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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贺圆正昏昏欲睡,听得外头一阵乱嚷,吓了一跳,顾妈妈和尚妈妈是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陪房,代表的是两房的体面,这当下打起来,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蒋华安见贺圆一个翻身已经爬了起来,不由低声道:“不过两个婆子打架,别慌!”说着又扬声对外面的婆子道:“少夫人已歇下了,乱嚷嚷什么,还有规矩没有?”

外面传话的婆子听得蒋华安的声音,早吓的不敢再说话,退到垂门外候着,寻着杏仁把事情说了。

贺圆这会已是下床套了鞋子,穿好外衣,仰头对蒋华安道:“安哥哥,我过去看看。老夫人和夫人不在府里,顾妈妈尚妈妈打起来,别人也拦不住。”

丫头婆子打架,免不了扯髻撕衣,衣裳不整,蒋华安却不方便过去。他这会见得贺圆急急要出门,对候在帘外的杏仁道:“看着少夫人,别让人碰撞了她。”说着又扬声让两个守夜的婆子过来,嘱道:“外头黑,你们提了灯笼跟去,护着少夫人一些。要是少夫人少一根头发,明儿连你们也罚。”这婆子打架,都是撒泼的手段,免不了挤挤碰碰,倒怕贺圆一时喝止不住,反被误伤了。蒋华安嘱完婆子,还不放心,又对贺圆道:“你远远的喝止就是了,别凑的太近。有什么闹心的,待明儿再处理。”

贺圆忙忙应了,领了杏仁和几个婆子匆匆去了。

沿路上,贺圆问那位来报信的婆子道:“顾妈妈和尚妈妈是为着什么打起来的?”

婆子细细说了。原来今天傍晚闷热难当,尚妈妈让侄女儿马云扶了自己到园子里荷花池边的亭子里纳凉。因尚妈妈吃坏了肚子,今天已是净饿了两餐,至这会却肚子饿,便交代一个婆子到厨房去,让厨娘给自己熬点莲子粥过来。谁知过半天,厨娘只令人送来半碗白粥,一粒莲子也没有。尚妈妈生气之下便要亲往厨房去质问厨房管事李婶子。她才站起来,却见顾妈妈和李婶子也跑来园子里纳凉,这便想起李婶子却是顾妈妈的亲家,李婶子敢这样慢待自己,自然是顾妈妈指使的,一时跳出来骂了李婶子几句。顾妈妈听得尚妈妈骂粥里没有下莲子,不由指着荷花池冷笑着说:“池子里有的是莲子,想吃就自己下去摘。”

尚妈妈这会饿着肚子,正急火攻心,如何禁得住顾妈妈撩拨,当下就反驳起来。顾妈妈口齿不如尚妈妈伶俐,被尚妈妈抢白了好几句,一时气急就伸手去抓尚妈妈。尚妈妈虽然两餐没吃饭,毕竟比顾妈妈年轻着十几岁,自然跳起来回手,这便打起来了。

贺圆听婆子说着话,已到了荷花池边,隐隐约约见着一群人围在一起,闹哄哄一片声音。早有人见得贺圆来了,人群哄的散开些。贺圆借着亭子里灯笼的光,见顾妈妈和尚妈妈扭在一起。顾妈妈把尚妈妈的衣裳撕了一个口子,这会扯着她的领子正去抓脸。尚妈妈却抓着顾妈妈的头发,顾妈妈的发髻早被扯散了。灯笼照过去,见着地下几朵被踩得脏脏的珠花,看着像是顾妈妈平日佩戴的。

杏仁见得众人似真似假的拉着架,并不肯真出力,反趁乱踩地下的珠花,壮起胆子喝道:“少夫人来了,还不快拉开两位妈妈!”

贺圆见得顾妈妈和尚妈妈钗歪衣破的狼狈样,扬声道:“老夫人和夫人才出门,两位妈妈就打起来,这成何体统?本来还指望两位妈妈帮着管理家下等人,现下先闹起来,异日如何管教下面的人?”

听得贺圆的声音,尚妈妈先松了手,谁知顾妈妈不解气,松开尚妈妈的衣领,顺手狠命一推。尚妈妈饿了一天,本来力气不继,脚步虚浮,撕扯了一阵之后,那禁得住顾妈妈这一推,一下倒退着撞在荷花池边的栏杆上,那栏杆有些时日了,被这一撞,“咯”的一响就断了。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尚妈妈一个倒葱,直摔进荷花池里。

“啊!”众人见事出意外,都惊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马云见尚妈妈掉进荷花池,早尖叫起来。

贺圆也吓着了,这会尖了嗓子道:“谁会水性的,快下去把尚妈妈捞上来!”

