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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他到底是谁!(2)


  “你见过当街抢劫吗?还不是那种抢了就跑的,抢了之后,看你不顺眼,给你两巴掌,要是敢反抗或者求助,再捅你两刀。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当年的南城,尤其是老城区,根本就是一块发了霉的奶酪,违法交易猖獗到几乎每家歌舞厅酒吧,只要有钱……”

  “后来傅队过来这边之后,开始了整改行动,两年时间,抓了六十多人,全是地头蛇,关闭了三百多家歌舞厅和娱乐场所,限期整改,缴获的毒品数目,更是惊人……不过也正因如此,得罪了不少人……”

  “一次抓捕行动中,毒贩就在他的面前掏出了手榴弹,想要玉石俱焚,当时一声闷响,他和其他三名队员被气流掀飞,十几块弹片飞进了他的血肉里,即便是现在,身体里依旧还有没取出来的弹片。

  “还有一次,我们将毒贩堵到了悬崖边,车门打开,一只冲锋枪伸出来,指着我,当时我以为自己这回铁定得玩完,是他扑上来,将毒贩扑倒,带着他一起滚落了山崖,险些丧命。”

  叶嘉听得入了迷,心一阵一阵地战栗,手紧紧抓着身前的背包,这些……都是他不曾在电话或者信笺里告诉她的事,他总是说,这里就像世外桃源……

  他说他只是坐镇大后方,不会上第一线。

  他说自己很安全,唯一的伤,就是昨晚睡觉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们时常会有卧底工作,傅队干卧底干得最出色,他的记忆力超强,能够牢记毒贩集团的每个细节,卧底的时候经常连着几个晚上都不会睡觉,害怕说梦话泄露身份。你可能不知道,傅队的演技也超好,经常会扮作瘾君子,混进酒吧里,摇头晃脑神志不清的模样,直追奥斯卡影帝,我们都开玩笑呢,傅队要是不干这行了,可以去拍戏,真的……”

  穆琛说着笑了起来,看向叶嘉,却发现,她的眼角有了泪光。

  他立刻闭嘴了。

  房屋是一个四合的院落,紧邻着警局,算是这一带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

  水泥砌成的房屋外围贴着墙砖,看上去还比较新,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四个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有一个花圃,还有一棵大槐树。

  “俩月前房子的主人搬了家,这里面的家具全部都留了下来,用旧的我都给你换了新,你看着还有哪里不得劲儿就跟我说,我去帮你置办。”

  叶嘉回头,感激地对穆琛说道:“一切都好,真是麻烦你了。”

  “别这么见外,傅队救过我的命,这辈子都还不了。”

  纪南青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

  当她和小姐妹们一块儿走进知味轩饭店的时候,其实胃口并不是很好。

  当荷心在舌尖融化,那种清新爽腻的口感,持久的回香,让她惊奇不已,活了二十三岁,素来只将食物为果腹之用,不曾想到,美食在舌尖味蕾跳跃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痛快!

  南城这种地方,路边饭店,街头地摊,吃的喝的,实在是……一言难尽。

  “好吃哎!”小姐妹们啧啧称奇,“真的超好吃!”

  她们贫乏的词库里,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形容舌尖这隐秘的快感。

  “下次,我要带阿靳过来。”纪南青情不自禁地说道,最美好的,她想要与他分享。

  “南青,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小姐妹们三五相聚,离不开的话题,自然是男女情事。

  纪南青的脸不禁泛起了绯红。

  和他……究竟算怎么回事?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两年前,她跟客人因为价格没谈妥发生了矛盾,就在街头,险些被强,他正好巡逻至此,随手救了她。

  南城的不夜天,已经很久不见星辰,但是那晚,纪南青抬眼,便见到了漫天璀璨的星空。

  还有星空下,一身黑色制服的他。

  他的眉宇,比星辰俊朗,宛如天神般降临。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她的呼吸都要停滞了。随后只听他对身边的警员说了一句:“带回局里。”

  直到现在,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晚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夜风拂动裙角的翩跹……

  可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这样不堪的自己,和那样完美的他。

  这份念想,深埋于心。

  直到一年前的那场意外发生。

  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然面目全非,脸上那一条恐怖的硕大疤痕,还有左脸皮肤的狰狞褶皱,把完美无缺的傅知延变成了丑陋不堪的秦靳。

  全世界都以为,傅知延已经死了,甚至队里还为他举办了沉痛的哀悼。

  她却暗自庆幸。

  “南青。”小姐妹的唤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听说你们都已经在一起了,是真的吗?”

