能这么早就僭越?

  “我去!老大你……够纯情啊!”段晓军啧啧感叹,“这都什么年代了。”

  “甭管什么年代,都是对女孩子的爱护和尊重。”傅知延坚持他的保守立场一百年不动摇。

  “老大你忍得住?”

  傅知延坚定决绝地点头:“必须忍住。”

  “所以你们在一起,都干什么呀?”段晓军又好奇地问。

  “逛街,散步,看风景,看她做饭,她看我吃饭。”

  段晓军一个劲儿摇头:“无聊。”

  哎,傅知延也觉得自己无聊。

  穆琛了然地笑了笑:“问题就在这里了,你在这里岿然不动如泰山,人家那儿,指不定小桥流水多着急呢!急着急着,可就不搭理你了。”

  “什么意思?”傅知延不懂。

  “叶嘉那丫头,咱们也都打过不少交道,一肚子坏水。”穆琛夹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搁这儿‘爱护’她,她领情不领情,谁知道呢?”

  这回傅知延听明白了,沉着脸,思索了很久,段晓军和穆琛都期待地看着他。

  寂静良久,他抬头,不确定地说道:“那我……试试?”

  “必须的!”

  “老大加油,多喝点!酒壮怂人胆!”

  俩人又开始热热闹闹地给傅知延灌酒。

  月黑风高,叶嘉下班回家,摸着漆黑的楼道走上去,暗黄的灯泡在顶上摇摇曳曳,走到自家门前,她从手提包里摸出钥匙正要开门,身后灼热的怀抱席卷而来,顷刻间抱住了她的后背,紧接着强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叶嘉吓得不轻,正要反抗尖叫,一双温热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嘘!”

  叶嘉听出了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清了是傅知延,一颗心方定。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迷离,浓俨的夜色化在他深沉的眼眸里,他身形歪歪倒倒,靠着她的身体支撑。

  “知延……”那一声哥还没叫出来,小嘴便被他封锁……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手慌忙掏出了钥匙,在背后摩挲着打开了房间门,拉着他迅速进屋,关门,然后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抬头,踮脚,捞着他的脖颈,再度吻了上来。

  啪的一声,傅知延的后背不小心按开了灯的按钮,房间霎时间明亮。

  两个人立刻停下动作,愣了愣,面面相觑。

  叶嘉看清了他的脸,很红,晕着醉意。

  傅知延这下子清醒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

  我什么我!

  叶嘉抓着他的衣领,踮脚,再度吻上去,这回傅知延温柔了很多,抱住她的后腰,不再强势地进入,而是和风细雨地跟她缠绵悱恻。

  节奏……好像不太对。

  叶嘉终于停下来,拉着他进屋,让他坐在床上,然后伸手搁肩膀上推了他一下,傅知延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动。

  她又推了他一下,还是没动。

  叶嘉终于红了脸,柳眉竖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问:“你干什么来了?”

  是啊!他来干什么的?

  “我来……看看你。”他说。

  不对劲!很不对劲!刚刚喝了那么多酒,为啥现在神智这么清醒!

  “那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叶嘉恨铁不成钢,赌气一般给他让开道。

  傅知延顿了顿,终于抓起了自己的外套,起身要走,没几步,便被她抓住了衣角。

  叶嘉很是气急败坏,撩完就跑,不带这么搞事的!

  “哥,我们做吧。”她咬着牙,低声说道,“我想跟你做。”

  这么羞耻的话还要她来开口,傅知延你是不是男人啊!

  是不是男人,叶嘉很快就尝到了。

  那句话似乎一瞬间点燃了他,他将她拉过来,压在了床上,狂躁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来,他很急,很迫切,压抑了很久的火山,这一刻,即将爆发。

  叶嘉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两个人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傅知延的手始终很规矩,叶嘉终于忍不住,牵起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角,傅知延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我去洗个澡。”叶嘉推开他,找了睡衣进浴室,冲他回眸一笑,“等我啊!”

  待到叶嘉穿着真丝小睡裙,从浴室里出来,一声酥掉人骨头的“知延哥”还没喊出来,她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呼吸深长,睡颜沉静……

  叶嘉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气息,往席梦思上用力一坐,拿修长白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脸,没醒,真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算了,都醉成这样了,让他睡吧。

  晨起,傅知延的梦境一直不平和,惺忪地睁开睡眼,阳光射到了床头。

  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了,傅知延手摸到身下,摸出了那一枚小小的湖蓝色警徽。

  为什么她要把这一枚警徽放在床边?

  借着日光,傅知延端详起了那枚警徽,看起来年代很久了,并不是他的。

  “早安。”叶嘉已经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耳畔,穿着一件规整的小衬衫,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傅知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不记得了吗?这是知延哥的呀!”叶嘉指着那枚警徽,走过来靠着他坐下,将警徽拿过来,视若珍宝一般轻轻地放在掌心摩挲。

  傅知延想说,不是我的……可是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等着叶嘉开口。

  “果然是忘了呀,九年前,璧山的那场地震,你和一个小女孩被埋在废墟之下,后来小女孩得救了,你为了保护她受了伤,这枚警徽是从你的制服上摘下来的,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她捧着警徽,靠在傅知延的手臂,回忆着当初。

  傅知延的神情有些僵硬,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的异样,她丝毫未曾察觉,继续道:“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时常还会梦见你,梦见你满头鲜血的模样。”她垂眸,声音低沉了些,“从那以后,我开始怕血,我怕你已经死了……后来在鹿州警局,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认出你了。”

  良久,傅知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很艰难地沉声说道:“所以,你说喜欢我,还做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因为……”

  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叶嘉诧异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是她看不出来,就是觉得不对劲,终于她点了点头:“因为你是大哥哥呀!你救了我,所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终于……傅知延的一颗心重重地跌入了深渊。

  已经渐入初夏,可是晨风依然冷飕飕。

  他实在不忍心说破那残忍的真相,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见她掉眼泪,更舍不得……推开她。

  可是,他的心却更疼了。

  多么喜欢她呀!喜欢得好像这个世界变都小了,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脑子里时不时要想念的,也只有她。

  而她喜欢和想念的……却是那枚警徽的主人。

  浑浑噩噩,步履踉跄地回到家,往沙发上一躺,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梦醒过来,他依旧是她的情有独钟。

  傅知延躺了很久,终于站起身,走进走廊最里面的房间,房间很干净整洁,立柜的最下面一层,打开,里面有一件折叠的浅蓝色制服,上面残留的浅淡血迹已经洗不干净了,制服的左上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明显有一个针扣,傅知延手里的那枚警徽,正好能够扣上去。

  他的哥哥,傅知靳。

  九年前,死于璧山地震。

  还是没能拿下傅知延,叶嘉超级挫败,那天晚上,就差那么一点点了,结果他居然睡了过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