马云见几个婆子下去捞人,只在旁边哭喊着道:“我姑姑死了,我姑姑死了!”

贺圆听得马云乱喊,喝道:“人还没捞上来,你别乱嚷!”

“你们欺负我姑姑,都把她弄成这样了,还让我不要乱嚷,我要告诉少将军去,请少将军为我们作主。”马云哭着反驳,呜咽着喊道:“姑姑,姑姑!”

现在是我在管家,这个马云不提让我作主,只口口声声说要让安哥哥作主,这是不把我放在眼内了?贺圆暗暗嘀咕,马云是尚妈妈的侄女,一股妖媚气,这两日老是借机往安哥哥跟前晃,莫不成有想法?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出门两天,府里就妖气冲天,真是头痛啊!她这里想着,见得几个婆子早把尚妈妈拉了上来。好在荷花池不深,现下又是夏天,料着尚妈妈最多喝几口水,应该不会出人命的。

杏仁听得马云嚷嚷着说死人了,她比贺圆还害怕,白着一张脸对贺圆道:“少夫人,尚妈妈要是真出事怎么办?不若叫少将军过来瞧瞧?”

贺圆定定神道:“一落水就捞了上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说着吩咐一个婆子出府去请大夫。婆子和丫头见尚妈妈落了水,这会被捞上来,生死未卜,却怕惹事上身,各各退开几步。

那个过去报信的婆子本是尚妈妈的心腹,听得马云尖叫着说尚妈妈死了,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因见杏仁害怕,贺圆却似乎镇定自若,倒不好再缩在后头,只得踏前一步道:“少夫人年纪小,倒不宜见这些,让我瞧瞧好了。”说着待要去瞧尚妈妈。

贺圆摇摇头,壮着胆子上去瞧了瞧,见尚妈妈躺在地下一动不动,身子还淌着水,用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息,一下放下心来。一抬头见马云趴到尚妈妈身上乱哭,不由皱眉喝道:“尚妈妈只是落水晕过去,你该想法子让她醒过来,再趁早换了这湿衣裳以免生病,怎么只顾着哭?”说着话,抬头见顾妈妈焉焉站着,心里生气,这老妈子真可恶,枉她一把年纪了,居然不顾轻重就把人推进水里。要是真出了人命,看她怎么办?

“尚妈妈这是憋气晕过去了,只要有人给她度一下气,她一口气转过来就会醒了。”贺圆叫人拖开马云,转头对顾妈妈道:“顾妈妈,尚妈妈是你推下水的,她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得不了好去,你说是不是?”

顾妈妈这会还要分辩道:“我只轻轻一推,她自己往后就倒……”

贺圆不再客气,止住顾妈妈的话道:“要不是众目睽睽见了,你莫不成还要说尚妈妈是自己跳水的?人既然是你推下去的,你就负责救回来!”

顾妈妈也怕尚妈妈出了什么事,自己会撇不清,小声道:“我又不是大夫,却要怎么救?”

贺圆见得这两个婆子闹成这样,肯定各各有怨气的,自己还要管着她们七八天的光景,她们再要闹下去,自己也没了精力,不若想法子让她们暂时按下怨气好了。这会哼了一声道:“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说着先让顾妈妈悬着屁股,虚虚跨坐到尚妈妈肚子上,这才道:“顾妈妈,你先吸一口气,然后把嘴凑到尚妈妈嘴唇上呼气。”贺圆说着,自己用嘴示范了一下如何做人工呼吸。

“要我跟她嘴对嘴?”顾妈妈懵了,待要不肯,刚才众目睽睽都瞧见是自己推了尚老货下水的,少夫人这会让自己按这个法子救回尚老货,自己若不照做,这尚老货有个好歹,夫人她们回府,定不会轻放过自己。

“还不快点,再拖下去尚妈妈都要断气了。”贺圆存了小小坏心眼,小脸却严肃着,催道:“照我说的样子凑在尚妈妈嘴里呼气吸气就行了。”

婆子丫头们见尚妈妈半死不活躺在地下,虽然觉得这个吸气呼气的法子怪异,只是这会大夫又没到,也怕出了事,都帮着催道:“少夫人既然这样说,顾妈妈你就先试一下,把人救回来了,你也就功过相抵了。老夫人和夫人回来也不好十分责罚于你。”

顾妈妈没法子,只得照贺圆说的法子凑上去做人工呼吸。尚妈妈这会被顾妈妈按压了一下肚子,又对着嘴巴呼吸,没一会就悠悠醒来,一睁眼见一张人脸凑近自己,嘴里哈着臭气喷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却听得众人纷纷嚷道:“好了,好了,尚妈妈醒了!”