  纪南青害羞地点了点头:“是在一起了。”

  虽然只是为了引起九哥的注意而假扮的关系,但是纪南青却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男友。

  “你的口味,还真是很重呢!”小姐妹又夹了一块鸡肉,笑说道,“虽然靳哥各方面都挺够男人味儿,但他的脸,实在……”

  实在可怕。

  “这有什么。”纪南青浑不在意,她见过他最好看的样子,不介意他现在变成什么样。

  这时候没有新来的客人,叶嘉便从厨房里出来,走到柜台边上,汤包正拿着画笔,在纸上专心致志地涂鸦。

  “汤包在画什么?”叶嘉坐到汤包身边,好奇地问道。

  “ba……ba……”汤包努力地要发出这个音,可总是失败。

  独自坐在墙边看童话书的傅时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在画她爸。”

  叶嘉微微一惊,看向汤包手下的画纸,果不其然,画纸上是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虽然只是简笔画,但是眼里眉间,倒真有几分神似。

  “汤包好厉害呀!”叶嘉毫不吝惜对孩子的夸奖,“以后妈咪就拿汤包的画,去找爸爸,好不好呀?”

  汤包连连点头。

  纪南青走到柜台边上,拿出了钱包,看向叶嘉:“23桌,多少钱?”

  “一百八十九。”叶嘉收了钱。

  纪南青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我们的菜,是你做的吗?”

  叶嘉微笑地点了点头。

  “真好吃!下次还来!”

  “谢谢。”

  纪南青的目光,又落到了柜台前握笔的汤包身上,然后是她笔下的画……接着,她又看向了安静读书的傅时,心生了好奇:“这两个,都是你的孩子?龙凤胎?”

  “是啊!哥哥和妹妹,长得很像吧!”叶嘉宠溺地摸着汤包的脑袋,眼里眉间都是爱意。

  “嗯,真像。”

  纪南青走出知味轩店门,心里挺别扭。

  那对兄妹,莫名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

  夕阳斜入院落,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从井中打来一桶水,倒进了盆里,开始哗哗啦啦地洗头,将头侵入水中,左右晃了晃,然后涂抹了洗发水,用手挠出泡沫,又将头重新浸入水中,哗哗啦啦一阵响动,最后将桶里剩余的水,全部倒在头上,算是清洗干净了。

  纪南青不动声色地倚在门边,看着他。

  夕阳将他的皮肤染成了蜜色,流畅的肌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野兽气息。

  原本以为,他是个斯文的男人。

  脱了衣服才晓得,他的味道,实在野蛮,又或许,斯文的只是傅知延,现在他是秦靳,一个体格颇为强壮的街头流氓罢了。

  “在九哥手下做事,感觉怎么样?”纪南青坐在井边,跷起了脚丫子。

  秦靳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正在擦拭湿润的柔发,闻言,回道:“他还不够信任我。”

  虽然已经三个月了,但是他依旧没能接触到九哥最核心的生意,现在只不过是他的外围小弟罢了。

  “我真不懂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好好生活不行吗?现在你已经不是警……”意识到自己失言,纪南青连忙住了口。

  秦靳将毛巾挂在架子上,将桶里的水倒进了夹沟里,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我的命,不是捡回来的。”

  纪南青微微一怔。

  “我还活着,是别人用命换回来的。”

  车发生爆炸的时候,他被秦坚推了出去,强悍的气流将他掀翻很远,而秦坚,却永远留在了车里,被水流席卷,流向星垂平野的远方。他永远不会忘记爆炸发生的那一刻,秦坚看他的眼神,他知道,那个眼神代表的意义。不能平白牺牲,不管是秦坚,还是这些年丧命于一线的九位缉毒警,绝不能让他们平白牺牲!

  所以他没有回去,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意味着之前大半年的部署付之东流,最大的Boss九哥依旧逍遥法外,更别说与九哥关系甚密的远在鹿州的坤爷,如果重新部署,难度极大,聪明的人绝对不会两次犯同样的错误,更别说是像九哥这样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所以傅知延决定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他的脸已经被爆炸的气流全然毁掉了,即使是朝夕相处的穆琛,好几次的擦肩而过,都没能把他认出来,不若乘此机会,混入九哥的集团,进行卧底行动。

  气氛颇为沉重,纪南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北新街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超不错的!哪天带你去试试。”

  秦靳没有说话,给花台架子上的透明玻璃鱼缸里的一黑一红两条小金鱼洒了食。

  他看它们的目光很柔和,纪南青突然有些羡慕缸里那两条小家伙。

  “喂!跟你说话呢!”

  秦靳已经进了屋,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鸭舌帽,掩住了他大半边脸,把脸上狰狞的疤痕藏在了阴影中。

  “晚上九哥有事找,我先去了。”秦靳走出了门,不忘回头叮嘱一声,“记得把门锁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纪南青颇为泄气地扔掉了手里的草根。

  几个男人将一个穿花衬衣的男人逼到了墙角。

  男人表情惊恐,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地说道:“九哥饶命,九哥饶命啊!”