蒋华安在房内见贺圆久久不回,只得又使一个婆子去打听消息。那个婆子去了半天,喘乎乎回来道:“少将军,顾妈妈把尚妈妈推到荷花池里,尚妈妈去了半条人命,眼看要断气了,少夫人叫顾妈妈坐到尚妈妈身上,嘴对嘴度气,没承想把尚妈妈度活了过来。这当下尚妈妈换了干衣裳,喝了热粥,看着像是没事人一个了。尚妈妈本要埋怨顾妈妈把她推到水里的,因听得是顾妈妈度了气给她,让她活过来的,也不埋怨了。大夫来瞧了瞧,只说幸好救的及时,这会正向少夫人请教那度气的法子。”

他们这里说着,蒋华宽和陈珠也听到风声,忙忙过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那婆子又绘声绘色的再说一次。陈珠听的张大嘴说:“圆姐儿哪儿学来的度气法子?好生神奇!”待听得尚妈妈没事,都吁一口气,告辞回房了。

蒋华安却怕再生了别事,顾不得避忌,抬脚就往前头去接贺圆。才走到半路,见贺圆扶在杏仁手臂上走过来,一下迎上去,喊道:“圆姐儿!”

“安哥哥!”贺圆刚才壮着胆子令顾妈妈救尚妈妈,这会却后怕了,颤了嗓子道:“尚妈妈落了水,已经救回来了。差点把我吓死。”

“怎么不使人来告诉我?”蒋华安在夜色下见贺圆抖着身子,分明是怕了,心下大为怜惜,不顾丫头婆子在旁边,一伸手就把贺圆抱了起来,搂在胸口道:“有我呢,别怕!”

杏仁和几个婆子见得蒋华安抱了贺圆就走,全呆在当地。过一会才有人道:“少将军和少夫人恩爱,这是好事。累了一宿,我们也安歇去吧!”

蒋华安抱了贺圆回房,把她放在床沿上坐着,让婆子去熬一碗安神汤,又令一个婆子提了水进来,自己亲手拧了手巾给贺圆洗脸擦手,又去脱她的鞋子。

贺圆双足被蒋华安捧在手里,知道他这是要帮自己洗脚,不由缩了缩脚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我帮你洗!”蒋华安把贺圆的脚放进水里,轻轻揉了揉她的脚掌,见她的脚趾头白生生,一只只圆圆的像削开的小蒜头,忍不住捏了捏。

贺圆只觉一只只被捏过的脚趾头都起了异样的感觉,小脸涨得通红,待蒋华安扯过手巾给自己擦干了脚,忙忙一缩,整个人躺到床里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待会喝了安神汤再睡觉。”蒋华安见贺圆长长的睫毛轻颤,知道她在装睡,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以后事态紧急,着人赶紧来告诉我,不要自己撑着。”停了停又道“你令顾妈妈给尚妈妈度气,却是怎么度的?我们练武的,也有一个度气的法儿,普通人学不会的。”

“嗯!”贺圆感觉蒋华安热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大手摸着自己的头,渐渐向下,抚上自己的额角,接着是小脸,只觉脸红心跳。安哥哥这是强忍着吗?可怜的安哥哥呀,你得再等几年。一想到要让蒋华安再等几年,贺圆不忍起来,我年纪虽小,有些事做不得,但并不代表什么事也做不得呀!

下一秒,贺圆忽然睁开眼,伸手搂住蒋华安的脖子,细声细气道:“安哥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你给我度度气吧!”说着半抬起头,勇敢的把自己的嘴唇印在蒋华安嘴唇上。

蒋华安被贺圆细细的小手搂了脖子,不由自主屏了呼吸,待要说话,却见贺圆头一抬,两片温温软软如花瓣般的嘴唇印了上来,瞬时间,整个人僵住了。