  “没钱还,用命来换,这是规矩。”秦靳身边的矮个子马甲男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亮闪闪的泛着白光。

  花衬衣的男人很瘦,单薄的衬衣下面,都皮包骨头了,眼白里还带着某种病态的黄。

  这些年和瘾君子打过不少交道,秦靳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抽了九哥的烟,欠了九哥的钱,又不肯为九哥好好办事。

  只能用命来换。

  九哥自然不屑于亲手解决这样的渣子,全交给了手下人,其中就包括秦靳,他现在还不够资格接触九哥的核心生意,唯一的作用,就是帮他清理人渣。

  矮个子的男人将刀递给了秦靳。

  “小秦,你来,见个血,以后都是过命的兄弟。”

  秦靳接过了他手里的匕首,看向了面前的花衬衫。

  花衬衫不住地后退,惊恐地看着他,绝望,无助,瑟瑟发抖。

  “晖哥,我真的不是警察,你相信我!秦哥你们相信我啊!”男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他当然不可能是警察,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进了局子,然后说了点不该说的话,给九哥惹了点小麻烦罢了。

  秦靳拿刀的手,没有半点犹豫,捅进了他左胸下部三寸位置。

  就像一刀破开一个大西瓜,汁液迸射。

  他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还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那柄匕首就这样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然后,他宛如一条死狗,死在了角落里。

  “干得好。”矮个子的晖哥拍了拍秦靳的肩膀,“我会跟九哥说。”

  秦靳咧嘴,冷笑了一声。

  一行人扬长走出小巷,然而一个转身,巷子尽头的路灯之下,一个穿深色连衣裙的女人,手里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定定地看着他。

  她不住地将孩子往自己身后敛,小女孩紧紧抓着妈妈的裙角,吓得都不敢哭了。

  叶嘉的目光,先移到他的脸上,那条巨大的狰狞的疤痕,停驻了几秒,然后缓缓地又落到了他的身后,那个胸口插着匕首的死人身上,强装镇定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慌乱。

  重逢的际遇,总是那样的难堪,老天爷还挺有幽默感。

  第一次在警局,她是犯人。

  第二次在此刻,他杀了人。

  叶嘉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轻声安抚说道:“不要出声,不要怕。”然后转身,强装没事人一般,走进另外一条小巷子。

  他们只是路人,她只想回家,仅此而已。

  “站住。”叫住她的,是矮个子的晖哥。

  秦靳注意到,他眼神里泛起了凶光。

  杀一个是杀,不介意再来三个……

  叶嘉背对着她们,没有停下脚步,手颤巍巍地已经摸进了包里,从里面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求助。

  此时此刻,谁能帮得了她?

  秦靳却抢先了晖哥一步,径直朝着她走过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夺过了她手里的电话。

  “不准碰我妈!”傅时冲出来站在叶嘉的身边,张开双臂护在叶嘉面前。

  叶嘉慌了神似的将傅时往身后拉,嘴里不住地念道:“抱歉,我们只是过路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

  “小秦,还等什么?”后面晖哥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秦靳却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叶嘉一动不敢动,闭上了眼睛,害怕的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滴落,落到了他的手上,灼痛。

  “晖哥,这女人好看。”秦靳说话间,用力地捏了捏叶嘉脸颊上的嘟嘟肉,展露了一个轻狂的笑,“弄死了,可惜。”

  他开口的一刹那,叶嘉猛地看向他,眼里的意味,只有他能懂。

  晖哥瞅了汤包和傅时一眼,啐了一声:“草,娃都这么大了,亏你也看得上。”

  “晖哥,把她交给我吧,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秦靳做出了一副很是猴急的模样。

  晖哥翻了个白眼:“随便你,记得完事之后,收拾干净。”

  “是。”

  夜很静,今晚没有风。

  晖哥已经离开了很久。

  男人和女人,隔着夜色,遥遥地对峙。

  女人护着孩子,像一头母豹子。

  傅时从包里摸出了一把刀,颤巍巍地指着对面的男人。叶嘉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随身带刀!

  “不准欺负我妈妈!”傅时站在叶嘉的前面,他早已经被吓破了声,抑制不住地抖动。

  “早点回家,这一带不太平。”他声音低醇。

  随后,点了支烟,然后转身离开了。

  然而他离开的那一刹那,叶嘉捂住了嘴,眼泪夺眶而出。

  “人送到医院了,命救了回来,真是好险,医生说距离心脏还差两厘米。”电话里,纪南青如是对他说道。

  意料之中,他出手,素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过那对母子,在警局待了半宿,被警官送进了家,这事还挺麻烦。”纪南青担忧地说道,“她看到了你的脸。”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